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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一
刑部大牢，能进来的不会是偷鸡摸狗的小事儿，也不会有无品无阶的平头百姓。这里每一间牢房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每一根廊柱都整整齐齐，每一间房门的锁链绕上几圈也都是有数的。任伯安静静的在这里呆了数日，静静的观察着这里的一切。狱卒们全都是面无表情，每日除了送饭之外不会和牢中之人有任何多余的接触，从不跟牢内的人多说一句话，对待囚徒不会卑躬屈膝，也不会颐气指使。任伯安也不开口询问任何事情，当然，也不会招认任何事情，他在利用每一个还活着的时辰想想自己还能做什么。
从海宁被俘，任伯安就知道自己只有死路一条。那位皇四子一柄利剑砍断了自己的手，也砍断了整个任家的生路。他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当年自己纪录这些东西，不过是利用职务之便为了能在官场自保。可后来，有人为自己引见了皇太子。皇太子啊，那可是未来的皇帝。任伯安去见了这位当了几十年太子的未来大清皇帝，在听了任伯安的自述并见到这本书之后，这位皇太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大
家各取所需，竟然一拍即合。从此，这件事情不再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任家的未来。
当年，太子第一次被废，任伯安收敛了自己的动作，《百官行术》一度销声匿迹。然而，没过多久，太子又复立了，这对于任伯安来说，这就是上天的一种昭示，说明天下始终还是这位二皇子的。这之后，二皇子也更加重视他，或者说，重视他的《百官行述》。在谋划未来时，二皇子许过他任家的未来尊崇，许过他任家的后世荣耀，许的他任伯安混迹官场几十年，竟然像一个孩子一样，没有注意到风云的变换。
现在，自己身陷囹圄，在劫难逃。唯一的儿子少杰，不知身在何处。任伯安知道，儿子少杰已经成为了筹码。因为自己想保住这条血脉！现在能保住任家这条血脉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现在的皇帝，还有一个是未来的皇帝。未来的皇帝是谁，任伯安现在不知道了，
现在任何人也不会给他一个答案。做了几十年的太子都有可能再次废掉，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或者自己可以保住这个太子，但保住这个太子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儿子？任伯安难以抉择。但倘若扳倒了这位太子，以此为交换，现在的皇帝会答应自己的条件吗？不会！任伯安轻轻摇了摇
头，皇帝是不会跟任何人讲条件的。究竟谁才知道答案？扳倒这位太子对谁最有利，谁就最应该知道答案。于是，任伯安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投石问路。果然，在自己提出面圣后，就得到了儿子少杰的一封亲笔信和那位十三爷的一句话：面圣可以，但只能保一个人。
一个人？任伯安明白，一个人是指他的儿子，或者另外一个他能保，需要他保的人，两者只能选其一。虽然这个答案好像什么都没有回答，但对于任伯安来说，他已经知道该如何行事了。
“提审！”狱卒的声音，没有指名道姓，却是站在任伯安的牢门口叫的。
任伯安慢慢的站起来，扶着自己的残臂，在哗啦啦的牢锁打开以后，随着狱卒走出了牢门。
牢房外的厅堂内，有幕帘遮住一边，其后是一张椅子。任伯安被带到幕帘之前，狱卒喊了一声“跪”，任伯安就跪在了那里。
有一个声音响起：“任伯安！”
任伯安抬头看看，是十三爷，“罪臣，在。”
“《百官行术》从什么时候开始辑录？”
“从……罪臣任吏部主事时开始。”
幕帘后突然有了声响，这声响很近，又像很远，任伯安知道看不见幕帘的另一边，却还是抬头望了望，十三爷侧立一旁，任伯安掂出了这次谈话的份量。任伯安有些心颤，不是紧张，也不是害怕，就连当初胤禛用佩剑指着他的时候，任伯安都没有现在这种感觉。他知道幕帘后面应该就是当今的圣上，他的心颤是一种面对未知的反应。
胤祥顿了顿，继续问道：“共记录多少官员？”
“截止海宁出事前，共有137个。”
“官阶品级？”
“上至皇亲国戚，下到城头官吏。”
“记录何用？”
“百官行术，为主所用。”
“啪”，幕帘之后的声响惊住了许多人，一个声音响起，“混账！大清有律法，百官有法例，哪个主需要这样偷偷摸摸行经得来的东西治天下？！”
任伯安听到这个声音，身子一阵，虽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可真要说出口前，任伯安还是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大清之主，百官之主。”
“任伯安！”幕帘后一声断喝，“死罪当前，还敢口出狂言！”
“不，罪臣错在不该为己私用，罪不至死。太子爷曾经说过，明令典例，暗倚行术……”
“你说什么？”幕帘微动，胤祥大跨步走进去。
二
钮祜禄氏也抱恙了，这是云悠到福晋那拉氏那里请安的时候听说的。据说跟弘历小阿哥一样，四肢冰冷，浑身战栗。
那拉氏听说后，就一皱眉，想了想，还是应该到那里去看一看，云悠就也跟随着到钮祜禄氏的院子看看。
走到园中的时候，有下人回禀，太医院的人过来，有事要禀报王爷，可是胤禛一早就进宫了，那拉氏只有先去看看，剩下云悠一个人走向西园旁边的院子。
这么多年来，云悠从来没有走进过这个院子。但是从进府以来，自己总是和这个院子的人扯上关系，先是春燕因为扳指的事情自尽，然后是陆星儿和钱氏，都没有落得好的收场，是一场孽缘吗？
“给侧福晋请安。”有侍婢景蕴认出云悠，连忙施礼。
“你家主子和小阿哥怎么样了？”云悠问道。
“嗯，”景蕴犹豫了一下，“回侧福晋，我们主子和小阿哥都是一样，浑身发抖，脸色苍白，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而且……”
说到这个，景蕴有所迟疑，云悠问道：“而且什么？你但说无妨。”
“而且，主子身边有些近侍也都如此，不知为何。”景蕴小声说道。
云悠楞了楞，似乎这个景蕴所说的病症自己似曾相识，“我进去看看你们主子。”说着，就走进了屋中。
钮祜禄氏躺在床上，被子盖的严严实实，却依然浑身颤栗，面色发白。待要上前再看，却听到有人叫自己出去。
走到院中，发现居然院门禁闭，所有院中下人都侍立当院，然后，是那拉氏的声音。
“年福晋可在？”
云悠走上前去，答道：“福晋，我在这儿，出了什么事情？”
“云悠，太医院的马大人到府，说最近伤寒在京城病起多处，要各府院预防。我跟马大人说了格格和小阿哥的病症，马大人怀疑正是伤寒。”
“啊！”云悠有些吃惊，刚刚看到钮祜禄氏的症状，的确很像伤寒。这种病症，传播起来非常迅速，势不可挡，如果不及时预防，就可能造成大面积的传染，而且，这伤寒之症，骤息转变。若延迟了治疗，则早晚化为更为棘手的恶疾。
“这伤寒传染极快，虽然马大人没有确诊，也不能掉以轻心，所以，云悠，咱们只能把院门先封起来，也要委屈你在这个院子住上几日了。”那拉氏继续说道。
云悠终于明白为什么院门紧闭，如此说来，自己也在被隔离之列了。“福晋，云悠明白了。那么，接下来呢？”
“下面的事儿，还是让马大人说吧。”那拉氏的声音。
“侧福晋，马文良有礼了。这伤寒一症复杂多变，病症复杂之处，便在基础的三阳三阴六经病，通过这伤寒六经为病，扩散恶化为更为棘手的病症。而这六经，却非静止不动，而是会通过某一经的病变，往往会影响到另外一经的恶化，也就类似于连锁反应一般，一经得病，六经俱恶，而有时却有一经影响其余经络，而病根却会潜伏下去，等待下一场的爆发。如果找不到规律更替，微臣不敢轻易
下药，若不对症，恐再是回天无术。微臣没有得到批准，不敢擅自留驻府上，所以微臣斗胆恳请年福晋将院内两位主子的脉象切出，告诉微臣。”
云悠长出了一口气，略想了一下，说道：“马大人，我虽然对病理有所了解，但是对于复杂的伤寒却是从未见过，既然现在情况如此，那我就将脉象如实说出，请马大人依伤寒病理，开出药方煎药吧。”
随后，云悠听到马文良的声音说道：“请福晋安排专人每天送药汤和一日三餐过来，放在院门口，用具不必拿走，每天更换！”
“好。”那拉氏转身又对院内的云悠说道，“委屈你了，云悠。”
“嗯。”云悠回身看看这个院子，果然是一种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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