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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计
纪娆裹了身厚袄，匆匆赶去殷老夫人院中。
还未进屋，纪娆就听到里面传来怒骂声，是殷老夫人的，她心中打鼓，迟疑着走进去，却看见佘嫣儿跪在地上低头啜泣，而萧咏怀也是一脸不满，见她进来更没个好脸色。
萧咏怀对她没个好脸色，纪娆对萧咏怀自是如此，她迈着莲步款款进来，再也没看他一眼，这让萧咏怀心中更加不悦。
纪娆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她皱起眉头向殷老夫人请了安，随即将视线投向地上的佘嫣儿，故意说道：“姨娘怎么跪在地上，也不怕二爷心疼。”
佘嫣儿穿了一身艳红色冬袄，见纪娆说话抬起头狠狠剜了她一眼。
纪娆自是没有放在心上，还是那副平淡如水的模样，她才将目光转移到萧咏怀身上来，见他看着自己，面容之上隐隐还有些吃惊意味。
也不怪萧咏怀吃惊，毕竟寒疾之前纪娆还对他言听计从百般讨好，生了场病像换了个人对他是爱答不理，任谁都会心中疑惑。
“纪娆，你且过来。”
殷老夫人依旧是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她扬扬手，将纪娆招呼到她跟前。
纪娆走到殷老夫人跟前，轻声细语唤了一声：“母亲。”
殷老夫人从上至下打量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你是正室娘子，要有正室娘子的风骨。”
“是……”纪娆嘴里应着，却不知晓她是何意。
未等纪娆细想，殷老夫人已经将后话说了出来：“睿儿的周岁宴，于情于理应当由你出面。”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上辈子争争抢抢虽如愿可并不讨好，这辈子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如今这殷老夫人却主动送到她手里来了。
纪娆面上从容，可言语之中皆是推脱之意：“母亲，佘姨娘乃睿儿生母，周岁宴她一直都尽心尽责，我还在病中，不如……”
“妾室出面不成体统，怀儿胡闹你也跟着瞎来，真要由佘嫣儿出面，你让那些达官显贵如何看侯府，又如何看你？”殷老夫人掷地有声。
纪娆心下叹气，自知是推脱不过：“儿媳明白。”
殷老夫人话锋一转又瞥了一眼萧咏怀。
萧咏怀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他肚子里几根花花肠子殷老夫人是一清二楚。他想承袭爵位，可惜眼下正有萧无澜这个拦路虎。
萧无澜是嫡子，也品貌出众，年纪轻轻便屡获战功，深受皇家赏识，而萧咏怀呢，却空有一副好皮囊，觉得走科举路太累，因而靠了老侯爷荫蔽在金吾卫谋了个闲职，可萧咏怀心比天高，又怎么会满足，因此殷老夫人为着她这个独子，也是费尽了心血的。
她看中了纪娆定国大将军嫡女的身份，买通将军府小厮，后又仔细筹谋了一番，让萧咏怀来了一出英雄救美。萧咏怀那时去梨园听戏已和佘嫣儿勾搭在了一起，正是情意绵绵之时，突然让他去娶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萧咏怀自然心中不乐意，可为着纪娆的身份与她母家的势力，萧咏怀还是应允了，娶了便娶了，爱不爱就是他的事了。
殷老夫人像是有话要和萧咏怀说，便让纪娆与佘嫣儿先退下，佘嫣儿从地上爬起来，抽泣着出了门，心中虽不甘，可面上依旧是梨花带雨的模样，她擅长伪装，也是用这招装柔扮弱迷得萧咏怀神魂颠倒。
纪娆轻蔑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昂首款步向前走去，却不想被佘嫣儿叫住。
“姐姐。”
纪娆停下脚步，但并未转身。
佘嫣儿娇滴滴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刚哭过，嗓音自然是有些喑哑，可语气之中还是带了些挑衅：“姐姐莫要高兴太早，毕竟对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夫君的宠爱。”
纪娆神色从容，缓缓转身，霞明玉映，冷笑道：“姨娘既有这宠爱，那就好好抓牢，不然一旦失了人心，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佘嫣儿被她这番话气得发疯，指着她咬牙切齿，“不过是嫉妒二爷宠我！”
嫉妒？她可真看得起自己。
纪娆和佘嫣儿多呆一秒都觉得恶心，索性转身往花园方向走去，佘嫣儿见她不理会自己，气得七窍生烟，可又无能为力，毕竟身份有别，纪娆再不受宠，也是高贵的正室娘子。
寿熙堂内屋。
殷老夫人冷着一张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萧咏怀一眼。
萧咏怀看着她的脸色，唯唯诺诺地叫了一声：“母亲？”
“愚昧！”她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茶盏落地，声音刺耳。
萧咏怀心中一惊，直接跪了下来，他小心翼翼抬头，为自己辩解道：“母亲，我本是想着纪氏寒疾未愈，操劳太多不妥当，这才交给佘氏打点的。”
殷老夫人虎着一张脸：“你纵使再喜欢佘氏，再讨厌那纪氏，也要分清妻妾贵贱，长安贵胄是最讲究儒家名声的，你偏宠妾室，传出去那些达官显贵会怎么看你？我早就提醒你让你收敛点，可你呢，鬼迷心窍了！”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怒不可遏，“若不是看在那妾室为你生了睿儿的份上，我早就找人将她乱棍打死了。”
萧咏怀被殷氏这样一骂，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定口呆了好半天，才开口回她：“儿子知道了。”
殷老夫人怒目圆睁，指着他鼻子骂道：“那纪氏，入门半年有余了，你连她门槛都未踏入过，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什么后果你自己心里清楚！”
萧咏怀如梦初醒，深吸了一口气，颤颤巍巍说道：“儿子知道错了。”
“你当真如此厌恶那纪氏？”殷老夫人开门问。
萧咏怀低头思忖许久。
最开始确实是不喜欢纪娆的，因为他那时正和佘嫣儿浓情蜜意着，哪有心思在别的女人身上。
其实纪娆姿容皆是上乘，进门以来又对他言听计从，温柔似水，萧咏怀说不动心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可纪娆一接近自己，佘嫣儿便又哭又闹，说纪娆蛇蝎心肠想害她与睿儿，为着她的情绪，萧咏怀只能对纪娆避而远之，加之佘嫣儿常在他耳边吹枕头风，说她如何歹毒，萧咏怀便对纪娆越来越厌恶了。
可是自从前几天纪娆被他罚跪一晚染了寒疾之后，她便对自己爱答不理的，甚至连个眼神都吝啬于他，这让萧咏怀震惊之余心里莫名烦躁。
“怀儿，我问你话呢？”
萧咏怀骤然抬头，恭敬回道：“儿子仔细想了想，对那纪氏也并非是厌恶到了极点，只是因为她母家失了势，朝中大臣对此都避之不及，对我的仕途毫无帮助啊，加之嫣儿……”
殷老夫人一听到“嫣儿”二字便怒火中烧，她瞪大双眸，疾言道：“愚蠢，若你再被那女人牵着鼻子走，侯爵之位就拱手让给那萧无澜吧！”
她一声怒吼，吓得萧咏怀大气都不敢出，只低着头不发一言。
“你如今在金吾卫当差，那差事如何你心里也清楚，可萧无澜呢，既是嫡子，又官居总督，圣上亲赐府宅，若不使些手段承袭爵位，今后便要被他永远踩在脚底，你能受得了？”
萧咏怀眸眼中像淬了毒：“自然不能。”
殷氏的脸色这才缓和了脸色，对萧咏怀扬扬手，示意他站起身来。
“怀儿，你过来。”
殷老夫人看着他，放软语气柔声道：“怀儿，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母子连心，你怎么想的我最清楚了，你不就是觉得纪氏家道中落对你今后仕途毫无帮助因而不愿意亲近。”
“母亲洞察秋毫。”
“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而已，你不喜欢把表面功夫做足便是了，再说了纪家真失势假失势谁又能清楚，更何况，就算真失势了，必要之时何不将这纪家作为你仕途的垫脚石呢？”
萧咏怀皱起眉头，不明所以，顿了顿疑惑道：“儿子不明白，请母亲指点。”
殷老夫人眼眸微眯，凑到萧咏怀耳边小声说了一番话，萧咏怀听着，咧嘴一笑，脸上满是得意，末了才拱手道：“母亲真是英明，儿子愚钝，竟未能想到这点。”
殷老夫人闭了眼，神色自若：“将我说的都记清楚了，该怎么做不需要我再教你了吧。”
“儿子都记下了。”
“我也困乏了，你且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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