烤肉钵钵鸡

　　吃完烤肉后，钱鸿送王小明到了一个破旧的小区门口。
　　放下车窗，看着刚从副驾下来的小明，“你再好好想想。想好了就给我打电话。名片上有。”
　　“嗯。多谢你今晚的款待。”挥挥手，转身进了小区，身影渐渐淹没在黑暗里。
　　一下子，车内就只剩下两个人，没有音乐，除了窗外此起彼伏的蛙叫，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
　　“这大晚上，你回学校，还是怎么的？”低头看眼手机上的时间，又抬头看了眼后视镜里的人，“你那学校应该也有门禁的吧。这时间你多半也回不去了？”
　　“门禁早过了。我订了个酒店，叫什么四天酒店，你送我去那里吧。”
　　“你平时都这么大胆的嘛？”输入导航，松手刹，准备继续开车。
　　“啊？”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我跟你才见了几面。不怕我拐了你，卖到偏远农村去当媳妇？叫你跟着吃，你就跟着吃。给你喝什么，你就喝什么。叫你上车，你就上车。叫你说地方，你就说地方。万一我是坏人呢？”
　　说完又瞟了一眼后视镜，这表情，是吓呆了？还是吃撑了？我语气很凶嘛？
　　卧槽，他说了这么多，是在关心我吗我的天啊！他一定是在关心我！啊啊啊啊啊啊，就是因为对象是你，所以我才那么安心啊。
　　一抹笑意隐藏在黑暗和夏南的鸭舌帽下。
　　钱鸿也觉得不说话的两个人，有什么怪怪的，默默打开了车载音响，调节调节气氛。
　　欢快的童年经典缓缓响起。“小邋遢，真呀真邋遢，邋遢大王就是他，人人叫他小邋遢。小邋遢真呀真邋遢，邋遢大王就是他，没人喜欢他。忽然有一天，小邋遢变了，邋遢大王他不邋遢，大家喜欢他。忽然有一天，小邋遢变了。邋遢大王他不邋遢，我们大家都喜欢他。”
　　两个半大不小的成年人大晚上听这歌儿，不奇怪嘛！钱鸿你是有多喜欢小邋遢的动画片啊！
　　“钱鸿！”夏南突然开口。
　　“怎么了？”
　　钱鸿被这嗓子一震，下意识地调小了音乐，虽不被夏南发现，但他踩油门的右脚有些虚软。
　　“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干脆利落，没什么废话。四个大字突然摆在钱鸿面前，也没什么准备，而且对象还是个小姑娘，“咱们没见几次啊。”
　　“那就是，一见钟情！”
　　听着夏南语气那么坚定，钱鸿也不忍心太绝决，对待一个傻里傻气，不对，是纯良的小姑娘，那样显得太过分了些。
　　“你今年大概才20岁吧。我可大你十二岁。”
　　“那又怎么了？爱情面前年纪是问题吗？而且我刚才偷偷查过了，是大了十一年零六个月，没有十二岁。人生弹指一挥间......”
　　夏南说着说着突然停了，看着窗外的路灯一个一个地往后走，消失在视野里，又看了看认真钱鸿，开车的模样也很认真。这个位置，只能看见他后脑勺的碎发，隐隐闻着空中飘来的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和烤肉的烟火气。过了今晚，还能见面嘛？不是每一次都有机会可以偶然遇见的吧。
　　夏南接着说，“有些人错过了，可能就是一辈子。别的什么人错过了，也就错过了，我无所谓，不在乎。可你不一样。”
　　“......”钱鸿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却没有发声。
　　能有什么不一样，大家最终都只是人生的匆匆过客而已。有的人待的时间长一点，有的人短一些，最终都会离开的。
　　夏南向前倾身，把头探到前面，虽然知道钱鸿看不见，却用无比真诚的眼神凝视着他，“我喜欢你。”
　　这一句喜欢，放缓了语气，少了几分前一次的气躁，平平淡淡，却又充满柔意。像沙滩边的浪潮，缓缓漫上脚背，又退去。缓缓地来，缓缓地去，一点一点引诱着失神的人，往海的深处走去。然后，沉溺。
　　他，钱鸿，竟然被一句喜欢，慌神了！好好开车，好好开车。
　　夏南仔仔细细地看着。睫毛虽然没有我的长，但是好浓密啊。如果可以，好想，好想数数，到底有多少根。慢慢又往前坐了点。
　　“你还小，大好的年华，没必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你懂吗？”
　　“就是因为年轻，就算我俩以后没处好，我才有时间去调理，去恢复啊。呸呸呸，不可能处不好的！”
　　感受到脸庞不断靠近的热气，烤肉的油烟味里透着啤酒的味道。钱鸿觉得自己很奇怪，经营一个娱乐公司，见过多少女人了，现在居然对着一个喝醉的人，尽然有些小紧张。她，就这么特别吗？
　　“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怎样？”
　　“缠着你，能缠得多死，缠多死。”

　　车到了，一路上钱鸿还是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夏南也没有再追问什么。
　　“你给王小明三天时间考虑，我也给你三天。行不行嘛？”
　　我人生第一次表白。不要现在拒绝啊！就在你背后，要是被你发现我哭了，多丢人啊！发信息就好，我自己默默流泪，不让你看见。不烦，绝对你不烦你。
　　“不必了。”
　　压低鸭舌帽，努力收回眼里慢慢的泪花。
　　这么果断。他果然还是要拒绝我吗？忍住，忍住，别再哭了。鼻涕，我鼻涕要流出来了，回去，快回去。加油，夏南。就像憋个屁一样，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钱鸿打开车灯，取下安全带，转过身说，“试试？”
　　我难道说错了什么吗？表情太凶，还是语气不够温柔？我以为，我挺正经的啊。小邋遢，你怎么就，就哭了？
　　某人的鸭舌帽在灯亮了以后，除了额头细碎的刘海，什么也没挡不住。涕泗横流这个词，就是形容夏南的吧。
　　看着鼻涕正在冒泡的夏南，钱鸿有些想笑，那是他活了32年见过最大的鼻涕泡，可他还是忍住了，毕竟小姑娘应该挺要面子的。
　　“嘣！”那个泡爆了。
　　夏南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的通红，活像大猩猩的屁股。他看见了！他看见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在干嘛啊！哭就算了，鼻涕泡算怎么一会儿事啊！
　　钱鸿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从车里拿出纸巾，递给夏南，“我难道？说错了。那就算了吧。当我没说。”小姑娘到底在想些什么啊？答应也不行吗？
　　“不行，你要说话算数！我只是，只是，喜极而泣。对，就是喜极而泣。”拿着纸，狠狠地擤鼻涕。
　　怎么就憋不住呢。别人都是化悲愤为食欲，我怎么就化食量为泪水和鼻涕呢？怎么停不下来啊。
　　“行吧。女朋友，回酒店睡觉去吧。别哭了。”取了几张纸，伸手擦掉夏南满脸的泪水。以前没注意，眼睛倒是挺好看的。流连似的，用指背蹭蹭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
　　“嗯。”还是在抽抽，“晚，晚安。你早点，嗯，休息。”
　　下车走了几步，又想起包还没拿，转身拿包。快到酒店门口了，又想起什么，看着钱鸿的车还在原地，小跑过去，趴着车窗喏喏地说，“再见，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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