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醉

作者:谈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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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泛兰舟


      喜欢一个优秀的人,其实真的很累。
      他越是光芒万丈,越是害怕在自己还没来得及追赶上他的时候,被别人捷足登先。
      怀抱着惴惴不安的心,死亡倒计时般度过每一天,生怕哪天听到他有了心仪之人的消息,自己却什么也没做到。

      ……我已经好久没有回忆起,前世经历的这般煎熬的感情了。

      神仙哥哥对我来说,一开始也是这样的人。
      如同置身云端之上的仙人,清冷的,疏远的,耀眼得我不敢直视。虽然心里尚存一丝侥幸,却很清楚,我这样的人,是不会被那么优秀的人看上的。
      现在做的种种努力,只不过是在努力争取当个离得最近的友人,聊以□□罢了。

      宾以寒托着我的手,把碗轻轻放在桌上。
      他小心地将我的手包在他的手中,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在眼下打了两道浅淡的阴影。
      “是不是很冷?”他轻声问我。
      我整个大脑都空了,仰头眨巴着眼,呆呆地看着他。
      他抿了抿唇,又道:“你的手一直很冷,之前也是。”
      我仍然说不出话,心如擂鼓,咚咚咚地在胸腔内疯狂弹跳着,恨不得冲出来扑向他一般。
      “陌儿,回神了。”宾以寒面上露出有些无可奈何的神情,又觉得有些好笑,唤我的名字道。

      “对不起!我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惊觉此刻自己是副多么傻的样子,慌忙用力晃晃脑袋,试图让自己的思绪集中起来。注意力却总是忍不住跑到我的手上——他的手那么暖和,这般亲密地握着我的,是在,是在替我暖手吗?
      “我不冷,不冷不冷,从小体质虚寒,真的不冷。”口不择言地瞎说了一通,我话不经脑地强行转移话题道,“啊哈哈,今天上元节呢,我叔母给我做了新裙子,我就穿出来了。”
      说着,极其自然地从他手中抽出我的手,提起轻飘飘的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不是我有意躲开他。
      而是眼前这一切,太像一场梦了。
      神仙哥哥对我那么好,他对别的朋友也会这样吗?
      我不敢得陇望蜀,不敢妄想他对我有什么特别的对待,我们不过才见了几面,纵然我想方设法想要提高他对我的好感,岂敢自以为是地觉得他这就能对我有情。
      前世屡战屡败,已经磨掉了我的锐气。

      面前那一袭白衣的清俊男子深深地注视着我,让人看不穿他在想些什么。我绞着手指,努力做出神态自若的模样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他肩上的披风解了下来。
      然后向前一步,将它披到了我的身上。
      如玉的手指上有两道血痕,方才断弦割开的伤口上的血已经凝固了,只是看起来仍然有些刺眼。手指灵活地系好披风上的长绳,打了个干脆利落的结。
      “既然身体不好,还是多穿一点。”唇边有一道很浅的笑意,比窗外的月色还要柔和。
      “湖边风大,不语斋在风口上,你要小心着凉。”
      “那你呢?”
      披风上有他残余的体温,还有同他一般云淡风轻的,沁人的皂角香,温柔地包裹着我的身体,将微凉的风挡在外面,就好像,被他环抱着一样。
      他只是微微弯唇,眼眸深邃:“你若无恙,我便事事都好。”

      方且臻在湖边的人群寻中了半天,不仅没找到那个冒失的少女,还被几个年轻活泼的女子纠缠了好久。
      他相貌英俊,一身贵气,一路上尽是偷眼瞧他的女子。原本这城里并非所有人都有幸瞻仰到小王爷的尊容,多得是不认识他的人,否则估计给她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直接涌上来,嬉笑着同他打趣了。
      刚出醉仙楼的时候,没费多少劲,他就找到了方承陌。那时看到她站在卖元宵的小摊前发着呆,孤零零一个人,莫名有些心软,便没有立刻上前把她喊回去。
      本想教训她不要乱吃路边摊,听到她和老板娘的一番对话,心里更是不是滋味,终究还是放下了抬起一半的手。
      方小王爷原以为,那碗元宵是方承陌给自己带的。虽然不喜欢她,可还是稍微有点感动……谁知道,悄悄跟了她半晌,她走的方向根本不是往王府去的!
      生气归生气,心里又忍不住猜疑了起来:她是给谁带的?她要去找谁?这大晚上的,一个人是要跑去哪里?

      结果刚跟到瑶星湖,被几个姑娘一缠,就把人跟丢了。
      他心烦意乱地转了一会儿,差点想甩手回家,堪堪忍住火气,好容易才想起,这附近有家驿馆,说不定能从店小二那问问消息。
      刚踏进驿馆,便看见小二和一个少年正在那交头接耳,满脸八卦。

      “说实话,这次这位姑娘,虽然看起来病怏怏的,但是确实比之前来过的都好看呐。”
      “话虽如此,我跟着公子这么多年,确实没见公子看上哪家的小姐,这也说不准的……”
      “嗨!你不是说以前你家公子弹断弦割破手时,也没见他怎么在意,这次你都回来拿药了,肯定是在回避什么。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这……不好说,不好说……”

      那少年正是跑回来拿药的云述。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他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是块多余的碍眼石头,当时恨不得直接原地消失。
      现在回来拿了药,都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正在那左右为难,便索性和小二闲聊了几句,决定晚些再过去。

      两人的对话隐隐约约听不太分明,方且臻皱着一双俊眉,走上前去,敲了敲柜台:“劳驾,有没有一个红衣的姑娘来过这里?”
      他想了想,不太情愿地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头发剪得乱七八糟的,两边束着红色的发带。”
      “小、小王爷!您怎么来这儿了?”小二一惊,忙不迭点头哈腰连连鞠躬。
      眼前这突然出现的男子衣着华贵,眉眼肆意张扬。云述心里一动,赶紧低头行礼道。
      “方小王爷,您说的是方姑娘吗?”
      “不错,我是她……表哥。”方且臻道,“你是?”
      “小的是宾府三公子的书童。”云述连忙答道,内心迅速盘算了起来:小王爷面色不善,说不定方姑娘是从家中偷偷跑出来的,甚至还是去找公子。更何况她和公子正在不语斋,那气氛……万一被看到,这要是被抓回去,可能会出什么事。

      思及此处,云述毫不犹豫地道:“方姑娘方才来给公子送过元宵,然后就走了,许是逛灯市去了,小的也不大清楚。”
      “你说她来送元宵给你家公子?”方且臻一顿,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是的。方姑娘和公子是朋友,公子与家中交往不深,方姑娘心善,怕公子一个人过节冷清,这才过来的。”云述面不改色,胡乱扯谎道,“不过公子不在这里,方姑娘就托我送过去了。两人并未见着。”
      方且臻表情稍缓,只是还是不大高兴:“罢了,随她去吧,懒得找了。”言毕对两人点点头,径直离开了驿馆。

      小二全程大气不敢出,竖着耳朵听云述睁眼说瞎话,直到方且臻离开,才拿胳膊肘捅了捅他。
      “哎,你都在瞎说什么,那姑娘不是去找宾公子了么?”
      “你看方小王爷的模样,活像是来捉他表妹的,要是知道一男一女共处一室,怕不是要打断她的腿。”云述道。

      他实在不习惯说谎,搓了搓发烫的耳根,很是感慨:“方姑娘家里管得这么严,却还冒着风险去找公子,一片真心可鉴啊。不知道公子对她究竟是什么态度,回头我要好好留意一下。”
      “公子今年都二十三了,再不娶亲,家里那几位不知要闹成什么样了……”
      “哎,不说了,我先去送药了啊。”
      自言自语半晌,他突然惊醒,赶紧和小二告别,揣着药往不语斋的方向跑去。

      凉风习习,夜晚的寒意裹在水气中扑面而来。我和宾以寒并肩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灯火辉煌的湖岸,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
      烟火不一会儿就没有了。星星点点的余烬从天上缓缓飘落,划过微光闪烁的轨迹。我“啊”了一声,有些失望。
      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宾以寒淡声道:“方才只是开始,一会儿会有更盛大的烟花。”
      “咦,真的吗?”我顿时满心欢喜。
      “不错。”他颔首,犹豫了一下,似是下定决心般,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此处视野还是有所局限,你若愿意的话……”
      “湖心是个很好的观景之处。”

      我顺着他的手望向下方,靠近不语斋的湖畔,静静停放着一叶轻舟,不大,约莫只能载几个人,中间摆着一张小几。甚至连棚子都没有,十分简单。
      “旧时我和不语斋的主人,曾乘此舟泊船水上,下棋赏景。”宾以寒道,“湖心开阔,头顶浩瀚穹宇,盛景一览无余,你若想看更好的烟火,我可带你去。”
      “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他调职,此处鲜有人迹,此舟多年不用,恐怕积了灰。”
      “不介意的话,等云述回来擦擦,再去吧。”
      难得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我自然不会拒绝,开心地笑道:“好啊。”
      “可惜我对棋一窍不通,不然还能陪你下下棋。”
      “无妨。”他亦是淡淡地笑,“恐怕与你对弈,我才会输得一败涂地。”

      可能今晚发生了太多事,头脑昏涨,自作多情过了头。
      我突然觉得,那轮永远高高悬在碧空中的月亮,似乎离我近了一点点。

      “笃笃笃”,门外有人轻轻敲门。
      “公子,我拿药来了。”云述那仍带着少年稚嫩的声线传了进来。
      我跟着宾以寒走了过去,拉开门,见白衣少年满头大汗,捧着一个小瓷瓶,背挺得直直的站在门前。
      不等我来得及伸手,宾以寒接过药,随意往伤口上抹了点,就还给了他,然后侧过头对我说:“上船么?”
      我本想替他涂药,见此只好收了那点小心思,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云述率先跳上小舟,手脚麻利地拿抹布把舟板擦了一遍,而后乖乖地蹲到舟尾,拿起木桨等我们上去。
      小舟被麻绳拴在岸边,却仍有些晃晃悠悠的。宾以寒几步跨上去,走到舱中,刚转身向我伸出手,我便已经从岸上轻手轻脚地跳了下去,“咚”地落在了舟尾的木板上。
      面对那只停在半空中的手,我尴尬地挠了挠头,讨好地对他笑。
      “嘿嘿,没事,我看得清的,看得清。”
      他面上无悲无喜,淡淡地收回了手,继续往舟头走去,动作自然得仿佛刚才只是最为普通的举手之劳。
      我能感觉到身后的云述缩在舟尾,大气都不敢出,自己也有些窘迫,只好低着头,努力在微微摇晃的小舟上稳住身形,辨认着脚下的结构,想快点跟过去。

      结果极为讽刺的是,我才说完自己“看得清”没几秒,在打算绕开小几的时候,就被一块突起的板子绊了一下,下意识地“哇”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往前扑去。
      那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千万不要砸出鼻血,不要翻船!不要翻船!

      前方那人反应极快,快得仿佛身后有眼睛似的,一个转身便接住了我。
      小舟猛烈地一晃,舟尾的云述也“哇”了一声,像是拿木桨死死撑在岸边的泥土里,让小舟维持着一个略微倾斜的角度,却好歹没有翻过去。
      我的心脏跳得飞快,一边懊恼自己还不如刚才厚着脸皮牵宾以寒的手,一边心惊胆战地后怕。身体僵硬成了木头,动也不敢动。
      ……我怎么敢动,这是我第二次趴在他怀里了……

      整个人被雪白的衣袍包住,淡淡的清香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我。环住我的一双手臂很稳,很紧,生怕我站不稳掉下船去似的。
      无奈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烧得我耳朵火燎一般辣辣的。
      “我只是去舟头拿木板下放着的蒲团,你不用跟过来,在这里等着就好。”

      宾以寒确定我站稳了之后,便放开了我,继续往舟头走去。
      我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脸颊滚烫,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扭头。
      舟尾的云述正小心地拔出木桨,回头正对上我的视线,一脸无辜茫然:“方姑娘怎么了吗?”
      我眯了眯眼,露出一个怀疑又有点危险的眼神:你小子,刚才倒吸凉气的声音大得很,真以为我昏了头,听不到么。
      云述露齿一笑:方才小舟险些翻了,真是好险好险,小的全神贯注,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呢。
      我:……

      这种场面,如果有第三人在,气氛实在太过尴尬了……
      正在那和少年目光交战,宾以寒已经折了回来,在小几两侧各放了个蒲团。我赶紧撤回眼神,若无其事地对他笑:“辛苦了。”
      “坐吧。”他神色淡然,冲着舟尾正襟危坐的云述点点头。
      少年了然,解开拴着小舟的麻绳,挥动木桨,卖力地划起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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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刷出整改消息……15天不能更新(吐血
    怎么也得把糖发完再断,赶紧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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