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妃子我不攻略了

　　明珠宫内，淑贵妃坐在窗前，抹着泪，一夜未眠，直到天际微微亮时。

　　五华走进来，给淑贵妃端上晨时的膳食，语带劝解：“娘娘，用些吧，您身子怎么受得住？”

　　淑贵妃默默抹着泪不说话，口中喃喃：“陛下他…从未用那样的目光看过我。”即便是在皇帝十分生气的时候，也没有用那样森冷的目光看过她。

　　五华轻叹，从前的陛下和贵妃娘娘多恩爱，宛若神仙眷侣，如今却为了那程昭仪沦落至此。昨日便下令，将淑贵妃禁了足。此令一下，明珠殿内再无繁盛光景。

　　宫人们都没有了生气，恹恹的，话也少。反而是那朱雀殿，热热闹闹，扎眼的厉害。也是，这深宫里，从来只听新人笑，哪里闻得旧人哭呢？

　　“家里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淑贵妃突然想到什么，出声问。她的娘家是琅琊的王家，若是陛下顾忌着娘家，定然会来多看看自己的。

　　“娘娘。”五华微变了脸色，低声提醒。琅琊王家是宣朝百年来的门阀世族，若是他们有动静，可不止是能让陛下来探望娘娘这般简单。

　　淑贵妃觉得无趣，笑了一声：“也是。”

　　这时，门外有小宫女跑进来，“娘娘！陛下来了！”

　　“真的吗！”淑贵妃一双眸亮起光，她下意识就揽了铜镜来看，头发乱乱糟糟，从昨日就这样。“五华，不行，我不能这样见到陛下，你，你让陛下等等。我去更衣！”

　　“不必了。”

　　男子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淑贵妃登时愣住，俏脸飞红，觉得难堪又羞涩。自己这幅样子怎么好见陛下。

　　沈羿站在门外，逆着光显得格外高大，淑贵妃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外头的光刺眼。

　　“臣妾参见陛下！”她行完礼，便不管不顾地向沈羿奔去，“陛下，您终于来看臣妾了！”

　　可手还未碰到衣角的一角，就被人避了开来。淑贵妃眼底浮现慌乱，“陛下是怪我对程昭仪的事情？”

　　“您放心，都是臣妾的错，日后再也不会犯了。只要，只要…”她再一次向沈羿伸出手，“只要陛下能来看看我就好了。”

　　沈羿再一次避开了，抬眼看她，眼中只有清淡的漠色。挥手遣退屋内的宫人，他开口：“朕有话跟你说。”

　　淑贵妃终于瘫倒在地，泪珠滚落。“陛下…”

　　“淑贵妃。”沈羿居高临下看她，微茶色的眸清淡如水：“你看清楚。”

　　“淑贵妃…淑贵妃，陛下从前不会这样唤我的。”淑贵妃哭得绝望，一张花容失色，发髻凌乱。连尊敬语都忘了用：“你怎么能，不唤我珠儿了？”

　　光影明暗分割，沈羿蹲下身子，和她对视。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遍：“你看清楚。”

　　那双眼睛，形状还是之前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但那种眼神，那种眼神…她的陛下绝对不会对她露出这样的眼神！

　　淑贵妃面色登时变得惨白，整个身子都在发抖，骇然睁开眼。“你…你…”

　　“你是谁！”

　　沈羿脸上露出一点笑，从前她的陛下决计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恐惧从心头骤起，寒意遍布全身，淑贵妃猛地抓住他的手臂，那里，有一颗很小的黑痣，如针孔大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窗外有蝉鸣嘶啦嘶啦地叫，日光从大门倾洒进来，温热滚烫，淑贵妃背后一片发凉。

　　“我是他。从前不是，现在是，以后是。”沈羿站起身，身量巍巍：“懂了吗？”

　　淑贵妃半天没有回话，趴在地上宛若失了魂。日光那样割人眼，淑贵妃对着他的背影喊道：“等等！”

　　他微微侧头，鼻梁高挺，眉目含锐。她咬牙道：“你就不怕我告诉我的母族人吗！他们若是知道你里头换了一个人，定然不会让你的朝堂安宁！”

　　那人没动，淑贵妃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又继续说道：“我可以为你保守秘密，还会让我的母族人不再插手干涉朝堂上的任何事情！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深呼口气，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我要你，给我一个孩子。你这幅身体依旧是他的，孩子也会是他的，你喜欢的那个程昭仪，我不会干涉。”

　　她自顾自顾地说着，一双好看的眼透出疯狂：“只要我怀了龙胎，我就会关上明珠殿的大门，直到我的孩子长大成人。然后，了却残生。你放心！我不会再去招惹程昭仪，只要见到她我就会躲得远远！”

　　说罢，她眼中又露出悲恸，陛下…看不到他和她的孩子了。

　　见沈羿半天没有反应，淑贵妃颤抖着声音问：“你觉得，如何？”

　　半晌，她终于等来一声轻嗤。沈羿转过身，面上温和，他又露出一个笑，轻柔如风，却无端地教人心底发寒。
　　他笑说：“王珠，你觉得，我会这么蠢？我敢告诉你，便有你再使出任何手段都无用的底气。”

　　“我尊重你对大宣皇帝的感情，故而告诉你，若你不识好歹，就别怪我无情了。”

　　那双眸，明明，明明那样熟悉，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淑贵妃终于瘫倒在门框边，泪珠无声滚落，平日里明亮的眼了无生气。

　　美人垂泪，最是伤情。沈羿不过淡淡扫了一眼，便转身离开。

　　程笙睁开眼时，已经是日上竿头，沈羿已经不见了踪影，反倒教她松了口气，若他真的在，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应付。

　　“娘娘，洗漱吧。”暖秋招过小宫女，自己则给程笙梳头，她低头认真地梳着。对着程笙满头如墨的发丝犹豫了一会：“娘娘，今日奴婢听说，陛下去明珠殿了。”

　　程笙挑着簪子的手也没停，“知道了。淑贵妃毕竟从前那般得宠，去看看也是常理。”

　　暖秋梳到一处地方的时候，下意识一顿，用其他的头发盖了过去。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您不生气？”

　　她下意识想笑，生气又如何，不生气又如何？她为什么要为了这个众多女人争夺的男人生气？顿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把心头的话说出来：“生气又如何？我只不过是个妃子。”

　　暖秋沉默，没话说了。“娘娘…在这宫里，您要看开些。”她是宫里的老人了，见惯了如花似玉的美人盛开，又在最美的时候轰然凋落。

　　程笙弯唇笑笑，“好。”看开什么呢，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既然已经进了宫，有了淑贵妃的前车之鉴，她又怎么会不懂这些道理。宠爱，是最无用又最不牢固的东西。

　　她已经不想再记起那个村庄里手握书卷的书生了，她要的，是荣华富贵。

　　她喝的那些药方，多数都被她改成了好孕的东西，虽然现在她一次都未侍过寝，但在皇帝对她宠爱还未尽之前，自己要做好一切准备。

　　至于出宫，她如今没怎么想过。也许，未来有哪一日，她可以出宫，想必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

　　“陛下来了。”

　　刚梳好头，陛下便来了，真是赶巧，暖秋暗暗喜，瞧了一眼程笙的发髻，毫无痕迹。松了口气。

　　沈羿一阵龙袍未脱，金光四处照耀，在日光下格外招人眼。程笙看了眼自己还裹得十分严实的手，乖巧地笑，“臣妾参见陛下。”

　　皇帝点头嗯了一声，随口问：“用膳了吗？”

　　“尚未。”

　　程笙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了，皇帝给人夹菜为何如此熟练？！抬眼对上沈羿，他声音清淡：“张嘴。”

　　她没了法子，只好又张唇，把东西咽下去。热粥熬的浓稠软糯，混着药材吃下去，在肚中顺畅地游。

　　这场早膳的规格，比起她从前有一顿没一顿日子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除了，那个穿着龙袍给她喂东西的皇帝之外。

　　实在是非常碍眼。

　　好在今日的沈羿似乎特别忙，给她喂了早膳之后，留下一句晚上上药便走了。程笙暗暗腹诽，若是他还在，自己的午膳肯定用的不好。

　　可未曾想到，皇帝走了，他的三宫六院却来了。

　　“……”

　　程笙默默看了一眼暖秋，暖秋心领神会，附在昭仪娘娘耳边说道：“娘娘，这些都是不得宠的妃子，说不定连侍寝都没有过，宫里唯一能对您有威胁的便是淑贵妃。”

　　倒不是威不威胁的原因，只是，叽叽喳喳一群人面前，她维持这幅面孔，还在病中实在是觉得累极。

　　“参见昭仪娘娘。”莺莺燕燕，异口同声，整齐划一，声浪颇大。把暖秋都震了一下。

　　“这位是柳美人，这位是李嫔，这位是苏贵人…”

　　程笙目光放到那位苏贵人身上，仔细地瞧了瞧她：“苏贵人年岁几何啊？”

　　苏贵人长了一张团子脸，两颊还有未褪的婴儿肥，眼珠子亮晶晶，看着就讨喜，像个福娃娃似的。只是，看着年岁颇小了些。

　　大宣朝女子的及笄之年是十六岁，这位苏贵人，想来连及笄之年都未到。

　　苏贵人对她恭敬行礼，一张团脸笑：“臣妾今年十四了。说起来，还是十三岁时选秀入的宫。”

　　暖秋这时候又附到她耳边：“苏贵人娘家是苏阁老，天下闻名的大儒。”

　　程笙也笑着点头，心头冷哼，把年纪如此幼小的女子带进宫，还是因为她母族的因素。皇帝竟还要献身笼络朝臣，真真是可笑。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柳美人呢？”柳美人当真是不愧她的封号，身姿弱柳扶风，娇娇怯怯，好一张美人面。

　　柳美人温柔一笑，“臣妾年十有七了，及笄十六岁那年入的宫。”

　　暖秋附耳过去，“柳美人出身江南大族，家中巨富，听说可敌国。”

　　程笙面上笑意柔软，目光放到李嫔身上，“李嫔家中，莫非是将军？”

　　“娘娘好眼力！”暖秋惊了一下，不由得夸赞道。

　　柳美人，苏贵妃，李嫔，淑贵妃。钱，才，兵，权，你通通收进宫，皇帝陛下当真真是好算计。

　　程笙笑着，心中对于沈羿的印象不由得又差了几分。

　　所以，招她进宫是为了什么？看到自己挖药材之后，想着能治治他脑中的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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