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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天空大亮了，江渔才睡醒过来，这回没人伺候，她自己换上衣服，洗了脸，就出房门去寻杨纪堂。
昨晚好像是喝多了，都不知怎么回的房间，就记得坐在亭边抱着杨纪堂说了些胡话。原本酒不烈，她自认还能维持清醒，谁知那怀抱太舒服，不自觉就借力靠了过去，脑子一松懈，离醉酒就不远了。
奇怪的是，往日熙熙攘攘像女儿国的府邸，竟不见了来回穿梭的婢女，没人强按着伺候自己，江渔不知是开心还是失望。
总不会是昨晚自己干了什么混账事，气得杨纪堂把全府的小姑娘都带走了吧。
江渔满腹疑窦地往外走，将将忽然冒出来拉住她。
“干什么干什么？”江渔踉跄着步伐，被拽到一旁。
将将也是刚接了命令赶过来，指了指东院主厅，轻声道：“娘子正在东院待客，让我带你进去。”
江渔这才注意到，今日的东院格外热闹，婢女们捧着熏香、茶点等鱼贯而入，隐约中更有丝竹轻歌之声。公主府蓄养了歌女舞女，江渔是知道的，但杨纪堂很少待客，因此府中很少响起乐声，能被杨纪堂以重礼相待，可知来人非同一般。
江渔一边沿着曲字回廊前行，一边向将将打听：“来的是谁啊？排场这么大。”
将将撇着嘴，显得很不高兴的样子：“独孤家的大公子呗，一大早就跑到公主府来，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江渔发现她表情有异，问道：“怎么？你不喜欢他？”
将将哼哼了两声没说话，不过这几日吃了不少嘴短，倒也不吝于多说几句：“谁会喜欢他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直打我家娘子的主意。以前他在京兆郡待着还好，刚被调回京城，就往娘子身边窜，像个臭苍蝇，烦死了。”
独孤秋罗的兄长么……江渔心中一紧，面上还保持着笑意：“你说他是臭苍蝇，那你家娘子是什么？”
“你！”小婢女瞪大了眼，凶道：“不许你胡说！”
江渔笑着噤声，琢磨着这位一大早就杀上门的独孤大公子，以前也没听人提起过，难道还真是纪堂的追求者不成，她拍了拍发疼的额头，宿醉方醒，不适合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厅内果然丝竹曼舞，宛如仙境，杨纪堂与独孤大公子隔帘而坐，江渔入内行礼，被安排在主位左侧坐下，由于中间隔着纱帘，上下互不能见，只能看着独孤大公子的身形剪影。
见江渔赶来，杨纪堂略点头，对她道：“江渔，这是秋罗的兄长，独孤少昱，朝廷新任命的户部侍郎。”
江渔不知杨纪堂为何要替自己引荐，规规矩矩举茶行礼。
独孤少昱已听说了江渔此人，听说同时与自家妹子与长公主交好，不敢托大，起身回礼。
他站起时，身量挺拔，仪态翩翩，独孤氏虽是八大柱国之一的后辈，却并非一脉相承的武夫，至少独孤少昱这位嫡长子看起来就很有文士风度，宽袍大袖，玉树临风，说话铿锵有力。
后面的谈话基本与她无关，二人互叙独孤氏与皇室的旧情，江渔迷迷糊糊听着，大约明白了，当今圣上在独孤氏的帮助下安稳登基，赐了独孤氏满门勋贵。这回长公主遇刺，将独孤氏家主赶回陇西，为示安抚，又提拔了这位独孤大公子，因此独孤少昱一大早跑来谢恩叙旧，也不知他是否真的有别的心思。
杨纪堂还如此以礼相待，抽调了府内所有婢女相迎，这是什么待遇？
直到临走时，独孤少昱起身道：“江姑娘入籍一事，下官会尽快办妥。”江渔才明白叫自己来的目的，她之前与杨纪堂提过，自己生长在山野，没有入户籍，没想到杨纪堂一直记在心上。
她对独孤少昱连声道谢，至于心里究竟是几分谢意几分提防，那就不好说了。
站起时，特意倾着身子，越过纱帘看了一眼，独孤少昱与独孤秋罗长得有七分相似，线条硬朗，不得不说很英俊，就是临走时恋恋不舍，屡屡回头的神情，让江渔抓心挠肺的不爽。
“酒醒了？”独孤少昱一走，杨纪堂就挥手让婢女都退下，此时厅内只余她二人。
“醒了……我昨晚喝多了，没惹事吧？”
杨纪堂心想，害自己千金之躯充当苦力把她抱回屋算不算惹事，终还是摇头道：“没事，心里还难受吗？”
额，原本醉了一场是好多了，但看见她隆重接待独孤少昱，又憋屈上了，江渔也不知自己是在憋屈个啥，可能这就是人性贪婪，杨纪堂对自己好还不够，还希望她只对自己好，这怎么可能。
江渔甩甩脑袋，怀疑自己酒还没醒，不然怎么又在胡思乱想，她抬头道：“昨晚那是喝多了，伤春悲秋来着，本来也没什么好难受的，阿柴的事可惜归可惜，但杀人偿命的道理他应该懂。我帮不了他什么，能做的就是照顾好他妹妹，让他放心。”
酒醒的江渔，理智又占回上风，让杨纪堂欣慰又遗憾的是，从头至尾，江渔都没想过找她求情，作为当朝长公主，如果强行要保人，还是保得住的，只是有损律法威严，一般情况下她不会这样做。
殊不知江渔根本没往这方向想过，一是阿柴确实犯了大罪，二是身为现代人，法律至高无上的思维根深蒂固。既然杨纪堂答应了彻查当年天水郡大旱之事，也算是个好结局，何苦求她徇私枉法。
“好，我已派人去天水郡接柴姑娘来京，不用担心。你若还是心里难受想喝酒，让将将跟着你，免得一头栽进池里。”
江渔捏着额角，喝好酒是不会头痛的，她此刻的头痛与喝酒无关，而是觉得再耽搁下去，恐怕真会舍不得离开，“不喝了，耽搁了这么多天，御史的案子了结，我该回扬楼了，还有韩韶那狗东西，他欺人太甚，我可是很记仇的，鸿雁楼的招牌我非摘不可！”
虽知道她要走，但见案情一侦破，她就丝毫不留恋，杨纪堂心中还是失落，却不会表现在脸上，“那我让裴一刀送你。”
“有什么好送的，你记得中午过来吃饭。”她说得自然，像是随口邀请邻居上门。
想起之前每日在扬楼的相聚，杨纪堂也忽然怀念起那段时光的平静，可惜因为遇刺之事，自己忙着思考怎么处理独孤氏，再也没有去过扬楼，摇头道：“现在都知道扬楼背后是我，不方便上门，以后不用辛苦你了。”
江渔还真忘了这茬，杨纪堂已表明身份，扬楼显得不太安全，但她惦记着酷暑将至，现在杨纪堂就会时不时头晕，等天气再热些可怎么办，而且——她也舍不得二人的约定就此作废。
“真头疼，我想想办法吧，你要是不来，总觉得每天的安排都缺了点什么。”
杨纪堂读出她的不舍，没有回应，直到将她送出府，才偏过头，轻声道：“我已命人把鸿雁楼的招牌砸了，你不用去了。”
“啊？”一脚踏上马车的江渔愕然回头，险些没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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