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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胡麻鲜饭吃不吃？”
“不吃。”
“酒渍鱼脍吃不吃？”
“不吃。”
“那醋芹呢？藕夹呢？蒸鹅、驼峰炙、青头鸭羹呢？”
“都不吃。”
“你你你，”江渔转过头来，掀了她手中的书，倒扣在桌上，道：“什么都不吃，你是要修仙？”
杨纪堂也不恼，顺势合书道：“若辟谷能成仙，我不介意一试。”
江渔看她合上的书面，正是《南华经》，气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道：“好啊，把我带回公主府，你自己找道经看了，我却什么事都没得做，不管，你赶紧说想吃什么，我亲自下厨，包你满意。”
杨纪堂单手托脸，瞥她一眼，道：“阗青白玉簪，西海蚕丝袍，云头彩锦履，你真要穿着这一身去厨房打滚？”
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江渔耷拉着脑袋坐回塌上，闷闷道：“那让我换回自己的衣服嘛。”
“不行，”杨纪堂又摊开书道：“现在你是我的客卿，怎么能穿得比婢女还差。”
江渔还真舍不得穿成这样去厨房油烟里滚来滚去，而且衣裳舒适清凉，并非寻常衣物可比，穿惯之后，多少也舍不得换回去。
她抖动阔袖，忽然自顾自击掌道：“大不了不进厨房，你等着！”
说着就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杨纪堂也不管她，反正她就是想让小厨娘被人伺候着，安分待在府里，多过几天好日子，享受过象箸玉杯、侯服玉食，不信她还会不珍惜性命。
不多时，江渔端着一个素净的碟子走进，兼有两双新箸，笑意吟吟道：“长公主，尝尝我做的醉虾？”
果然还是不下厨就憋不住的性子，杨纪堂先纠正道：“长公主是下人所叫，你该叫我纪堂，还有，你不是说不进厨房……”
江渔连忙伸手叫停，道：“好好好，纪堂，我没去厨房，虾是荷花池里捞的，姜蒜是菜圃挖的，酒是地窖拿的，盐是将将取的，都和厨房没关系。”
杨纪堂哑然失笑，尝了一口，鲜甜微醺，江渔的技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出众。
江渔踟躇片刻，怯怯开口道：“长……”刚说出一个字，就觉得对方眼神不妙，连忙改口道：“纪堂，扬楼的人怎么样了？我，我在府里待着也无聊，想回去了。”
“噢，荷花池旁有软泥，你鞋底脏了，等下让将将换一双。”
江渔兀地瞪大了眼，这是，这是，岔题的最高境界——装聋作哑？她又问了一遍：“那，扬楼的人怎么样了？”
“还在大理寺。”杨纪堂刚简单说罢，将将就踩着小碎步急急忙忙跑进来，说大理寺传来急函。
风姿无双的长公主忙着吃虾，微微点头道：“我吃虾，江渔识字，江渔来读。”
江渔任劳任怨地接过信，读道：“大隋长平长公主亲启：长公主深明大义，慈心向善——”
“说重点。”
“噢，长，公，主，深，明，大，义，慈，心，向，善——”她一字一句，说得极重。
将将连忙歪头捂着嘴，免得笑出声，杨纪堂侧目，胸前起伏不平，气不是，笑也不是。
“说——重点！”
“好好好，”江渔连忙笑着盘坐，以肘抵膝，将信来回扫了一遍，笑意渐渐收起，严肃道：“信上说，查出毒下在竹筷上，已将鸿雁楼各人抓捕，问你要不要把韩韶也抓了。”
“韩景光么？嚣张跋扈，却没有杀人谋命的胆子，而且听说他和左易恕关系不错。”杨纪堂戳着盘中虾思考。
“我也这么想，要我说啊，大家都有嫌疑，大理丞为了讨好你，就使劲把罪名往鸿雁楼上栽，这办的什么糊涂案。”
“难道要往你身上栽？”杨纪堂似笑非笑瞥她一眼。
“就不能好好破案吗，非要栽来栽去。”江渔撇嘴道：“不求利不求财，说明凶手只一人，下毒说明早有准备，查一查谁能接触到竹筷，又在半个月内去过药铺，多半就是凶手咯。尤其是去过数家药铺的，毕竟直接配一副毒药，太引人注目了。”
“你还会查案？”
“这叫什么查案，查案是要费苦力的，我这是嘴皮子。”
“这话倒是识趣。”杨纪堂忽然起身，道：“那你来当这个苦力。”
“啊？”江渔呆住。
杨纪堂并非是让江渔查案的意思，而是见她憋得慌，带她出门闲逛。
轻车简从，带的人不多，一个是将将，另一个是之前的马夫，江渔这才知道马夫名叫裴一刀，看来他没有受遇刺一事的影响，依然是杨纪堂的身边人。
两个人，一个是什么都不缺的长公主，一个是只对烹饪感兴趣的小厨娘，真到了东市里，反倒面面相觑，不知道买什么好。
对于很多现代罕有的食材，什么荇菜、冬寒菜，江渔其实挺有购物欲的，毕竟以后少见，但这些都是最普通的平价菜，杨纪堂肯定不爱吃，她也不好意思让长公主陪自己蹲在摊位上挑选。
逛了一阵，大家都有些无聊，干脆顺着人群随波逐流，路过一个转角时，江渔闻到熟悉的香味，循香抬头，大声读道“林记蛋糕铺”。
公布蛋糕配方也才一夜，就已有蛋糕铺开业了，江渔为这超出自己想象的效率感到目瞪口呆。
杨纪堂也看见了这蛋糕铺，招牌都是新打的，果然是刚开业，笑道：“那日你们比试，我只能看不能尝，今天刚好尝尝蛋糕滋味如何。”
江渔嘀咕一句：“又不是我做的。”不过她第一个走了进去，要说好奇，没人比她更好奇，想看看第一家模仿者的水平如何。
林记蛋糕铺的生意没有想象中的好，吸引的围观群众不少，但买的不多，不用排队就能入内。
江渔看了一眼就明白，还是价格问题。
比试那天她做的是供几十人分的十寸大蛋糕，这家蛋糕铺的蛋糕有样学样，没一个小于五寸的，最便宜也要两百文，寻常百姓哪里买得起。
江渔装作好奇的顾客，“不经意”道：“掌柜，你们这蛋糕也太贵了吧。”
能第一个连夜把蛋糕铺开出来的掌柜也是个聪明人，见她穿着不凡，定是贵客，捻须晃头道：“贵，自然有贵的价值，你可知道这蛋糕的来历？”
这叫什么，班门弄斧吗，杨纪堂不禁莞尔，她这一进门，店内众人都转头看了过去，美到极致的女人，只露出一星一角，风情也足以让人心痒难耐。
江渔不露痕迹地挡在她身前，对众人翻了个白眼，道：“听说是扬楼和鸿雁楼比试时，扬楼厨师所做。”
这次比试是真的名动大兴城，不论是不是酒楼常客，都知道这次比试。比起结果，更出名的是监察御史在场上离奇猝死，现在已经没人关心哪家酒楼会摘牌，讨论的都是真凶是谁，一时间各种小道消息都在乱飞，江渔住在公主府都听到不少胡编乱造的剧情。
那掌柜嘿然一笑，道：“是啊，扬楼的江厨娘，那可是我们大兴城厨界一颗冉冉新星，鸿雁楼厨子都比不过的。扬楼一开门，排队的人能有整条明德街这么长，想吃都没机会。咱们蛋糕铺就只卖扬楼的蛋糕，保证做法口味一模一样，还不用排队，这贵的难道没道理？”
被人当面拍了一通彩虹屁，江渔反倒有些挂不住，尴尬回到：“是，是挺有道理。”
看到江渔的窘境，杨纪堂又轻笑出声，二人身形本就差不多，江渔怎么也遮不全，声音一出，众人又痴痴望来，这回连掌柜的目光都禁不住瞟过来，害江渔很是气闷。
好在掌柜还记得自己目的，略压低声音，用极富煽动力的语调说道：“而且啊，这蛋糕需要一种叫黄油的材料，整个大兴城，只有一家作坊有卖，还是皇家的作坊，皇家的东西——能不贵吗？”
店里不少人听了，都恍然大悟地“哦——”，沾了皇家两个字，砖头都能卖出玉石价。
杨纪堂也品味着掌柜一番话的含义，江渔公开蛋糕配方，很多人以为她烧糊涂了，有钱不赚，实际上她赚的是蛋糕卖家的钱，这些人被她赚钱的同时，还免费替她宣传，而自己和江渔甚至不用出面，自然有人替他们做大黄油生意。以前怎么没想过生意还能这样做的。
江渔却有点犯愣，用脚碰了一下杨纪堂，附耳问道：“皇家作坊？上回我去的是皇家庄园？我一直以为是你的。”
杨纪堂回过神来，笑道：“皇家的和我的有差别？谁让你睡着进去，晕着出来，门口那么大一块牌坊，写着皇家二字，偏你就没看见。”
“……”
虽然这里的蛋糕明显不如江渔所做，杨纪堂还是挑了不少，苦了裴一刀不能提刀，却要提一大串蛋糕。
临走前，江渔还略微指点了一番蛋糕铺的掌柜，例如把蛋糕做小，价格放低，例如用纸卷完成奶油裱花，至于掌柜的听不听，那就不关她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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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更 不需要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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