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柑橘（穿书）

　　李姨给自己倒了杯茶，翘起尾指的红指甲，水只沾了沾唇。

　　“姨姨，我能签活契吗？”梨丫心里猛地升起一丝希望，面前的人看上去比余氏好说话，说不定会答应呢？

　　茶杯被猛地磕到台子上：“嘿，你这小丫头心可真大，活契？活契都是给能做活的人签的，你能做什么活？不签死契，可没主家要你。”
　　李姨带着笑，这笑意触不到眼底。

　　梨丫的头重新低下，她也明白过来：活契就是雇佣，谁会雇佣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继母又忙着甩脱她，肯定是要签死契的。

　　“别怕，死契只是名字难听些。”李姨哄着她：“姨可不会把你们送到那等不爱惜人命的主家手里，要是只为钱，菩萨也不会保佑我。”
　　梨丫看了看四周，确实看到了一尊纯白菩萨像，正端坐在香炉后捻着手指，眉眼刻着慈悲。
　　李姨信菩萨，不知怎的，梨丫松了一口气，信报应的总比不信的好。

　　“我想去仁慈的主家，要是能在灶上做活，或者照顾小主人就更好了。”不管是去厨房，还是照顾孩子，都是最不容易惹出桃花的，她可不想等长大后当什么小妾，最好能被仁慈的主家放出去。

　　“行了，这话还中听，随我来。”
　　李姨站起身，脚步轻快，眼角的鱼尾纹是唯一泄露这幅好身段实际年纪的地方。梨丫忙随着她穿过正堂，走向院落后面的房舍。
　　丝丝蔓蔓的常春藤黏在墙壁上，几个孩子正在院落中仔细打扫。

　　“在家里做多少活？拿起扫把试试。”李姨努了努嘴。
　　梨丫在继母手中怎么可能当大小姐，虽然病了好一阵，扫地倒水都是熟练的，好歹是成年人，学起东西来慢不了。

　　“唔，还算伶俐，放下吧，今日还不是让你学扫地的时候。”
　　梨丫将扫帚还给绑着红头绳的女孩，继续跟上。
　　最后，李姨的脚步停在了厨房边。

　　“你说想做灶上的事，从洗菜切菜学起吧，贵人家少有让小女孩烧灶的。”李姨内心已经有打算，梨丫长得清秀，人也伶俐，卖去大户人家可比送到小门小户赚得多。
　　“是。”

　　梨丫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持续很久，毕竟教会一个小女孩基本的生活技能少说也得几个月，变故或者说机遇，却永远比准备更快。

　　半月刚过，梨丫才认清楚院中的孩子谁是谁，就见李姨风风火火地关上门，把所有10岁左右的孩子叫到了一块儿。
　　“就你们几个呀。”她皱了皱眉毛：“算了，谁知道有这么好的事情！记住了，明天给我打扮清爽点，要是被白家挑中了，吃的用的都是好的。白家诗书传家，乖巧点就不会挨打。”实在是她能接到的顶顶好的生意。
　　盯着这份生意也不止她一家，白家要挑一批10岁左右的小丫头，价格美好，闻风而至的人手里都捏着几个得用的女孩。

　　第二日一早，年龄合适的小姑娘就由年纪更大的女孩帮忙收拾好，漂漂亮亮地出了门，正是活泼可爱的年纪，一队小姑娘每人头上两朵纸花，谁都爱多望两眼。

　　“见到贵人，笑得好看的就别收了笑，不会笑的就给我把嘴抿好咯。”白家门槛难迈，李姨也不知道里面的太太想要什么样的女孩子，索性让她们各自不同，总有能入贵人眼的。

　　小门开了一条缝，一列小姑娘依次闪了进去，她们并没有被直接带到太太那儿等待挑选，走入一间厢房后，站着的明显是个老嬷嬷。
　　厢房边上的走道上还有一些女孩子等着，恐怕是之前挑出的，数目不多。
　　女孩们谁也不知面前的人该如何称呼，纷纷抿好唇，有的抬头，有的低头，还有一两个偏过头。倒是没有左顾右盼的，要是恼了贵人，回去会被李姨用藤条拍。

　　“黄姐姐，我这儿的女孩都是顶清白的人家出来的，契约也都是全的。”李姨捧了笑脸凑过去，一边让开身，让老嬷嬷好好看看这些孩子。
　　“这边这个和缩在后面的不要。”老嬷嬷目光一闪，直接点出去两个，其中一个站着的时候身子有点歪斜，另一个瑟缩在其他人背后，有点胆小。

　　“其他的…看着还好，带去让太太、小姐过目吧。”嬷嬷仔细看了看，没有口眼歪斜或者过于胖大、瘦削的，这么小的孩子都显得可爱喜人，挑不出什么坏的。
　　示意厢房里的女孩与走道上的都跟着。
　　“多谢黄姐姐了。”李姨心里有了底，这次的小丫头们造化大，居然是给小姐挑的...白家什么家底，家生子也不是没有…唔，还是别猜这些的好，想得多错得多。
　　黄嬷嬷点头的幅度微不可查，李姨弯着腰跟过来，她也没赶人。

　　主厅离得不远，还没进门，梨丫就听到了低柔的交谈声。
　　略一抬头，美好的景象就映入眼帘，室内的瓷瓶插着应景的花卉，这些花卉却只能作为美人的底色。
　　坐在主位上的女性便是换掉身上的绸衣都不会被误认为丫鬟下人，她面容谦和，两腮饱满，润泽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情谊，正伸出手将怀中女孩的一缕头发拨正，露出腕子上的一只绿镯。

　　她怀中的女孩面色有些苍白，今日也不是重要日子，小脸上不施脂粉更显得惹人怜惜。梨丫仔细看了两眼，发现这女孩的年纪怕是要比自己这具身子还略大几岁。
　　分明是一位过于瘦弱的少女！少女纤细的手腕已经迫近不健康的底线，若不是那双明丽鲜活的眼睛与遗传自母亲的艳色嘴唇，梨丫可要想到晦气的事情上了。

　　靠在边上坐着的两位少女就正常、普通许多，贴近主位女性的少女略微偏胖，头戴金子打的头钗，少了几分稚气。泼辣的丹凤小眼不遮不掩地扫视下面的小女孩，带着几分不耐烦。

　　最侧面的少女则面含微笑，从打扮来看她要素淡许多，一身鹅黄色绸衣，头上带着一朵假芙蓉，脖子上只有一块玉佩，背后也没有跟着小丫鬟。
　　光人一个坐在侧座上，倒也不见怯怯。目不斜视，一眼也不盯着底下的人看，仿佛这里的事情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梨丫内心思忖，这两个孩子可长得一点不像主位的太太，金钗少女又不像是庶女，怎么回事？

　　“这些孩子看上去还挺妥帖。”黄嬷嬷走到太太面前。
　　太太拍拍怀中的女孩，让她好好看一看：“清儿，可有合眼的？”
　　“让妹妹们先挑罢。”被唤作清儿的少女笑了笑，这笑容让梨丫想起童话中对小美人鱼最终结局的描述，阳光下的泡沫，虚幻又温暖。

　　“我想要左边站着的那个！”金钗少女毫不客气，手指点向所有女孩中看着最喜庆、漂亮的一个，她事事掐尖，主位太太一点都不惊讶，直接允了。
　　最左边的女孩被黄嬷嬷带了下去。
　　“好，等你娘回来，也要给她过目的。”太太知道这位大大咧咧的脾性，指不定放在房里当个摆件，说也不说，三房那心眼小的发现后可又要说嘴了。

　　“茹儿喜欢哪个？”太太又和颜悦色地问鹅黄色少女。
　　“伯娘，让清儿姐姐先挑吧，我挑人的法子太烦人啦。”鹅黄色少女一开口，一股自信怎么也掩盖不住。
　　“这有什么烦的？您想怎么挑就怎么挑！”李姨惯会察言观色，见气氛融洽，便顺着少女的话接了口。

　　看到主位上的太太点了头，鹅黄色少女也不推脱，站起身。
　　“你们先走几步。”温和的话语让人感到压力，忍不住想一切照办。
　　女孩子们有的看了看左右，有的直接往四处走几步，还有的只在原地动了动脚，防止踩踏到左右。
　　梨丫只朝右边的女孩看了一眼，跟着走了三步。

　　“好，停。”
　　一声指令后，女孩们又用不同的时间停下动作，恢复站稳的姿势，只有几个有点手足无措。

　　“说说看你们最喜欢的东西，但其他人说过的，你就得换一个说，从最左边的开始。”鹅黄色少女的问题都不难，梨丫看不出她的目的，只觉出对方的目光也在自己的脸上停留了一下。
　　这位少女不光在考察她们的姿态、声音，还在打量一些别的东西。

　　女孩们一通橘子、梨子、枣子，偶尔也冒出白菜、猪肉，轮到梨丫，脱口而出一句白糖，顺利地混了过去。
　　鹅黄色少女思量片刻，就在梨丫以为她还要做些什么测试时，那少女点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梨丫：“我觉得这三人要略聪明些。”
　　旋即，她笑了笑：“可惜我比较喜欢圆润点的，想要她。”点出的是普通又普通的一个女孩，走步的时候猛地向前，说喜欢的东西大声说猪肉的一个。

　　“你这孩子最有主见。”太太笑了笑，应了，圆润的小丫头也被带下去。
　　“清儿，选一个吧？”太太看向怀中少女的目光沁满温柔。
　　“好的，母亲。”月白色裙装的少女从脱离母亲的怀抱，站起后的姿态竟也笔直，并不十分病弱。

　　月白色少女的目光划过所有女孩，更多地停留在鹅黄色少女说聪明的三个身上，梨丫能感觉出她的小兴奋。
　　她平时一定没有什么娱乐吧？不对，琴棋书画哪个都是大小姐的娱乐，文雅有趣。梨丫收起自己的奇怪想法，将头抬起。

　　梨丫希望被面前的人选中，能当大家小姐的丫头要比当哪家少爷的丫鬟安全许多，更不用说面前的女孩看上去温柔和善，大婚的时候说不定还会做慈善放她走呢。

　　两双眼睛对到了一起，鬼使神差地，梨丫使劲眨了两下眼。

　　“噗嗤。”月白色少女抬起帕子掩住嘴唇，笑得腼腆：“母亲，就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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