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坏

　　成人礼舞会前一天，宋苓烟收到江晏从国外预订的高级礼服，星星纱裙，鱼尾裙摆，腰身妥帖，不会过分暴露正好突出她的清纯与雅静气质。

　　秦时雨也被调回来，她会同姚近一起陪同宋苓烟参加舞会。
　　而江晏信守承诺没有回来见她，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宋苓烟有些慌。

　　秦时雨给她整理衣裙，瞧着镜子里的小姑娘不得不羡慕她吹弹可破的肌肤，即便未施粉黛也能比下一堆人，何况今天的宋苓烟妆容精致，微微蹙眉也能透出几分娇俏。

　　“在担心什么？”宋苓烟的心思太好猜，秦时雨看破不说破，其实是很享受与她说话的时刻，宋苓烟声音柔美，无形中能酥到骨子里去，这样的特点被人喜欢上就真的想占为己有分分钟都要与她一起，但同样招人嫉妒，因为过于魅惑。

　　宋苓烟仰头，粉嫩小嘴微启，唇瓣柔亮像果冻一样可爱，“时雨姐，江晏真的会来吗？”
　　秦时雨抚上她的肩安抚道：“你等的不就是这一天？放心，老板答应过你，说回来一定回来。”
　　宋苓烟还想说什么，被敲门声打断，秦时雨看向手表，“差不多到钟，要出发了。”
　　“好。”

　　宋苓烟起身，戴上白色蕾丝手套，胸前佩戴一枚粉钻胸针，与头上纱帽一颗粉色钻饰相呼应，她今日佩戴的首饰也是江晏精挑细选的，价格不算最贵但叫她添了些活泼，更圆润可爱。

　　一辆加长林肯停在院门口，宋苓烟还是头次走出院子，跨过这道门就连呼吸都不同，有种自由随风的错觉。

　　“阿烟。”
　　听见秦时雨唤她名字，宋苓烟回头的瞬间被她定格。
　　“阳光正好，你美的正好。”秦时雨手上拿一份拍立得，左手抬起宋苓烟小巧下巴，宋苓烟微愣俏丽的回她笑。

　　身兼数职的姚近拉下车窗，调侃她，“雨哥，怀念沙漠调研了吧！”
　　秦时雨这副当大哥“调戏”宋苓烟的姿态，要是被江晏知晓岂不是又得发配出去哦！
　　“走了走了，别耽误最佳进场时间。”
　　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在计算，如此娇艳的模样……啧，照片在手不知道能值几张抵罪令牌呢！

　　舞会正式开始是晚上7点，那之前得走一段红毯。
　　宋苓烟略有紧张，手心都出汗，她握着手包不安的看向身旁的人，“时雨姐，我们也要走这段路吗？”
　　“你不想？”有多少人打破头都想走这条星光大道，全国的媒体都在关注的舞会，说一举成名都是轻的，谁又不想受人羡慕的站在镁光灯下呢？

　　宋苓烟抿唇，“爸爸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我不想再出风头惹人不快，时雨姐。”
　　秦时雨盯上她小鹿般纯情的双眸，晶莹的光散开，小嘴粉嘟嘟尤其惹人怜，“好，听你的。不过，你不应该害怕这样的场面呀，有老板在谁敢动你？”凭江晏的本事，应该没有人会往自己身上揽事。

　　宋苓烟乖巧点头，“我知道。”
　　但她还是想的难过。
　　宋家出事，成人礼舞会本就不该参加，江晏要她来，她就来，不管是要面对多少争论她都得迎上去供人探讨。
　　甚至，还会面对更难听的话。

　　酒店休息室外的盥洗室全北欧风格，冷光打下来处处显得寒气逼人。宋苓烟整理好衣裙听到外面化妆间的交谈声，女声熟悉，听到对方叫她“舒言”，宋苓烟这才肯定来人就是她想联系的好友汪舒言。
　　好些天没有手机，宋苓烟也没法告诉汪舒言她在哪，门把手被拧开，宋苓烟张嘴还未喊出声，又传来几声讥笑。

　　宋苓烟脚步顿住。

　　“舒言，你的独奏准备的怎么样？”
　　“还说呢！宋苓烟她爸跑路，害我节目练到一半。”

　　说好要与汪舒言一起表演。
　　宋苓烟满心自责，本想与她见面解释，想来好友也会谅解，但事实上出现了百分之百的偏差。

　　“呵，我早看她不顺眼。什么事都得听她爸的，宋成凯算个屁啊！还不是全国通缉。”
　　“哎哟宋苓烟挺可怜的，高中三年一个朋友都没，唯一的朋友还看不上她。”
　　“她可怜什么呀！自找的，娇气要命，真以为自己是仙女呢！要说可怜也是我，我父母为什么逼着我去跟她交朋友，还不是因为宋成凯施压。”

　　宋苓烟双手紧握成拳，眼角泛起泪花，她总以为自己人缘不好，有那么一个好朋友在身边就该知足，况且记忆里那些开心的画面如此真实，好吃的一起吃，好看的漫画一起看，回家的路上还会讨论学校里的帅气学长，结果她高中三年最好的朋友，不止讨厌她，就连这段关系都是假的！

　　眼泪滴在手背，她哭的不动声色，想起过往情绪翻涌。

　　再传来高跟鞋声。
　　“舒言，你在这呀，找你好半天。”
　　“心怡你不是在跟学长聊天嘛，我可不好打扰你哦。”
　　汪舒言语气轻快，宋苓烟都不知道原来她俩到了可以互相打趣的地步。

　　陆心怡笑声爽朗，大概是在互挠痒痒，以前她们就常这样做。

　　“小妮子笑我呢！”
　　“谁敢笑你呀，就怕陆大小姐今晚成为焦点。”
　　“焦点么？”陆心怡停下来，“宋苓烟来了，你们瞧见了吗？”

　　没人应。

　　“舒言，她胆子可真大，还敢来舞会呢。”

　　躲在厕所里的宋苓烟听明白她的嘲讽，心存一丝念想：舒言，你也这样想？

　　“来了更好，让她看看我独奏有多好！她爸爸简直是个老顽固，只知道让我配合她，我有自己想法的嘛！”

　　“今天这风头可不得你出咯！”
　　汪舒言冷哼一句，“你们就别提她了，烦死了！”

　　脚步声渐远，宋苓烟才松口气，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落寞，她的友情在汪舒言眼里一文不值，亏得宋苓烟早将她当作高中三年最好的回忆，她上学后根本交不到朋友，谈得来的玩得来的宋成凯都会逐一检查他们的家世。

　　宋苓烟想想，汪舒言在成为她朋友之前应该也会很困惑吧。

　　梳妆镜前的宋苓烟美的像一个傀儡，她拂去眼角的泪，将白纱帽往下拉扯借以挡住微微泛红的双眼，她自以为挡的好，等高跟鞋声再次响起，宋苓烟转身看到来人时便被戳破了。

　　酒店后院有座漂亮的喷水池，周围种上几圈绿植，盛夏鲜花绽放，宛如一场小型花园展览。

　　宋苓烟的视线落在白色花瓣上，汪舒言立在身旁顺手掐断她看中的花，像是要把两人间的联系就此斩断。
　　“宋苓烟，我早知道你在盥洗室，我故意说的，就是为让你听清楚听明白！”

　　宋苓烟没反应，双眸低垂，睫毛却自然翘起漂亮的弧度，汪舒言最不喜欢她这样冷静的态度，好似爱理不理全然不在意。
　　她深呼吸至冷笑，“我讨厌你，我非常讨厌你！”

　　宋苓烟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始终没落下，“舒言，对不起。”

　　这一句算是刺激到她，汪舒言侧身吼出声，“你到底明不明白？宋苓烟，我说我讨厌你！不是在跟你说上期的漫画连载，也不是在跟你讨论娱乐明星，我说的是你，我讨厌你兴致恹恹的样子，我讨厌你不知道反抗，我讨厌你活在你爸给你打造的城堡里，我讨厌你像个提线木偶没有思想，只会你爸说什么你做什么，宋苓烟，你18岁成年了！如果这就是你成年的意义，我希望你永远不要长大！继续做你的小公主去吧！”

　　宋苓烟笑着落泪，她说：“舒言，上期漫画我还没看，我家出事后就一直想联系你，我们约好一起表演节目，我没法兑现约定了。”
　　“谁要你兑现！”汪舒言背对她，鼻子抽抽，明明在哭却佯装镇定，“没有你我照样表演的好，凭什么是你处处比我强，凭什么让我对你好，与你做朋友这几年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宋苓烟低头，双手握拳又悄然放开。

　　“我不再是你的朋友，以后有你宋苓烟的地方不会有我。”

　　汪舒言态度决绝，宋苓烟从手包里拿出一份书签喊住她，“舒言，毕业旅行做的旅途书签寄到我家了，这一份是你的。”

　　“谁稀罕！”汪舒言挺直背往前走，头也不回。
　　宋苓烟右手的僵硬蔓延到全身，夏日暖风吹在身上都带着寒意，她喃喃，“舒言，对不起。”

　　“你只会说这句么？”
　　手中的书签冷不丁被抽走，宋苓烟眼睫颤动，一颗晶莹泪珠滑落脸颊，见是秦时雨才勉强挤出笑。
　　“时雨姐。”尽量看起来端庄乖巧。

　　秦时雨先前在盥洗室外等她，身边来往的全是青春靓丽的男孩女孩，陆心怡和汪舒言最为惹眼，想不注意到都不行。他们那样的富家千金，身边多个人少个人并不重要，秦时雨没去希林岛前，她也有一群玩着闹着的朋友，人嘛，富贵时人人都巴结你，落魄掉人人都想踩一脚。

　　更别提汪舒言是被家人逼迫着与宋苓烟成为朋友。友情与爱情一样，惨了杂质就不纯粹。

　　宋苓烟还在极力掩饰，“我在跟朋友道歉。”
　　秦时雨仿佛未听见，翻来覆去看那张书签，“朋友，合则来不合散，既然现在一拍两散，纪念品就不需要了。”
　　没等宋苓烟反应过来，她手中的书签已经飞出去，宋苓烟下意识踮起脚，双手在半空中划过，最终失之交臂。

　　“我在帮你做决定，阿烟。”

　　书签跌落在花丛中，玫瑰像是它的刺保护它不让任何人靠近。

　　秦时雨替她摆正帽檐，忽略掉她不舍的神情，“刚才老板发来消息，他会晚点到。”

　　“好。”

　　真是毫无生气的回答。

　　宋苓烟坐在花园角落失神，手里还捧着另一支书签，她没遇到汪舒言时也认为自己没有想法，她听爸爸的话做乖巧女儿，循规蹈矩，样样都按照名门淑女的标准来，可汪舒言不同，她天性活泼爱自由，宋苓烟没做过的事她全做过。

　　宋苓烟第一次进网咖，第一次合奏，第一次看十八禁漫画流鼻血还被她拍了照，第一次逃课去追星结果堵在半路，第一次逃过保镖坐午夜巡城巴士……有很多第一次，宋苓烟都是与汪舒言共同完成。
　　毕业旅行，两人做了同款书签，两张拼在一起就是盛开的玫瑰林全景。

　　书签……

　　“阿言，阿烟，我们生来就像姐妹！”
　　看，连名字都像。
　　这段友谊怎么会是假的呢？

　　宋苓烟不信。
　　她仓皇站起，双腿刚往前迈一步，保镖毅然拦住她，“宋小姐，请在此地稍等片刻。”

　　宋苓烟望向那簇花丛，玫瑰与迎上半空的月色交融，她的书签找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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