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山中遗民

　　到镇上时已是深夜，寒风凛冽的街道上空无一人，阿秀还是早早就把手电筒收了起来。

　　顶着刺骨的寒风在清冷的街道上行走，耳边是北风吹起街边屋檐下悬挂着的布制幌子的猎猎响声，阿秀心中一片焦急。

　　穿过街市，拐了个弯，陈大河带着阿秀到了一个医馆前，示意阿秀上去敲门。

　　这个医馆在金河镇上已经开了十几年了，极为有名气，医馆里的张大夫医术是有口皆碑的好。

　　“砰砰砰，砰砰砰……”阿秀敲了好一会才有人来应门。

　　“大半夜的，谁在敲门啊？”开门的是个身材瘦削的少年人，刚被人从睡梦中吵醒语气并不怎么和善。

　　“大夫，我爷爷生病了，求你救救他吧！”

　　那少年人看敲门的是个姑娘，又看到她身后男子和男子背上神色痛苦的老翁，就赶紧移开门板把人引了进来。

　　少年人引着他们把病人扶到房内的床榻上躺下，就急急忙忙往后院跑去了。

　　阿秀心中着急，看他离开立马就想上前去拉他，一旁的陈大河拽了一下她的袖子道：“这是医馆的学徒，想来他这是去叫他师父了，我们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阿秀这才想到到，刚才那人确实太年轻了，她心中太过焦急根本没注意。

　　不一会那少年人就领着一位胡子花白，面容清瘦的老先生回来了，想来这就是这医馆中的大夫了。

　　“大夫，我爷爷腹痛不止，求您快给看看吧！”

　　“不急。”老大夫径直走到床榻前，那位少年人紧随其后，陈大河端起桌上的烛台也跟了过去，借着烛光老大夫先是观察了一下何老头的的面上色，又掰开何老头的嘴看了看舌苔，接着贴近闻了闻味道，然后才将何老头的手抽出来，垫上腕枕开始细细诊脉。

　　医馆内一片寂静，阿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打扰了大夫给爷爷诊病。

　　半盏茶后，老大夫才将何老头的手塞回被中，开口道：“这位老翁腹痛几日了？之前可否吃过什么东西？是否几天未出恭了？有没有服过其他汤药？”

　　阿秀一一作答。

　　老大夫辰思片刻就走到药柜前取了一些药材，交代小学徒去煎药。又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套银针，撩起何老头的衣服，在他腹部开始施针。

　　一炷香后，阿秀就见爷爷原本灰白的面色开始有了血色，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阿秀连忙向老大夫道谢，老大夫还是一派淡然的样子，想必对着场面已是习以为常。

　　不多时小学徒也端着煎好的药回来了，老大夫取了针平静地道：“这药再喝上三剂就会痊愈了，今晚你们就先在这里住一晚吧，厚朴你去端个火盆来。”说完就施施然起身回后院去了。

　　“好的，师父。”名叫厚朴的小学徒将手里的药递给阿秀，就跑去端火盆了。

　　陈大河将床榻上的何翁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阿秀轻声将爷爷唤醒，小心地将汤药喂给爷爷。

　　喂完汤药，小学徒搬着火盆过来了，陈大河上前接过放到床榻旁，阿秀向小学徒道了声谢，小学徒摆了摆手，打着哈欠走了。

　　此时房间内除了又昏睡过去的何老头，就只剩下阿秀与陈大河了。

　　陈大河心中有所顾虑就挑了一个离阿秀较远的角落坐下休息。

　　阿秀也实在是累极了，趴在爷爷的床头就这么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当阿秀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披了件棉衣，略一思索她就知道这是谁给她披上的了。

　　只是环顾屋内也没瞧见陈大河的人影。

　　“嗯…嗯…”躺在床榻上的何老头缓缓睁开了眼睛，阿秀见爷爷醒来也是一阵欣喜，凑上去问：“爷爷，你觉得怎么样？肚子还难受吗？”

　　何老头肚子倒是无碍了，只是昨日昏昏沉沉的躺了一天脑袋有点发晕，一睁眼看到陌生的房间心中疑惑自己身在何处，他用沙哑的嗓音道：“我没事了，这是哪啊？”

　　“这是医馆，昨日陈大郎把你背到镇上的医馆来看大夫了。”

　　“那真是要好好谢谢人家大郎了。”

　　“嗯！嗯！这次真多亏了陈大郎，不然我和奶奶真不知如何是好。”

　　说曹操曹操就到，陈大河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他看见苏醒的何翁也是格外欣喜，将托盘上的汤药递给阿秀道：“这是第二剂药了，何翁你快趁热喝了吧。”

　　阿秀道：“真是多谢你了，我真是睡糊涂了，你昨日这么受累，还一早起来帮忙煎药，真是太感谢了。”

　　何老头也连声道谢。

　　陈大河忙道：“小事而已，不必言谢。我刚才借大夫的厨房熬了一些米粥，你们稍等我去盛。”说完就又风风火火地出去了，阿秀赶忙追上去让他把棉衣穿上。

　　何老头一口气将药喝完了，抿了抿嘴道：“这陈大河确实是难得的好人啊！咱们一来这就能遇上他们一家也是我们的运气。”

　　阿秀点头称是。

　　能遇上陈家人确实是他们家的幸事。

　　到了中午，何老头又服了一剂汤药，就已经浑身爽利，除了腿脚还有些酸软，已经和往常无二了。

　　那位老大夫又细细地给何老头诊了诊脉，复又施了一次针，最后开了几贴补气养生的药，叮嘱了几句：最近少食荤腥油腻，不可暴饮暴食。就让他们离去了。

　　阿秀付过诊金，又再三谢过大夫就扶着爷爷出了医馆，心中更是对老大夫的医术敬佩不已，在现代时老是听人说中医见效慢，西医治病才能立竿见影，看来都是偏见。这遇到靠谱的中医大夫，对症下药，药到立马病除。

　　虽然爷爷的病好了，但年纪大了一病身体就很是虚弱，回家去又要走这么多山路身体肯定吃不消，何况现在已过晌午回去必定又要赶夜路，阿秀决定先在镇上歇一晚，再做打算。

　　陈大河也赞同，就带着他们到了街上想寻一处旅店住下。

　　刚出医馆大门，阿秀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昨夜她心中牵挂爷爷的病情，加上天色昏暗根本无心观察街市的景色。可现在展现在她眼前的是极为鲜活的古代街景，虽然这规模比不上清明上河图，但也足够震撼。

　　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那些飞起的房檐下挂满了各色的招牌，形状不一的旗帜幌子随风飘扬，路上打扮各异的行人穿行而过，有挑担的，有骑驴的，有结伴步行的，每个人都是那么灵动。各种吆喝声，笑闹声，谈话声……从四面八方汇成一团塞进她的脑袋里，阿秀一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呆愣着说不出一句话。

　　何老头是第二次来这里了，比起发愣的孙女倒是淡定的多，心中嘀咕：‘这小年轻到底比不上他这老头有见识，连这小场面也能把她震住。’可他忘了他初次来时也曾望着这景象出了神，没比阿秀好上多少。

　　说来巧合，刚没走多久就又遇上了叶家小郎。

　　“陈大哥！”叶小郎还是一脸笑意盈盈的模样。

　　陈大河看到叶小郎才想起，昨日他去何家是去问辣椒的事的，但遇上何翁生病的事就把这事给抛诸脑后了，说来真是有点不好意思，还好现下何翁就在这里。

　　叶小郎也瞧见了陈大河和身后有过一面之缘的何翁与一位素未谋面的姑娘，想必是何翁家的小辈。只是这位姑娘的穿衣打扮着实朴素，不说首饰，连个头花也没有，可看何翁与这姑娘的面容神态和身上衣裳的材质也不像是特别穷苦的人家啊？

　　叶小郎压下心中的不解上前向何翁问好，何老头也还记得这个小青年是上次买了他家腌鸡蛋方子的酒楼的少东家，笑着与之寒暄了几句，并为两人互相介绍了一番。

　　交谈了几句，叶小郎知晓他们在找旅店便出口邀请：“我家虽是开酒楼的，但也有不少客房，不如就到我家暂住一宿吧。”

　　阿秀与爷爷对视一眼，又望了望身旁的陈大河，心中犹豫，毕竟他们与这叶小郎并不熟悉。

　　陈大河略一思索就帮他们应了下来：“那就多谢叶小郎了。”

　　“出门靠朋友，这点小事何必言谢，何况我也有事要求助何翁呢。”叶小郎摆了摆手，就领着他们往家走去。

　　阿秀对陈大河刚才一口应下之事，颇为不解，但那位叶小郎就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前方也不好开口问，只能用略带疑惑的眼神看着陈大河。

　　陈大河倒是很快就明白了阿秀的意思，低声道：“路引。”

　　阿秀立马就明白了。虽然是古代，但住店也是需要身份证的，也就是路引，他们这一家都是黑户要去住旅店肯定会有麻烦的。但她又想了一下，要是刚才没有遇到叶小郎那该这么办呢？遂又好奇地望着陈大河。

　　陈大河立马心领神会，用手指了指腰上的钱袋。其实如果银子也不好使，他心中还有一个出于私心的想法，如果真的有人问起他也可以和阿秀姑娘假扮夫妻，用他的身份来登记，不过这是实在没办法的办法了，现在有其他对策，他也就把这想法烂在肚子里不告诉阿秀姑娘了。

　　阿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对啊，老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这突然出现的叶小郎倒是帮他们省了一笔“打点”的钱，不过住宿的费用还是要算给人家的，毕竟真的不熟，总不好让人家吃亏。

　　何老头默默看着两人的互动，心想：‘这两人什么时候相处的这么自如了？’顿时心中大感不妙，难道这短短一两日的光景，阿秀也瞧上这陈家小子了？原本还对陈大河心怀感激的何老头立马狠狠瞪了他一眼。

　　陈大河则是被瞪得一头雾水，心中奇怪：‘我刚才有得罪何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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