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山中遗民

　　雪后初霁，被困在家中多日的陈家人准备去镇上赶大集。

　　确实被之前的雨雪天气给闷坏了，村里和陈家人这般想的人很多。

　　刚到村口就遇上了好几户也去赶集的村人，其中就有刘氏的好友花婶，于是两家人便结伴同行。

　　“听说你家大丫快生了啊？唉！人比人气死人，咱俩就差一岁，眼见着你就能当外婆，可以抱外孙了，我家这几个却连点眉目也没有。”刘氏挽着花婶的手臂羡慕道。

　　花婶笑盈盈道：“这事要看缘分的，你急也没用啊！”

　　“可我家大郎这年岁也着实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啊！”
　　刘氏说着还朝陈大郎瞥了一眼，眼神中透着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陈大河被二婶看的有点发麻，只能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不明真相的陈春燕，瞧自家大哥走得飞快，就小跑着追上去，喊道：“大哥，你慢点啊！等等我！”

　　古往今来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对逛街购物都是热此不疲的。

　　刘氏左手挽着花婶，右手牵着陈小妹，疯狂扫街，从街头买到街尾。跟在后面的陈二叔和陈大河却是负重前行。背上的箩筐里是满满当当的油盐酱醋等调料，手里还提着不少点心和布料，看上去毫无生气，与走在前面精神奕奕的三个女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叔，陈大哥。”少年人热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叔侄俩回头一看，原来是叶家小郎啊，两人笑着与叶小郎问好。

　　“这边人多，咱们去茶摊上坐着聊吧！”叶小郎引着陈家叔侄往街边的茶摊走去。

　　陈家叔侄心中疑惑，他们有什么可聊的啊？不过既然人家开口了也不好拒绝，陈二叔让陈大河跑去和刘氏说一声，等下他们在茶摊碰头。

　　到了茶摊，叶小郎要了一壶菊花茶和一碟芝麻酥。陈家叔侄把身上的东西小心卸下后，轻松地舒了一口长气。

　　喝了口热茶，陈二叔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叶小郎有何事要谈？”

　　叶小郎虽身材与他爹大不相同，不过和气的性子倒是一般无二。

　　“不瞒二位，这几日天冷，我家那加了辣椒的腌鸡蛋卖的极为不错，上次我家大厨还试着把那辣椒加到这拨霞供的汤底中，这拨霞供原就适合在冬日里享用，现下加了辣椒后滋味就更好了，吃一口就能驱走身上的寒气，大冬天都能给人发出汗来，我家酒楼近日里都是烟气腾腾的，全是来吃拨霞供的，食客简直是络绎不绝。今天恰巧碰到二位，想托二位帮忙问问何翁，这辣椒他是否还有富余的，能否再匀给我们一些。当然也不会让两位白跑一趟。”叶小郎自怀中掏出了一锭碎银递给陈二叔。

　　陈二叔抬手推拒道：“我当是何事呢，这不过举手之劳，反正我也打算趁着这几日天气好再上山一趟的，银子就不必了。”

　　两人推搡了一下，陈二叔坚决不收，叶小郎没办法，只好收了回去。

　　“陈叔与陈大哥近日要上山的话，可多猎些野兔，最近我家最是缺这野兔肉了。”叶小郎心想他们不肯收钱，那就到时把野兔的价格提一提，总不好让人吃亏的。

　　“那好，过几日我就多猎些野兔送过去。”

　　翌日，陈家叔侄又准备上山去了。

　　不过这次上山主要是为了猎野兔，那就不必往大山深处钻了，但是昨日答应叶小郎的事也需要有人去办，于是叔侄俩决定兵分两路，陈二叔在附近山上捉野兔，陈大河去何家问辣椒的事。

　　深山路远，陈大河踏着冬日清晨刺骨的寒风上路了。

　　陈二叔这次不必赶路，不慌不忙地在家中准备捉野兔用的套索，陈春燕知道这次父亲不往深山打猎就一直缠着父亲说她也要去。

　　陈二叔摇摇头道：“你就别瞎掺和了，你这一去我就光顾着你了，哪还有时间去捉野兔啊！”

　　“爹，你就带我去吧！我保证不会添乱的，而且不就是捉野兔吗？我也会捉啊，没准我去了还能多捉几只呢！”

　　陈二叔还是不同意，倒是一旁的刘氏道：“就让她一起去吧，让她也吃吃苦头，别老是想着往山上跑，做起女红来总是沉不下心来。年纪也不小了，再这样下去，到时候真就嫁不出去了。”

　　陈春燕只听到母亲同意她上山的前半句，立马喜形于色，至于后半句根本就没注意听了。

　　“可我忙起来真就顾不上她了。”陈二叔也是心疼女儿，生怕她上山遇到什么危险。

　　“没事，我也一起去，我来看着她。”

　　刘氏打小也是随她父亲在山里长大的，因是女子力气有限，对付大点的猎物不太行，不过捉些野兔野鸡那也是不在话下的，看着自女儿更是绰绰有余。

　　陈大河这次只是去问话就轻装上阵，行路的速度也比往常快了不少，到何家时日头都还未落下。

　　刚沿着石阶往下，就瞧见阿秀姑娘弯着腰艰难地背着何翁往石阶上爬，身旁的何老太一手试泪，一手
　　撑在何翁背上 ，防止他滑下来。

　　陈大河三步并作两步，跳着下了石阶，赶忙接过阿秀背上的何翁问道：“这是怎么了？”

　　阿秀与何老太看着突然出现的陈大郎，心中松了口气，阿秀抽泣着道:“今日…清早，爷爷…用过早饭后突然腹痛，我和奶奶…给他吃了点药，让他躺在床上休息，原本以为…就没事了，没想到现在却越来越严重了。我和奶奶就想送他去看大夫。”

　　了解了事情的始末，陈大河背起背上的何翁就大步往上走去，阿秀与何老太也紧紧跟着往前走。

　　刚没走几步陈大河便想起，从这到镇上是有一条小路可以走的，小路虽然难行但比从这到陈家村再到镇上可近不少，但何老太年纪大了走那条小路肯定不方便。

　　陈大河想了想停下了脚步说：“我知道有条近路，就是比较难走，要不何婆婆您就家等着吧！”

　　何老太自是不愿，但阿秀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定了定情绪开口道：“奶奶，大郎说的对，这万一路上您再出了什么事，我还得照顾您。您就先在家等着吧。爷爷肯定会没事的，我们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何老太也知道她跟着去也帮不上忙，只好妥协，将贴身放着的小布包裹交给孙女，又看了看趴在陈大河背上面色发白，神情痛苦的老伴，脱下自己的厚棉袄盖在老伴身上，红着眼不舍道：“好。我这老骨头去了也是添麻烦，那就拜托大郎了。阿秀你好好照顾爷爷，你们快走吧！”

　　说完这话，陈大河让阿秀用衣服的两只袖子将背上的何翁绑在他身上，就疾步往前走去，两条长腿迈得飞快。阿秀回头朝奶奶挥了挥手赶忙追了上去。

　　何老太目送着他们离开，直到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拖着被寒风冻僵的身子返回家中。嘴里一直喃喃念叨着：“祖宗保佑，老头子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山路难行，背着个人更是难上加难，陈大河却依然健步如飞，阿秀拼命跟着。

　　一边走一边看着已经疼得昏睡过去的爷爷，阿秀的眼泪又滑到了腮边。

　　陈大河轻声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何翁肯定会没事的，看了大夫吃了药一定就会痊愈的。”

　　穿过崎岖的山道，跨过拦路的巨石，趟过冰凉的溪水，两人一路疾行。

　　说实话阿秀已经不太记得父亲的模样了，在她的世界里，爷爷就是她最亲近的男性，可这一刻看着陈大郎的背影，阿秀却仿佛看到了父亲的影子，如果她父亲还在的话，遇到这事她和奶奶也就不会这么无助了吧。

　　回过神来，她也明白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个和她同龄的男孩，与她家无亲无故，顶多算的上是个邻居，是个熟人，可今天下午，当他出现在石阶上时，阿秀心里莫名就有种心安的感觉，好像是寻到了依靠一般。

　　这种情绪由何而来她也说不明白，反正她只知道眼前的人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从白天走到了黑夜，黑夜里赶路更加艰难，尽管是在皎洁的月光下赶路，但山林中树影重重视线难免受阻，阿秀从怀中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手电筒。

　　这是老式的手电筒，外边被银色的金属包裹着，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推了一下开关，立马就有一道橙黄色的园形光束投在地面上，照亮了脚下的道路。

　　陈大河看着突然出现的亮光，心中的震惊不亚于一个现代人看到不明飞行物，毕竟这东西确实太超出他的平日里的认知了，可他却什么也没问，继续默默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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