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理叶

　　相对无言。
　　相对无言。
　　相对无言。
　　……

　　十分钟过去了……他还是没有说话，呵呵，真是个有性格的小东西，连表情都没怎么动过。我就不信你能忍得住来自亲哥哥的温情注视这么久……

　　一分钟过去了……

　　嘶，好痛，这小子是在擦药还是上刑，想小时候我如此可爱的小四竟然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之辈！叹时光之残酷，哀命运之多舛。既然他要端架子，那哥哥也只能奉陪到底了，再忍忍，我就不信你真的能脱胎换骨，作为哥哥，不能先开口掉价。

　　于是，叶寻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略显诡异的画面。

　　那个被璃哥哥救起来的外国人十分不端正地坐在璃哥哥的床上，衣服被褪到腰上，男子白皙光泽的皮肤上一道一道刀痕狰狞地盘旋在他从肩头到后腰的位置，璃哥哥正用一把眼熟的小刷子，蘸蘸旁边碗里无论颜色还是气味都比早上他用的那种都更胜一筹的诡异浆糊，不急不满地给他涂抹在那些还算新鲜的伤口。

　　奇怪，他是在门口附近的沙漠被捡到的，看上去还是被风沙卷到这里，若他是硬闯沙漠来到这里，起码也要10天，而这些伤口看上去则新鲜的多，最多也是5天，而且，早上看这伤，则更近，只有三四天的样子，就算是璃哥哥的药有神效，这来到沙漠的路途，可是造不了假。

　　不过，看璃哥哥的样子，应该也是发现了，但还是气定神闲的在上药，似乎他的背是一张画布，他手上拿的是他的画笔，正在不急不缓的给自己的得意作品上色。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那把刷子跟自己早上用的那把比起来，毛莫名少了许多，仅剩的几撮毛根本承载不住那黏糊的药膏，几乎是在用下面那块木板在给他上药，质量不算好的小木板就这样一次一次地带着药膏摩擦着还狰狞的伤口……

　　叶璃递过白叶璃吩咐的毛巾后，顺手递上了自己重新给白叶璃泡的茶，底下那杯沾染了血气，不益再喝。

　　白司重被弟弟这他不知道蹊跷的手法折磨的已经快绷不住了，背上的伤口本来已经不甚疼了，被他这么一上药，感觉把原来已经长好的地方又崩开了，整个背都火辣辣的疼。在他神经已经被折磨得快不行了的时候，突然看到旁边一杯清茶递了过来，茶水是小，心里那种终于有人关心他的澎湃之情瞬间汹涌起来，从他离家之后，一路辛苦，外防沙暴，内防同伙，好不容易全胳膊全腿的到了，还被弟弟这样冷漠相待，心酸和感动交汇，他递给叶寻一个复杂的眼神，随后一把抄过那杯茶水，仰头就是一大口，小半杯茶都没了。

　　他的动作太过突然，叶寻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这个人一把抢了他给璃哥哥的茶还灌了半杯下去。

　　白叶璃看见叶寻递上来的茶，只是一只手拿着刷子一只手拿着叶寻递过来的毛巾，无手再接，就想先把毛巾搁下，再接过茶水。谁料慢着一拍，就被某个手快脑子直的家伙接过去喝了。

　　白司重完全没有感觉到这环境因为他的动作突然僵硬起来，仍在兀自感动着，这茶水还是被特意放凉了一些的，就是怕他喝的时候会烫到吧，真是个贴心懂事的好孩子。

　　背上突然传来一阵锥心的痛，白司重也顾不上感动了，端着茶杯整个人几乎从床上窜起来。

　　回头怒吼道：“你干嘛！”他现在后背不是火烧火辣了，而是像被人旋了一块肉下来一样的尖锐的疼。

　　白叶璃则一脸无辜的朝他挑了挑眉，瞥了一眼他手上的茶。

　　白司重随着他的眼神落到了手中的茶杯上，几乎是没过脑子的又吼了一句：“看什么看，这是人家小弟给我泡的，你嫉妒冲我撒什么劲啊，有本事你也找人给你泡啊！”

　　白叶璃翻了个白眼，不想跟这个脑子像是被狗啃了一块的哥哥解释什么了。

　　叶寻像是一刻都不能忍了，板着脸，一把把杯子抢回来，转头就出去了。

　　被莫名抢了杯子，白司重有些摸不着头脑。

　　“来干嘛？”现在叶寻走了，有些话就可以明说了。

　　白司重一挑眉，这么直白？好吧，反正是自家兄弟，也不用避讳什么，相反，有些事情还是趁早说开比较好，免得以后各自动作起来还束手束脚的，便坦言道：“大哥让我来的。”

　　“你这么听话？”白叶璃冷笑道，他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吆喝的动的，再说，如果真有什么事情要办，或者传话，大哥身边无论叫谁，都比叫这个在欧洲浪荡的公子哥来的靠谱且方便。

　　“那是自然，连我一向叛逆的小弟都成长的如此迅猛了，哥哥我又怎么好意思独自快活。”白司重十分大言不惭道，完全没有点说鬼话的自觉。

　　“好了，我没空听你瞎扯，满月之夜就要到了，夜鬼窟里除了我和阿寻，其他人基本都是冲着狼冢去的，虽说我与他们早有协定，可是利字当头，能做得出什么可真的没人说得准，现在他们表面还算安分，可背地里的算盘早就打起来了，如今不过是还要我夜鬼窟的庇佑，躲避风沙和恶鬼，才不好撕破脸皮，可该动手的他们可不会含糊，像葵娜一样做小动作的只是个开始，如果我们的情报没错，真的出现了那样逆天的宝贝，后面一定会有无数的人前仆后继。你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吧。”白叶璃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葵娜的目的不单是为了宝藏，这点他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她这么蠢，心急的要将情报送出去，被叶寻偶然撞见就算了，叶寻也装傻的假装不知道，有意给她留一条生路，这个蠢货却以为即将被暴露自行乱了阵脚，想要杀人灭口，早上在她趁着打斗时往叶寻身上中蛊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活不过今天太阳落山。

　　“我来了也没想能轻易的从你这儿离开，我来不光是听了白绅的话诚心来帮你的，还有就是来避难。”说到这儿，白司重吊儿郎当的脸上难得阴了下来“白家出了内鬼，我在欧洲的行踪被漏了出去，告密的人还联络了几个我的仇家，几家围攻，我就一个人，险些就死在那边了，我逃出来的时候恰好遇上了顾家的人，就是他帮我彻底摆脱那群人。我回来后先见了白绅，虽然看着还是以前一样，但是我明显感觉到他有些力不从心，这边一定还有别的乱子，我负伤过重，留下来就是肉票，白绅一走，我就往你这里赶了。”

　　白叶璃听着有些皱眉，似乎是有个问题想不通“你说伤势是你在欧洲的仇家造成的。”

　　“是，没错。”白司重肯定道。

　　“可是最严重的那道，不是常人能做到的。”狐族虽说在那次毁灭性杀伤后，几乎丧失了所有的妖技，可身体底子毕竟在那儿，不说寻常刀剑根本无法造成什么损伤，就是受伤了，只要不触及要害，都能迅速恢复，可是那道伤疤不在药力作用下丝毫没有恢复的迹象。

　　“其爪如刀，金石可破，半寸濡血，三年难消。”

　　“血族。”白叶璃用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了，这样得天独厚的杀伤力，被伤到还极难恢复的，只有血族，不过他想不通的是血族素来与亚洲的妖物各不相犯，甚至与白家还有些交往，怎么会参与围攻白家嫡脉。这也是他刚刚看到伤口就想起血族，但又马上把血族排除的原因。

　　“不过看上去，来截杀我的血族应该不是被他们家族指派的，他们路子很乱，倒像是散妖。”白叶璃想到的他也明白，不过，如果是正统血脉的血族自然没有理由对他下手，可如果是杂修，被人收买，就不一定了。

　　“白司重，你自己仔细看看你的伤，不是我给你医治，怕是还在流血，你虽然脑子不好，可那一身皮确实是流着我们白家最纯粹的血脉，能给你造成这样的效果，除了血族直系，你还以为是哪些旁门杂碎能做到的吗？”白叶璃冷哼道。

　　白司重有些哑然，虽然被小弟教训的有些没面子，但是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这样。

　　血族直系不可能对白家下手，起码现在不会，那么那些伤害他的拥有直系血脉的血族，就只有可能是私自行动的，拥有那么纯粹的血脉还能背着血族动手，只能说明，血族内部现在也出现了分歧。想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如今白家内忧外患，与白家交好的血族也出现了内乱，是不是太巧了？

　　“不过，血族存在千年，也没有经历百年前的大乱，根深蒂固，就算有人做乱，一时半刻也做不了什么大动作，况且现任首领，也不是无能之辈，也不必我们为之操心。现在当务之急还是狼冢。”白叶璃恢复了淡漠的神情和语气道。

　　说起这个，白司重一下子又从刚刚有些严肃的神情恢复过来，一派不着调的神色，还隐隐有些兴奋和看好戏的成分。

　　白司重清了清嗓子说道：“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其实我来还有第三个目的。”

　　“说。”

　　白司重贼眉贼眼的瞅着面前这个端庄严肃的弟弟，坏笑了一声：“其实我还是来……报喜的。”白司重故意拖着调子，配上他本来就轻浮的声音，听起来简直贱的不行。

　　白叶璃并不对这个哥哥抱什么真的有好消息的希望，能听到这里都很佩服自己的耐心了，毫不停顿，起身就往外走。

　　“喂，小四，我千里传讯带来的好消息，你不听一下啊！别后悔啊！”白司重见他要走，立即大吼起来。

　　白叶璃的脚步顿了一下，但并未回头，白司重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见很低的一句说“从三年前起，我就再也没听到过任何好消息。”

　　白司重听得有些发愣，他只知道自他走后两年，小四突然性情大变，不仅性格变得生僻孤独起来，还主动去学习经管家族，逐渐接手那些以前他死也不会碰的东西，尽管性格仍是不太合群，但是家中长辈甚至大哥都将小四看做了最有可能的族长继承人。他今天来也的确见识到了小四真正变成了一个手段狠厉的鬼窟之主，除了惊讶和欣慰之外，实在是忍不住浮上一丝心疼，五年时间，要经过怎样的磨砺和打击才能把一个虽然顽劣，但实质单纯如阳光般的孩子变成这样。

　　想到这里，白司重突然不忍开口了。对他而言，这可能真的不算好消息。

　　等不到白司重开口，白叶璃再次迈步打算出去。

　　“等等！”白司重一咬牙，这件事迟早都要知道，与其到时候临门再说，不如现在由自己告诉他，还能让他有缓冲的余地。“我这次来，是来给你送婚贴的。 ”

　　白叶璃脚步停了下来，道：“谁的。”

　　“你的。”

　　白叶璃虽然没有转过来，但是白司重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意从他身上爆发开来。

　　白叶璃缓缓地转过身，脸色已经不是人色，直勾勾的盯着白司重的蓝眸喘了口气，似乎要克制一下自己身上的杀气。

　　白司重第一次发现白叶璃的瞳孔起了变化，原本只是淡淡的一层银光浮在瞳孔，现在随着主人情绪的变化逐渐加深，几乎整个瞳孔全部变成诡秘妖冶的银色，似乎藏着旋涡，要将人绞入。

　　白司重有些躲开白叶璃的眼神，底气不足道：“这是族中长辈和父亲及兄长商议的结果，族中不稳，急需联姻来巩固实力……”白司重说到这里，自己都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虽说这个决定自始至终都与他无关，可他毕竟是白家的一份子，这样的事，不就等同于他们为了加强自己的利益和实力把小四直接推出去了吗，而且，那个婚约还……

　　“说！”白叶璃几乎是吼出来的。

　　房间里不知怎的竟平白起了风，将白叶璃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吹得白司重脸色有些泛白……杀气实化！

　　白司重一咬牙将怀中的金贴朝他直接扔了过去，他是在没有勇气和脸皮说下去了。

　　白叶璃稳稳接住了那张金色的小贴，印着狐狼两家的族纹，缓缓开口念道：“今以顾白两姓之名，结顾闻，白叶璃一世连理，此贴为证，百年为期。证婚人……”

　　白叶璃现在知道为什么连白司重都不好意思告诉他了。

　　每个见过这贴的人都不会好意思告诉他的，因为这分明，就是两个男人的婚书！

　　“哈哈……”白叶璃突然笑出了声，笑容就像他当年离开时那样纯净。

　　白司重有些慌了，暗怪自己为什么这个时候说，明知道他会受打击，现在还要面临一楼的想把他生吞活剥了好独占宝藏的恶狼，就算要说，也该等安定之后再告诉他。

　　白司重几步冲了上去，抓住白叶璃的两臂，冲他吼道：“你现在冷静点儿！”

　　白叶璃停下了笑声，抿着唇像个小孩子一样乖乖的看着白司重。

　　白司重见他停下了那诡异的笑，刚刚松一口气，还没喘完，就感觉不对劲，屋子里杀气凝结化成的风非但没有随着他的动作变小，反而愈演愈烈。

　　白司重惊吼道：“小四冷静下来，这样会入魔的!”

　　白叶璃恍若不闻，也感觉不到屋子里已经被他掀起了多大的狂澜，他就像又回到了12岁那年，一个人躲在黑暗里看着二哥被带走，听见了那些每天跟他朝夕相处的叔叔伯伯爷爷说着彻底颠覆他以往认知的话，到最后，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什么听不见，只知道，自己要被抛弃。从那以后，他就改了以往懒散桀骜的性子，变得古怪偏僻，无论是什么只要有用他都拼命地学，只是希望，能够用自己的努力改变他即将被抛弃的命运，没想到，呵呵，五年过去了，一切都没有丝毫的改变，只要能够救家族，他的至亲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将他舍弃，甚至是嫁给一个男人这样荒谬的事也无所谓。

　　白叶璃手握成拳，像是要捏碎这五年的惶恐与天真。

　　门突然被人强行撞开，叶寻刚一进门，就对上白叶璃那双已经控制不住的银眸，狭长的狐狸眼中此刻毫不遮掩的充斥着戾气，屋子里的东西已经被没由来的风卷在空中。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璃哥哥叶寻忍不住呆了呆，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白叶璃倒是先行控制住自己了，迅速收敛起外放的妖气和杀意，除了屋内的凌乱，似乎刚才都是错觉，白叶璃从未失态。

　　白叶璃先开口道：“阿寻，什么事？”语气与往常无异，都是淡漠无比，但叶寻却听出了一丝寒意。

　　“璃哥哥，外面来客了。”

　　“什么人”

　　“没说，只说是你的亲人。”叶寻咽了咽口水，那样的璃哥哥好可怕，就像一个恶鬼，下一刻就将拧断他的脖子。

　　“好，我知道了，记得找人把这里打扫干净。”说完，白叶璃就不管屋内两人的目光，径直走了出去。

　　白司重此时才反应过来，刚刚的纯金婚贴，似乎在他手中被挂起的一道小旋风卷碎了。

　　整个夜鬼窟里面都寂静的可怕，屋外狂沙却如同一头野兽愤怒的嘶吼，在碧蓝的深夜里一轮巨大的圆月如同一只诡异的妖目，静静地注视着这里的闹剧。

　　此时的一楼只有一盏旧灯在两边紧张的氛围中兀自摇摇晃晃，原本聚在下面沉醉在劣质酒精中的饕客也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或浑浊或狡黠的眼都紧紧地注视着眼前的僵局，夜鬼窟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而老胡们一帮人则是彻底的戒备起来了，肌肉紧绷着，握着身后的□□手随时准备战斗。

　　对比他们，顾闻则轻松多了，完全无视那些凶狠的目光，身体斜靠在不大的柜台上，拿起里面白叶璃翻了一半的书，随手翻看，与之同行的两个人均着一身宽大的黑衣，辨不清身形，连面部都被带的帽子遮了大半，均垂着头负手立在顾闻之后，显然是顾闻手下。

　　叶寻领着白叶璃下楼，其实白叶璃并不需要领着，夜鬼窟虽然结构繁复，但身为主人，焉能不知，只不过是白司重见白叶璃反应如此之大，怕他一时冲动不管不顾的做出些什么事来，才推着叶寻走在前面，尽管只是一面，但他看得出白叶璃对叶寻这孩子格外宽容，若真有什么事，有他挡着，白叶璃也会有所顾忌，他还能有机会拉一拉。至于为什么他不是自己去打白叶璃的感情牌，是因为他从小与这位弟弟一同长大，对他的脾性再熟悉不过，虽然平时看着脾气还好，可真的发起火来绝对是六亲不认，斩草除根的角色，他怕如果是自己在前头，他发起火时，没等他去拉，就已经被当做武器给抡出去了。

　　叶寻在前头尽量放慢步子地走，夜鬼窟虽然结构曲折多变，但每一个甬道其实并不算宽，虽说他的身量还算瘦小，但他故意走在中间，两旁的距离也就勉强能挤过去，但璃哥哥绝不会做这样蹩脚的动作。希望能缓缓璃哥哥怒意，下面的人虽然自称是他的亲人，但他总觉得他们古怪至极，虽然他都没见过，但这波人与璃哥哥救的，自称是璃哥哥的哥哥的人完全不同，透着诡异和杀意，怕是来者不善。

　　白叶璃下楼后，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不善者有之，看好戏者有之，但更多的是不可思议和惊讶。

　　白叶璃抬头，冷冷望向正在翻书的男人，薄唇轻动：“足下何人来我夜鬼窟有何贵干？”

　　白叶璃下楼时，顾闻也望向了他，纵使也算见多识广，还是不免有一瞬的愣神，白家容貌姣好是天生的优势，但这人却像不知足一样偏要占尽了造化，精致的令人发指，明明是清润如玉的公子，却莫名散发出一股子寒意，又让人觉得疏离。

　　顾闻勾了勾嘴角，他对这门婚事越来越满意了。

　　“不用那么紧张，做个自我介绍，我叫顾闻。”顾闻说话时一直注意着白叶璃的反应，按理来说他应该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婚约，他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瞧瞧他见到他时的表情，是惊讶呢还是愤怒呢……或者是，羞恼呢？

　　不过白叶璃并没有如他所愿，从楼上下来后便一直是冷冷的神色带着几分肃杀，这是鬼窟之主的表情。

　　顾闻挑了挑眉，没想到小家伙挺沉得住气。

　　又补充道：“也就是，你的，夫君。”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尤其是夫君二字被格外加重，本来就安静的环境下，只有最后两字的余音在若有若无的回响。

　　几乎是死一般的气氛，其实在叶寻离开后，顾闻就已经宣布过这个消息了，所以才有下来时那种诡异的氛围，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这位夜鬼窟最年轻的新主，白家内定接班人知道自己被订上了这样荒唐的婚事会有怎样的反应。

　　来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等闲的角色，要么是妖族，要么是和妖族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在妖族中同性关系虽然也有，但大多还是为人不屑，尤其是较大的世家，如今异术本就不比当年，各家都想尽办法壮大自家妖术，阴阳相合是如今难得能较为有效的滋养异术的法子，故而同性相恋者，要么只是玩玩，猎个奇，要么几乎全部被家族拆散或者驱逐。

　　如今这样身份显赫，前途无量的人被烙上了这么耻辱的印记，还是被家族亲定的，自己如何接受同性伴侣姑且不论，单单是家族那边是怎么想的，明眼人都能看破，只是可惜了这么个年轻有为的白家幺子，听说之前很是有段时间玩世不恭混账恶劣，近几年才慢慢好转，刚看着有些起色，再等两年，或许能跟那个深不可测的长子周旋一二也未可知可万万没想到竟然被白家这样推出去巴结顾家，也就等于他这个白家老四彻彻底底被放弃了。

　　白叶璃仍旧没什么反应，就像说的人不是他一样，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慢慢拈着手杖顶端的宝石在地上转圈。

　　反倒是叶寻突然惊愕的抬头，睁大了眼，看向顾闻，他竟然是……垂在袖中的手紧紧握着，向来乖巧的人恶狠狠的瞪着顾闻，怪不得璃哥哥刚刚那么生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么荒诞的亲事一定是这个人用卑劣手段强行结成的，璃哥哥的未来怎么能毁在这种人手里。

　　顾闻没理采叶寻的不善，仍旧直勾勾的看着白叶璃。没想到白叶璃竟然真的这么淡定，还是装的，另有打算，顾闻不被搭理，也毫不在意的笑笑，走近几步，用有些暧昧的语气对白叶璃道：“远道而来，小璃怎么不欢迎我？”

　　叶寻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和暧昧的话，已经完全抑制不住的想杀了这个人了从他三年前被救回来起，除了初见那次，这还是第一次，从平日温顺如同小鹿的人勾起了杀意，不过，只是才迈出一步，就被人提着领子拉了回来。

　　叶寻一把甩开，转头时，突然愣住，竟然是璃哥哥将他拉回来了，璃哥哥这是……要维护这个人的意思吗。

　　对上叶寻不可思议的目光，白叶璃只是淡淡地摇摇头，示意他站到边上。

　　叶寻呆呆地走到边上，脑子一片乱糟糟的想着难道是他想错了，璃哥哥一早就知道，那他为什么不推掉，还要等他上门，还维护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动他，还是他也心悦他，默许这桩婚事……

　　白叶璃安置好叶寻便望向近前来的顾闻，温和地笑了笑。

　　这笑再正常不过了，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却诡异至极，顾闻本来都做好了迎接他怒火的准备，甚至动手也在意料之中，只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冲他笑了，从下来起，他对他都是冷冰冰的，俨然一副鬼窟新主的气派，没有半分逾踞，这一笑，他身上的冰雪仿佛化开了似的，顾闻竟有些移不开眼了。

　　呆呆地看着他也向他走近。

　　白叶璃的笑容越发绚烂，走到他身侧，低语道：“早备好了厚礼相迎。”

　　只有白司重从白叶璃笑开始就一直眉头紧锁，看见他走近低语，猛然出声道：“闪开！”

　　他是冲顾闻吼的，只不过他站在最后面，前面一圈人挡着他，便以为说的是自己，有些不满的侧侧身子让了些路。

　　顾闻还在突如其来的温柔中缓不过劲，白叶璃原本清丽澄澈的黑瞳中不知何时卷起了阵阵银光，一圈一圈的如同被激起的涟漪，又好像一双旋风将人吸入，别说被吼，恐怕就是拿刀刺他也未必有感觉，忽然，只觉得胸口一凉一痛袭来，顾闻钝钝地低头，才见，一支银色的手杖竟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膛，另一端，还握在一只如玉的手上，他再顺着那只手抬头，便看见一张美的无双的笑脸。

　　他倒下去的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他笑的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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