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

作者:白羽摘雕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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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胎(十二)


      衡南换上件粉绿色吊带裙,又在外面套上破洞牛仔衣,然后对着镜子整理好飘起来的发丝。
      因为起得早,她睡眼惺忪,手腕放下来的时候,衣服往一边歪,雪白的肩膀露出来,她也没管。

      “衡南。”盛君殊在外面喊。
      衡南“啪”地把梳子扣下,拉开抽屉,随便涂了一支深红色口红,出了屋。
      盛君殊的目光落在吊带裙下缘:“裙子……就这样出门?”

      裙子离膝盖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料子也软,带点闪光,像睡衣的材质,贴出了臀部的曲线,还暴露出一双白而修长的腿。
      他怎么记得这衣裳买回来的时候,并没有这么短。他第一次看到师妹的腿就这么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冲击力确实很强。

      衡南的手揣在宽大的牛仔衣口袋里,疑惑地问:“我裁的,怎么了?”
      “没事。”盛君殊想起她是服装设计专业,又考虑到年轻人的潮流,咽下了所有的话。一抬起脸,又发现衡南涂的深红色口红。
      衡南皮肤极白,上了口红便显眼,遑论是这么有攻击性的颜色;而且她涂得乱七八糟,不少擦在嘴唇外面,让他产生种不好的联想。
      盛君殊皱起眉,抽了张纸,倒了点水沾湿:“你过来,我给你擦一擦。”

      衡南很不情愿地凑近了,昂起脑袋,盛君殊扶着她的后脑勺,顺着嘴唇的轮廓擦了过去:“怎么不穿长裤了?”
      衡南本来百无聊赖地玩着他的领带,古怪地看了看他:“今天40度。”
      她曾经一年四季都穿长衫长裤,那是因为被幻觉缠怕了,恐惧把自己暴露在外。现在身边有个阳炎体罩着,她精神好了很多,自然是想穿什么穿什么了。

      盛君殊自觉问话很愚蠢,松开衡南的脸,衡南也松了他的领带,把手揣回兜里。
      郁百合站在身后,一脸灿烂地送别他们:“玩得开心,晚点回来哟!”

      王娟对衡南的评价,令盛君殊有些耿耿于怀。今天王娟会来办公室报告李梦梦的情况,盛君殊思来想去,决定趁此机会带着衡南和王娟一起吃顿饭,解开她们之间或许存在的误会。
      至于衡南,办理结婚那天,她算是迈出正常交往的第一步。盛君殊带她去办公室,对她来说也是一种锻炼。

      衡南没有什么意见。
      反正对她来说,只要是在盛君殊身边,去哪里都很好,因此她跟着盛君殊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就是起得太早,有些犯困,这一路上一直靠着座椅打盹。
      车开到了地库,稳稳地停下,衡南才醒。醒来时,发现自己腿上盖着盛君殊的西装外套,丝绸内料滑滑的。

      她侧眼,他穿着衬衣,还在看着左边倒后镜倒车,倒得很专注,没注意到她。
      衡南看了他好一会儿,在他回头之前,拉下挡光板,抬起下巴照了挡光板上的镜子,理了理头发,忽然就觉得嘴上的口红很不好看。

      她的爱好,向来和也跟情绪一样多变,一会儿一个样,此时就觉得这口红丑陋得必须得立刻擦掉。
      盛君殊靠在椅背上,满脸复杂地看师妹抓着着自己的西装外套的袖子,迅速地擦掉了口红。

      待衡南扳回了挡光板,盛君殊才扭回头,开车门锁:“下车吧。”
      衡南把外套递给盛君殊,盛君殊说:“你冷了就先穿着。”
      衡南伸着手:“我不冷。”
      盛君殊只得把外套接过来,不过也没穿,只是搭在手臂上。

      盛君殊每天上午九点都有例会要开,就让衡南坐在办公室,怕衡南乱跑,心想,得给她找点事做。他把电脑打开,在桌子上随便抽了一份报表递给衡南:“把这个帮我输进去,一会儿我出来检查。”
      衡南非常配合,手指按着文件夹,盯着屏幕,开始慢吞吞地敲键盘。
      “这里有吃的和水,饿了吃一点。”

      盛君殊把外套披在她背后的椅子上,见衡南看到了零食盒子,才带上门走开。
      待他一出门,衡南盯着屏幕,叉掉Excel,面无表情地把面前的报表一推,打开了游戏界面。

      盛君殊这会开得长,衡南玩了四五轮,想上厕所,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想问问人,可一路上连人影都没见到,便自己走了一段,轻易在大楼里找到了洗手间。
      圣星的楼初设计时,让盛君殊改过风水。衡南和盛君殊师出同门,风水学的是一样的,让当初的衡南摆一个卫生间,她也会选择摆在同样的位置。
      因此,她根本没注意总裁办公室里带着一个私人洗手间,单凭直觉走到了每层楼对应的公共洗手间。

      衡南从洗手间出来时,却看见洗手池前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她穿浅灰色套裙,踩着十几厘米的细跟高跟鞋,缎子似的长直发披散在背后,身子前倾,正在对着洗手池前巨大的化妆镜补口红。
      感应水龙头出水。衡南余光瞥见洗手台上放了一叠蓝色的塑料文件夹。

      同性,尤其是外貌出众的同性之间,总是波动着一股无形的气场。哪怕只是站在一起,都会暗自窥探彼此。此时此刻,这女人也在瞟着镜子,不动声色地待衡南抬起头。
      “衡南?”讶异的一声。
      衡南扭过头,茫然地看着她。
      “真的是你啊。”女人吸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脸,“你记得我吗?原来在一中五班的,林安,我们一块排过节目。”
      衡南回想了一下,似乎找回点印象,点了下头。

      “没想到还能碰到你。”林安抱起文件夹,跟上来,跟她并排走,“……高二你退学之后就没你的消息了,最后你去了哪个学校啊?”
      林安问这句话其实是故意的,全校都知道当初的芭蕾舞女神最后连三本线都没上,灰溜溜上了个职校。她这么问的时候,垂下眼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心却砰砰直跳。

      林安跟衡南有些过节。当初元旦文艺汇演排节目的时候,是衡南负责排高一年级的集体舞,当时衡南是全校的芭蕾舞女神,个性张扬冷傲,总是独来独往,站在前面领舞的时候,看见第一排有个女生动作跟不上,就把她调到了第二排。
      这个女生就是林安。

      她是三好学生、优秀班干、人见人爱的优等生,只是手脚有点不协调,跟不上大家的动作而已,她也努力地去练了,只是学生的文艺汇演而已,衡南却非要较这个真,见她在第二排也扎眼,又把她换到了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
      最后,林安被调到了倒数第一排,衡南每次一朝她走过来,就是要把她往后调,她周围的女生都会哄笑。
      林安手脚发凉,因为这份当众的屈辱,林安铭记在心,和一班的衡南有了过节。即便衡南已经离开她的生活,很多年后,她还在打探衡南的近况,这个假想敌一直伴随着她的青春。

      林安的成绩非常好,她发奋读书,高考考上了国内的名牌大学,后来又去国外交换,最后凭借出众的简历应聘到圣星,试用期一结束就取代了原来的组长。得知衡南一路滑坡到了尘埃里的时候,心情别提多微妙。

      “大家同学聚会,你怎么一次都不来参加?你还记得当时表白被你拒绝,差点割腕的徐臣吗,他找女朋友了,是个美人,还是A大的直博。当时我们还开玩笑说,幸好你没答应他,不然就不会有这么优质的女朋友了。我手机里还有照片,你要不要看?”
      衡南只管往前走,不答话。

      林安追着她走。她上到顶层,原本有正经事办:她和上司就提案产生一些分歧,心里不服气,听说总裁对公司事务关心,也没什么架子,就想上来碰碰运气,直接越级向总裁提议,顺便给高层留下好点的印象。
      可是在这里碰见了衡南,没有灰头土脸,反而比高中更明艳的衡南,衡南不经意的美丽像一根刺,林安被这根刺刺中,心魔涌出,竟然忘记了自己的来意和目的。

      谁知衡南居然理都不理,径直向前走。直到她进了总裁办公室,林安才有些惊疑,停在门口:“快出来,这是总裁办公室,里面有资料,不好乱进的。”
      衡南却不理她,径直走到了桌子旁边。她身上的超短裙和牛仔衣随随便便,并不是工作的装束。也不可能是上班,圣星怎么会要一个职校还没毕业的人呢?
      靠门的茶桌旁边,放了一个红色保温袋。衡南把保温袋拉开,从里面拿出几个餐盒。林安心里有了数,眼睛里划过一丝怜悯,她是来送外卖的吧?

      “天这么热,你也辛苦。要不,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说完话,我们一起吃顿午饭。”
      衡南按在餐盒搭扣上准备打开的手停住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约了人。”
      “那好吧,下次有空再聚。”林安并不意外被她拒绝,顺手把文件夹放在茶几上,“这个楼进来要打卡的,你怎么进来的?”
      衡南:“跟着别人一起。”
      林安“哦”了一下,她和已经沦落到社会底层的衡南,的确没了共同话题,便理了理衣服,默打一遍腹稿,静静站着等衡南走开。
      衡南也静静站着打量着她。

      彼此看了一会儿,林安有些尴尬:“你……还不走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四目相对时,衡南漂亮的眼睛像是琉璃珠,那是属于猫科动物的眼睛,带着冷漠的敌意,“你怎么不走?”

      林安心里一股邪火顶到了喉咙,在刹那间,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哦,这通身的打扮,谁送买外会穿超短裙?谁说衡南一无所有?当年她抽屉里曾经塞满情书。只要她愿意,脸蛋,身材,哪个不是资本?跟别人一起混进楼,留在总裁办公室制造偶遇,这年头,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生还少吗?
      难怪衡南那这种憎恨的眼神看她,她今天来,不经意坏了衡南蓄谋已久的好事了。

      “衡南,说句心里话,你这么年轻,努力工作比什么都靠谱,走捷径都是有代价的。这个大楼顶层的,都是久经商场的男人,没你想得那么好骗。”
      “我骗谁了?”衡南问。
      林安笑笑:“那天,我表姐看见你去妇产科了。我表姐在长海医院当护士,你还记得吧。你怎么一个人去检查,你男朋友都不陪你一下?你男朋友也放心你穿成这样去送外卖?”
      衡南还不知道李梦梦冒她的名去医院检查给她造成了麻烦,连打开零食盒子的兴致也没有了,只觉得嗡嗡的很烦:“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没有去看过妇科。”

      林安的目光复杂地掠过她的肚子,不想跟她争辩:“你肯定吃过不少苦,也是交友不慎,才会越来越堕落。但那也不是你走歪路的理由,要想让我们看得起,就和我一样堂堂正正靠努力进圣星,而不是像你这样。”
      “其实你的条件不差,你的腿恢复得比我想象中好多了。当年从那么高的台子上摔下去,连我爸都说,估计是要残……”
      衡南双目赤红,猛然转过身,“啪”地甩了她一巴掌。

      林安向侧边踉跄了几步,身子“咣当”一声撞在后面的资料柜上,资料柜晃了晃,雪片似的资料掉了一地。
      不是林安装柔弱,而是这巴掌不普通,衡南甩过来的胳膊带着惯性,行云流水地舞水袖似的,结结实实挥在她侧脸上,直接将她扫出去,掼到了柜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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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今天晚了!明天!入V!一万字!200个随即红包,来High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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