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单的你

作者:天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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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章 住在心脏里


      隐隐约约的,沐雨落听到一记幽长的叹息。
      这是个男子的声音,低沉、磁性、深邃,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忽而来。她的身体,感觉就像是沉入了冰冷的水里,湿湿的、黏黏地,凉凉的、寒气从四肢百骸漫延进骨缝,把所有感官冻得麻木僵冷。
      一些说不清为什么会悲痛得连心都要碎掉的感觉针刺般扎得她脑袋晕晕沉沉地疼。
      身体里有两股力量在相互争斗,一种是想破心而出的幽闷,一种是压制着幽闷的欣喜。
      黑漆漆的世界里什么光都没有,她摸着前行,慢慢地感到周围有丝丝的温度包裹她而来,这种温度带着有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些安心的亲近感。而包裹着她的空间狭小得只能让她低着头才不至于碰到顶上热乎乎的柔软。
      “砰、砰、砰”跃动的声音,像是一个人的心脏沉稳而有力地在搏动,眼前现出一团黯淡的光......
      她在一个红色的小房子里,没有门没有窗......就算没有门没有窗,小房子里也感受不到有任何的气息不畅。
      有风在这空间里穿过,有水声在滴滴嗒嗒,外面是万籁俱寂,她却像真看到一般在伴月远眺.......身处狭窄的空间,周围也只是腥红的一片,可高山、流水、落雪、飞花......四季变化、沧海桑田,却尤如身临其境。
      身下望不到头的红色黏海,把她温暖的缠裹,一个低低浅浅的声音总在轻轻吟唱,舒适柔软地让她只想安静的睡觉。
      有什么东西贴紧着她的小房子,她听到澄澈带着些青涩的声音在低低呢喃,“小东西,你在我体内快五百年了,应该快成形了吧,真想知道你是男是女?”
      小东西?五百年?成形?这说的是什么鬼话啊?她把耳朵坚直,却再没听到他说什么,好奇的用手指戳了戳柔软的墙,那边一阵轻笑,“....淘气.....”
      那手指隔空的握住她的指尖。
      沐雨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来这的?这些在墙壁上、身下、头顶,隐隐在动的东西,全是一样的基调,亘古不变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春夏秋冬。
      当她感觉饿的时候,前方会出现一股细细的红线向她横冲直撞的过来,她习以为常的张开了嘴,那红线滑滑的钻进她嘴里后,立马就觉得口腔里腥腥甜甜,好吃极了。
      然而,她立马又明白过来,这滑腻的红线并不是爽口的糖浆,也不是香甜的蜜汁,而是......而是.......人血........那人用自己的心头血温养着她.......她的房子就是他的心脏........她住在有着澄澈青涩声音的那个人心脏里........
      这个残忍的事实让她惊惶得不知所措。她想不通那个人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心养她?每次喝他的心头血时,她能感受他痛得身体抽搐。她意识里不想听到他痛得叫的声音,也不想喝那些血,可她左走右避怎么也也逃躲不了血条直接奔涌进她嘴里。
      她像是被什么坚硬的外衣围在里面,口不能言,脚也笨拙,那些血丝每天都自动进入她的身体里,而那粗糙的外衣慢慢变细滑起来。
      天长日久,她习惯了被他的血肉温养,而他似乎也不那么痛了,思维变得敏捷起来时,她会眯着眼睛似梦似醒的陪着那个心脏看日月更迭。
      再次睡去的那一刻,她突然有了身体轻松的感觉,她敏锐到要离开这间血屋的时候了,她想去看一眼他正造着的宫殿,他说那是她们的新家.......
      她来不及看清他的模样,就在石破天惊的声音里进了一个盛满血色液体的小玉瓶里。
      不知在这小玉瓶里呆了多久,那血色的液体渐渐变清澈起来,清得都透出了股药香。蓦地,她手脚变得灵巧,能在玉瓶里浮浮沉沉。
      那人还是陪着她,不管去哪,不管外面是打杀的声音,他都会把她揣在胸口,有时手指会伸进瓶来,跟她嬉戏一番,她的小手小脚会紧紧的巴着他的手指,随着他手指摆动在水里荡来荡去。
      又不知过了多少岁月,那人的声音变得磁性稳重,有时会带着她,有时又会把她一个人放在房里。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她撅起了嘴,那人又把她忘在宫室里了。
      此时,清澈的瓶顶蓦地亮起了一束光,那光照了下来,照得瓶底亮堂,而她在这束光亮之中,已经不再是小手小脚的模样。
      她长出了纤长的手指,玲珑剔透的身形,乌黑靓丽的长发绕到了她莹亮白玉般脚腕上,把她光滑细腻的躯干包裹,那玉瓶看似小小,内里却随着她的长大变大.
      瓶外有人,不再是那熟悉的气息,带着腥冷海水的味道。
      “谁?谁在哪?”
      她身形突然凌空,整个地化成了一股气体,追着那个腥冷的味道出去。
      莫名其妙地追到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到处都是他的气息,她忘了腥冷,忘了自己被那腥冷的人拍了一下,变成了另外的模样。
      她只是满心欢喜地,朝着那陪伴她千年的气息奔跑进去。
      一个男子,头戴缀着流珠的帝冕,身着玄色金丝锦袍,正俯身燃着香炉。他背她而立,一片刺目地白色光芒把他的头隐得朦胧。
      她几次都快抓到他的袖袍,却不知有什么隔挡着让她触不到他的衣襟。而他一摆衣袖,把她挥得远远。
      再次见到时,他背着柄寒光凛凛的玉剑仓促地在前面行走,走着走着竟飞身上天,脸廓处光芒越来越亮,亮得把他全身罩住。她叫着他的名字,可他什么都听不见,几乎都快看不到他的身影。
      陡然间她就有一种就此永别的撕心痛楚,他的身影越飞越远,远得变成了个黑点,而她仍然站在原地,茫然得不知要去向何处?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只是,她身上缺了很多东西,最重要是那颗跟着他一起长大的心脏没有了。
      没有心她依然能活,可在这茫茫然然之中,她不知自己要去哪?
      山谷里传出蛇啸鶴鸣的悲壮声音。
      她猛地想到她是来找人的......是的,她是来找人的......她是来,找她的男人!
      可这里是哪?
      所有的场景瞬间又变了,眼前是雾一样白花花的一片,她孤仃仃地站在这白雾里,什么路都看不到。
      “有人吗?有人吗?救救我.....”苍茫天地,鸟兽全无,就连她的求救声也是泥牛入海,得不到回应。这种死一样的寂静像极了她在阳城寻死的那一夜,也是没有路,没有伴,连世界中细微的声音都没有......所有生物全在她人生里死去......
      她现在再也没有那种愚蠢的念头,只想着要出去,要救人,要跟自己的男人一起面对眼前的困境。
      意识明朗起来。
      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雾霾里看到两盏血红的灯笼。
      那灯笼随着她的脚步慢慢移动,照亮前方半径之地。那半径之地竟然开满了血红的花朵,娇艳、妩媚,朵朵并蒂,就像女人魅惑的烈焰红唇,蜿蜒而入,深不见头。在那层层红软的深雾幻影之中,有个隐隐绰绰的身影。
      他还是那样,自带灼光。锦袍宽袖,帝王冠冕。这一次,他慢慢回首了......可这雾气浓重的场景,她依然看不清他的长相,只听到他悠长的叹息。
      他正对着她,立在迷雾之中,一直在看着她往前。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别走......请带我出去......”
      离得越近,心,却越是惶恐不安,仿佛有一只手按着她的心要她停住。可她重如铅金的脚步却忍不住一直上前,在这艰难的行进中,她想起自己是种子时,陪着他看的日升日落,月圆月缺。
      她要出去,她想出去,而这个看不到脸的男人毕竟伴她千年,是她唯一能出去的希望,她仓惶地想要抓住他,他却陡然间化成了一片水雾消失了。
      又变了。
      如今,脚下是万丈深渊,她收不住自己追逐着他的脚步,猛地就如断线的风筝整个地往燃烧着烈焰的熔岩下摔去。
      ”啊......”
      坠落的那一刻,她恨死那个能救她的人了。明明已经抓到他的衣襟,苦苦的哀求了他,他却消失不顾她的生死,让她坠入这翻卷着无尽火舌的烈焰当中。
      烈焰吞噬了她的肉身,把她烧成了飞灰,而她的灵魂却悬浮上空,被一阵呼啸的风席卷出去......她落不了脚,落不了脚......着急紧张中,她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卒然地睁开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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