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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去哪了（2）
苏显赫摔门而出后，苏家客厅陷入短暂的沉默，苏优宁扶着苏母的胳膊，感受到对方剧烈起伏胸膛和急促的呼吸。
“妈。我哥犯楞，您别和他计较。”苏优宁劝道。
“他这是想逼死我们老两口，自个工作不稳定，今天挣明天没有的，我一把年纪千里迢迢去帮他们带小孩，还得看眼色低声下气问媳妇要钱，江州那地方物价又贵住得又偏，买菜得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转几趟公交，小贩说话听不懂，讲个价还受人歧视。老大成天自顾自对着电脑，他媳妇晚上十点才到家，脏衣服往卫生间扔，人往床上一趟睡着了，亲生骨肉都不抱。”苏母哭得委屈。
“房间小，转身都困难，是，他心疼媳妇不让小鹏打扰他妈休息，可自个妈呢，小鹏跟长在我身上一样，三年多我愣没睡过一个好觉，现在说我对不起他，狼心狗肺的不孝子，非得逼死他妈才甘心！”
苏优宁伸手轻轻抱住苏母，她不知道自己大学四年母亲为大哥的小家庭如此辛劳付出，她一直以为母亲只钟爱二哥一人，没想到老人家对大儿子也这般尽心，可惜大哥不惜福。
“嘭！”苏家的大门猛地踹开，苏显赫怒气冲冲跑进来。
“是我没老二有本事，娶个有钱的媳妇老丈人家把一切都搞定了，我没钱请保姆，委屈您老人家一把年纪委曲求全帮我们带小孩，累了整整三年多，我不孝行了吧！”
“可你跟我爸怎么对我的呢，大三那年学校组织专转本，三万块你和我爸都不肯拿出来，两年后老二考上京大，你们在御景大酒店整整摆了十八桌还支助他去毕业旅行，你跟我说花了多少钱，够不够我专转本敲开社会的大门！你知道我因为专科生的身份错过多少机会吗！人连我简历都不看当面扔进垃圾桶，我愿意干网店，我愿意一天24小时在网上跟孙子似得陪不是，没钱的时候还得问媳妇伸手连儿子都养不起。妈，我也是你儿子，怎么儿子跟儿子之间的差别这么大呢！”
苏显赫的眼眶通红，瞳孔中鲜红的血丝清晰可见。
苏母被他狰狞的神色吓到，下意识缩到苏优宁怀里，期期艾艾道：“都是你爸爸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啊。”
苏显赫暴躁地一挥胳膊，“你别扯我爸，他做决定的时候你阻止了吗？我知道你们一向看不上我，老二才是心头好，家里出事了找老二，我这就收拾东西回江州，以后没事少给我打电话！”
苏显赫说完大步走向卧室，这地方真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大哥，家里出了这么大事，你怎么能一走了之呢。”苏优宁从沙发上站起来，双臂伸开拦住他哥。
“苏优宁你给我让开，家里你最没资格叽歪，毕业三年吃住在家，爸的工资都花你身上了吧，还有脸拦我，信不信我揍你！”苏显赫挥舞着拳头恐吓道。
苏优宁气得脸颊通红：“除了日常开支，我工资全都交给家里了，又没白吃白喝怎么没资格，做人不能不讲理吧。”
苏显赫冷淡中带着鄙视地看了她一眼：“等你独自去大城市生活了，在来和我讨论这个问题。”
“我走了，老头事了了跟我说一声，都是苏家的孩子，我不会置身事外也不会多付出一分。”
苏显赫带着他的背包走了，苏家的大门又沉甸甸地关上，这次再也没打开。
视频的手机孤零零放在茶几上，屏幕里漆黑一片，宛如此时的苏家。
苏母抽抽泣泣坐在沙发上握着水杯的手剧烈颤抖，她抬起头望向苏优宁的眼神带着祈求：“老大走了？”
苏优宁转身看了眼空荡荡的卧室，默默地点了点头。
“没良心啊！”苏母大声哭嚎起来。
“妈，我先给你做饭吧，您都饿到现在了。”
这顿饭母女二人相顾无言吃得食之无味味同嚼蜡，苏母的泪滴大滴大滴落在青花碗里，绞痛着苏优宁的心。
“妮，妈求你件事。”苏母热泪盈眶。
“妈，您说，只要我能办到的。”
“上次你周阿姨找我说了件事。”苏母顿了顿，语气有些虚。
苏优宁有些诧异，她知道这位周阿姨，苏母的初中同学，二婚嫁了位农业局科长后就不大看得上她家这种穷酸教书匠，见天昂着头鼻孔朝人，仿佛与他们交往都贬低自家门第。周阿姨居然会主动找苏母，苏优宁心里涌现出一丝不妙。
苏母见苏优宁的脸色变化，面上忧苦之色愈发浓重，她伸出手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声音愈发轻柔：“周阿姨帮你介绍了一门亲事。”
“妈，咱家都这样了，你还提这个干嘛。”苏优宁眉头紧锁。
“妈知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妈家庭主妇一个又没有经济来源，什么事都听你爸的，你明明可以上更好的大学有更好的发展，是咱家里拖累你了。”苏母轻轻拍着苏优宁的手背，“家里对不起你。”
苏优宁背过身，悄悄抹掉夺眶而出的眼泪，哽咽道：“都是一家人您说这干嘛，现在当务之急是把爸弄出来。”
“妈知道，但有些话今天不说我怕以后没有机会说了，妮。”苏母低下头，滚烫的眼泪滴在苏优宁的手背上。
苏优宁急了，“妈，要我做什么您直说，别这样，难受。”
“周阿姨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是他们农业局副局长的儿子，大你两岁，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长得一表人才。”
苏母话音未落，苏优宁表情凝固了，眼泪僵在眼眶处，她心存侥幸问道：“您说的是哪位副局长？”
“傻孩子还有哪位，农业局的庄局啊，这样的人家能看上咱家，可真是苏家祖上积福。”苏母感叹道，“经过你爸这事，我算看明白了，还是得上面有人，没人。”苏母摇摇头：“寸步难行。”
“妈，您知道庄山青是什么人吗？”苏优宁低沉问道。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真人照片我都看了，长得一表人才，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看着就有安全感，你跟了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而且以庄家在常宁的人脉，我敢保证你那些表姐妹得羡慕死你。”
“我不需要别人的羡慕，过日子的是我自己，庄山青他有暴力倾向，他前妻被打进ICU差点死掉，为了离婚连赡养费都没要，这事半年前在常宁传得沸沸扬扬，您不知道吗？”苏优宁都绝望了。
“夫妻之间磕磕绊绊，哪有不吵嘴的，急了推两下也很正常，你性格好又是师范毕业，对小孩子有耐心，你就当他是孩子慢慢教慢慢总会好的，妮。”苏母劝道。
“妈，他三十了不是孩子，而且他家暴，是犯罪，没有被抓进去完全是因为庄家的人脉。”苏优宁嘴唇发苦，“这样的人您还要我嫁给他吗？”
苏母拧拧眉：“话不能这么说，山青这孩子脾气急躁，但不是这样人也不会看上我们家，他大伯二伯可都是大官，妮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他对你印象不错，指名道姓要娶你，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退一万步讲，我和你爸都在常宁，你二哥以后也会有大出息，出了事我们都会替你出头啊。”
“妈，那我呢，我的感情就不重要吗？我不喜欢庄山青，我都不认识他，嫁给他您觉得合适吗？”苏优宁抓着头皮快疯了。
“有啥不合适的，我跟你爸结婚前也不认识，还不是靠你姨奶奶说亲才在一起的，这么多年生了你们三个也过得很幸福，婚姻得慢慢经营，世上的事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人要真完美无缺也不会看上咱们家。”苏母极力说服苏优宁。
苏优宁摇摇头，斩钉截铁拒绝道：“妈其他事我都能答应您，这事不行！”
苏母急了，“你这孩子，怎么不听人劝呢？多好的条件，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
“妈，关系到一辈子的事，我是不会同意的。”苏优宁的态度相当坚决，寸步不让。
“妮，你仔细想想，只要嫁给庄山青在常宁你横着走都没人管你，过两年当个教导主任甚至校长什么的都有可能，你要是不喜欢教书，调其他单位也就庄家一两句话的事。咱家没人你爸进去了想捞都没门路，还要你哥千里迢迢找律师花钱，这要是庄家的事，你爸早就放出来了。”苏母苦口婆心道。
苏优宁紧咬嘴唇一言不发。
“非得妈跪下来求你吗？”苏母猛地站起身，扑通一声跪下。
“妈，您别逼我好吗？”苏优宁带着哭腔也跪下了。
“是你在逼我啊，妮，妈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几年好活，你大哥混不吝，二哥远在天边，家里的事还得靠你啊。”苏优宁第一次感受到母亲的温柔，谁曾想到是这般情景，她像是站在悬崖边瑟瑟发抖的仓鼠，进退维谷。
苏优宁深吸一口气，她不能贪恋这一刻钟的温暖，有所求必有所付，代价太重她承受不了，“妈，我能知道爸收的钱去哪了吗？”
苏母依旧支支吾吾，“赔了。”
苏优宁挑眉，她不信。
苏母急了，音量加大：“真的，赔了。”
“哪您和我爸投资的是哪种项目，叫什么？有店面吗？赔了多少，有明细吧。”此时的苏优宁都诧异于自己的冷静。
“没有店面。”苏母些许慌乱，“我记错了，是买股票赔了，都赔光了！”
“哪支股票，什么时候买的？”
“我，我不知道，都，都是你爸弄的。”苏母低着头唯唯诺诺道。
“我爸最讨厌人投机取巧，他连怎么买股票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花三十万去炒股还全赔光了，结论只有一个，您在说谎！”苏优宁一针见血。
“我没有。”
苏母哭腔越发严重，她觉得自己倒霉透了，最贴心的儿子不在身边，劳心劳力的儿子摔门而去，连唯唯诺诺最听话的小女儿都不听使唤了，她的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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