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山中遗民

　　何老太这几天就跟丢了魂一样，心里一直挂念着自家老头子。

　　他们自十九岁成婚以来，一路风风雨雨已经相伴过了四十五个年头了，从青丝到白发，几十年的光阴里承载了不少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故事，哪怕是在儿子儿媳遭遇不幸时，他们也能互相扶持，互相依靠着从沉重的打击里走出来。

　　这几年他们老两口也一直是健健康康的，老头子平日里身子骨虽说比不上年轻人，但也是老当益壮，她从没想过老头子会突然倒下。

　　金乌西垂，只留下一缕金色的残阳，不久，最后一缕光亮也消散了，本想转身回屋的何老太似乎有所预感，眼巴巴地望着那石阶的尽头。

　　恍惚间，她瞧见了几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石阶上，何老太立马小跑过去。

　　阿秀望着飞奔而来的奶奶，立马三步并作两步迈下石阶。

　　何老头则大喊：“老太婆，你慢点跑，别摔了！”说着也加快了脚步。

　　虽是短短几日，但对这一家人来说却真是度日如年。

　　陈大河满面笑容地站在一边望着抱作一团的三人，心中不免想到：何时他也可以与他们成为真正的一家人呢？

　　何老太望着眼前生龙活虎的老伴，积攒了几日的担忧化作决了堤的泪水，簌簌落下。

　　“老婆子，你哭啥啊？你看，我现在一点事都没有，病都治好了。”何老头手忙脚乱地帮老婆子抹眼泪。

　　“对啊，奶奶，你看爷爷都没事了。”

　　擦了擦眼泪，何老太道：“没事，我这是喜极而泣。倒是让大郎你见笑了。”何老太此时才看见了立在一旁的陈大河，心中有些羞赧与歉意。

　　陈大河摇摇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

　　几人一同返回何家。

　　阿秀挽着奶奶的手将这几日所发生事情一一细述，何老太心中对陈大河的谢意又更深了一些，非亲非故能帮到这个程度真是太感谢。

　　“哎呀，你们赶路肯定累了，快歇歇，我去做饭。”这几日何老太都是将就着吃点，没正经做过一顿饭，现下老头子平安归来，陈大郎这个恩人也在，就想好好露一手。

　　因为有陈大河制办的食材，这天晚上的晚餐特别丰盛。

　　糖醋排骨，东坡肉，赛螃蟹，清炖鸡汤……

　　除了何老头，其余三人都吃得格外满足。

　　夜深了，阿秀借着烛光，伏在书桌上抄菜谱，从一本厚厚的《家常菜大全》中，阿秀挑了十道简单易学的菜式，用繁体字端端正正地写在本子上。

　　一墙之隔的何老太与何老头则依偎着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 ，当阿秀打着哈欠，顶着一头乱发，裹着一件超长的羽绒服，邋遢地走到楼下时，就瞧见陈大河正在劈材，瞧见她下来就直愣愣地望向她。

　　阿秀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用手抓了抓头发，红着脸转身回屋内整理仪容。

　　情人眼里出西施，陈大河并不觉得阿秀邋遢，反而觉得很自然，很可爱。

　　孙女刚才那娇羞的模样自然落到了何老太的眼里，之前都是陈大河单相思，现在自家孙女也开了窍，作为一个开明的长辈，何老太也是乐见其成 。

　　陈大河帮着做了不少粗重活，又在何家用过了早饭，就决定下山去了。

　　何老太将自己做的一些腌菜，酱料装了一竹篓递给了陈大河道：“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都是我自己做的，你别嫌弃。”

　　陈大河哪会有嫌弃的心思，忙道谢并双手接过。

　　“阿秀，你送送大郎吧。”何老太看着一脸不舍，不时将目光落到孙女身上的陈大河道。

　　“好。”

　　两人沉默着走出了山洞，爬过了石阶，路过了几丛竹子，到了一片小树林。。

　　陈大河停下脚步开口道：“阿秀姑娘不用送了，你快回去吧。”就算是两人间一句话也没说，但只要阿秀姑娘在他身边，陈大河就觉得特别美好，特别满足，但总归是分别的。

　　“嗯。”阿秀点了点头，望着他道：“你路上小心点。”
　　并从兜里掏出昨夜抄的菜谱塞到他里。
　　“我会小心的，你快回去吧！”手中的纸片上残留着人体的温度，暖洋洋的。

　　阿秀对他挥了挥手，就转过身望回走，刚没走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张望，却发现陈大河还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见她回过头就咧着嘴笑着望着她。

　　“真是个呆子。”阿秀自言自语道。

　　调转脚步，小跑着到陈大河跟前，阿秀抿了抿嘴唇，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陈大河的脸一下子就烧起来了，舌头也好像打了结，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点头。

　　阿秀看着他的样子笑出了声，轻笑道：“我也觉得你挺不错的，我们要不要处处看？”

　　陈大河的脑袋乱成了一锅粥，语言系统完全丧失了，只能凭着本能疯狂点头。

　　阿秀怕他把脖子给弄伤了，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眯着眼睛道：“以后你要一直一直对我好，不能变心，知道吗？”

　　陈大河听了下意识又想点头，只是下巴被捏住了，只能结结巴巴地说：“嗯！我…我…我一定…一定会对你好一辈子的，一定会的。”

　　阿秀满意地松开了手，问：“你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啊？”

　　“我过几天就来。”说实话冬天并不适合捕猎，往年冬日里陈大河也大多是在家干其他活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这山不单单有猎物，还有与他两情相悦之人。

　　“那我在家等你来。”阿秀看了看天色道：“不早了，你快走吧，不然又要赶夜路了。”

　　“嗯，那我走了，你也快回去吧。”陈大河依依不舍地望着阿秀，不肯挪动脚步。

　　阿秀推了推陈大河说：“快点走吧！反正过几日就能再见面了。”

　　陈大河转过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山林间，阿秀才转身回家。

　　“我也成了呆子了。”路上阿秀不由地吐槽自己。

　　下山的路上，陈大河脚步异常轻快，心情格外舒畅，似乎连冬日里的寒风都变得温柔了，路边萧瑟的树木枯枝也变得美丽了，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跑了起来，身体里好似有使不完的能量，背上沉甸甸的竹篓好似不存在一般。

　　一路小跑着下了山，笑着与路上的村人打过招呼，回到家中时陈大河本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家人，可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正在院中犹豫着就见刘氏从堂屋走了出来。

　　“大郎回来了啊！”刘氏瞧着傻笑着站在院子，背上还背着一个大箩筐的侄子道，“都到家了怎么不把东西放下来？也不嫌重。”说着便想上前帮他卸箩筐。

　　陈大河回过神抢先着把放到了地上：“二婶，我自己来就好，这东西挺重的。”

　　“知道重你怎么不早点放下来？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啊？”刘氏凑近一看就见箩筐里放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坛子，坛坛口被封得严严实实的，边上还塞满了稻草，稳稳当当的。

　　“这是何家人送的，何婆婆说这是她自己做的腌菜。”

　　“你们爷俩老说人家手艺好，这下我和小妹也有口福了。”

　　把箩筐搬回屋内，将里面的小坛子一一取出，总共有三个陶制的小坛子和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罐子。

　　刚把那个小罐子拿出来时，刘氏吓了一跳，这罐子极为漂亮，一看就很是贵重，可里面竟然装满了红艳艳，油汪汪的吃食。这何家难道是什么富贵人家不成？

　　“这罐子也太贵重了，大郎你下次记得要给还回去。”刘氏将那罐子郑重地放到柜子上，才把其余几个坛子的封口解开。

　　“嗯。”陈大河随口答道。其实他心知何家人有些奇异，也并不太把这个罐子放在心上，毕竟他在何家都瞧见好几个了。

　　“哇，这雪菜腌的真好，酸的刚刚好，这萝卜也不错，咦！这大白菜怎么是红彤彤的。”刘氏撕了一块白菜放进嘴里，毫无准备之下被辣到了，忙着找水喝。

　　陈大河立马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刘氏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才将嘴里的辣意压了下去：“这白菜里放了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辣？”

　　“应该是辣椒。”陈大河瞧了一眼道。

　　“这就是那叶掌柜心心念念想要的辣椒啊？这东西可比姜啊，茱萸啊辣多了。”

　　“嗯，就是这个。这东西用来做配料滋味特别好，尤其是冬日里吃起来，特别暖身子。叶家酒楼里的辣味拨霞供卖的可好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刚才被辣得直喝水，刘氏却忍不住又撕了一块辣白菜放进嘴巴里，心想：怪不得叶家酒楼生意好了，这东西确实够味，让人吃了还想吃。

　　“大哥，你回来了！”陈春燕蹦跳着进了屋，“娘，你在吃什么啊？我也要吃。”

　　陈春燕手脚太快了，陈大河与刘氏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她已经拿了一片辣白菜放进嘴里了。

　　结果可想而知，陈春燕被辣得直跳脚，足足灌了一壶水。

　　刚进家门的陈二叔叫瞧见了这样一副场景——自家女儿抱着水壶灌水，自家婆娘和大郎则在一旁笑得正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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