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四个大佬徒弟

　　秦雪棠的心越跳越快，她刚想说些什么，只见李星回唇角一勾，笑得一脸灿然：“咦？哪里来的小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的。”

　　秦雪棠：“…………”

　　说起相貌，唐棠的样子可与秦雪棠原本的容貌相去甚远。

　　秦雪棠身材高挑，体态纤细，黑发如瀑，肤白胜雪。她的眼睛细而狭长，一双眼眸似是常年笼着淡淡薄雾，看人时会有一种漫不经心、若即若离的感觉。

　　再加上她修为高深莫测，是被称为“道者第一人”的厉害人物，大家出于对她的敬重，自然就越发觉得她神圣高洁，如同冰山美人般不可侵犯。

　　除了她这几个徒弟。

　　尤其是李星回。

　　李星回年少时第一次听见外人对秦雪棠的评价，差点儿没一口茶喷出来把自己呛死。

　　李星回：“哈？你们说的，还是我那个爱吃糖，怕麻烦，被门夹一下就嗷嗷嚎半天的师父吗？”

　　众人：“住口！秦前辈贵为‘道者第一人’，怎会如你所说那般？定是你被秦前辈责罚了，气不过，才口出恶言玷污尊师名誉。小星回啊，万万不可如此，万万不可啊！”

　　你看，刻板印象就是如此害人。

　　李星回觉得，与其说众人是在维护秦雪棠的形象，倒不如说，他们是在维护自己心中幻想出来的那个“道者第一人”的形象。

　　久而久之，李星回也懒得解释了，秦雪棠冰山玉女般的形象自此更加深入人心。

　　唐棠却不同。她的眼睛又大又圆，乌溜溜的，像是深海里黑色的珍珠。

　　她的鼻尖小小的，嘴巴小小的，骨架小小的，手掌小小的，整个人都小巧玲珑的，如同一朵长在灵室内、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处处流露着一股脆弱的美感，让人忍不住想多呵护她一些。

　　李星回看着她那么小小的一只，当即怜爱之心大起，露出阳光般和煦温暖的笑容：“师妹你好啊，我叫李星回，叫我星回师兄就好。”

　　秦雪棠：“…………”小兔崽子，你背地里就是这样跟人家姑娘说话的？难怪三清派、灵霄派和凤华山的几位道长最近总是给我寄送书信，让我把你召回来严加看管。

　　不过李星回并不是故意搭讪人家姑娘，他只是不自觉地习惯更亲近别人一些罢辽。

　　秦雪棠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赫连轻轻地咳了两声：“星回，师父她……”

　　李星回反应过来，脸上依然挂着笑：“对了，师父人呢？叫她快别装了，赶紧出来吧！”

　　赫连：“…………”

　　李星回茫然：“怎么了？”

　　纪云深：“不知？”——你不知道？

　　李星回：“你是说之前的那几声钟声？”

　　纪云深点头。

　　李星回这时才露出惊讶的神色：“难道是真的？！”

　　赫连：“…………”

　　纪云深：“…………”

　　李星回还是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啊？不是开玩笑吗？师父怎么可能突然逝世啊？”

　　似乎是怕两位师兄不信，他还翻出旧账作为证据。

　　“你们不记得了吗？师父以前也是这样的啊。当年她两百岁大寿的时候，我在蓬莱仙洲赶不回来，师父就假装生病，逼着我千里迢迢赶回青茗山……还有一百八十二岁寿辰的时候，二师兄不在，她就飞鸽传书，说自己寻到了新的剑谱，骗他回来，还有……”

　　还有好多，他说不下去了。看着赫连垂着眼睛露出痛苦的神色，李星回终于相信了。

　　“我还以为……师父这次，还是同我们闹着玩啊……”

　　李星回喃喃，眼底泛起泪光。

　　看着朝气蓬勃的小太阳露出这种神情，秦雪棠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

　　最后还是赫连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语气坚定道：“师父的遗体我已经检查过了，确是逝世无疑。”

　　秦雪棠忽然看向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纪云深和李星回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压住心中的伤恸，一齐看向赫连。

　　赫连悄悄瞧了秦雪棠一眼，按下不表：“此事我稍后再与你们细说。”

　　纪云深&李星回：懂了，看来师父的死果然有蹊跷。

　　秦雪棠：那个，我觉得作为死者本人，我也有资格知道事情真相啊。

　　于是，李星回也不追问了，他飞快地平复了一下心情，帮着赫连与汀雪阁的弟子招呼道友，安排他们进入灵堂吊唁。

　　纪云深则抱着他的佩剑站在灵棺一侧，如同门神一样逼视着来来往往的众人，确保现场不会出现什么乱子。

　　而秦雪棠……秦雪棠没人理，默默站在灵堂外面，听着两三只乌鸦“嘎——嘎——”叫着，从她脑袋顶上飞了过去。

　　“师姐。”一直没出声的陆巍然终于小小地叫了一声，秦雪棠这才又想起还有一个陆巍然。

　　她把他拽到院子的一个角落里，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你就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看看。”

　　怕陆巍然不听话，秦雪棠还特地竖起手指警告他：“说好了的，进来以后都听我的。”

　　陆巍然虽然很想跟着，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只得依照约定，委屈巴巴地坐在原地。

　　秦雪棠扭头就走。

　　灵堂里的人不少，好在她现在个头小，不引人注目，动作又灵巧，没怎么费功夫就挤到了前排。

　　一抬头，就见纪云深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秦雪棠：“…………”

　　秦雪棠笑：“纪师兄好啊。”

　　不出所料，纪云深没搭理她，依然把她当作一团空气。

　　秦雪棠居然还挺高兴，悄悄地站到了纪云深身旁。

　　上前吊唁的人见纪云深身边忽然多了一位美貌少女，又不认识，本来还想询问一下到底是谁，日后见面也好有个照应。结果一搭眼就看见纪云深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飘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秦雪棠：妙啊，没想到老二还有这个用途。

　　她看了一眼纪云深手中的剑。

　　这把剑是当初她赠予纪云深的，名为“孤星”。

　　所谓“孤星”，不仅是指这把剑乃是用百年前坠落到万瀛洲的天外陨铁铸造而成的，同时也寄予了秦雪棠对纪云深能像这把宝剑一样，光华夺目，成为夜空中最闪亮的那颗星的期望。

　　李星回当时听了这个名字还吐槽道：“那不应该叫‘亮星’吗？叫‘孤星’多不吉利，孤独终老，孤苦伶仃什么的。”

　　不过纪云深却很喜欢。他抽出孤星剑，宝贝似的放在手上细细观察，然后点点头，以指为刀，在剑身上刻下‘孤星’二字，从此剑不离人，人不离剑。

　　剑道之路本就是孤独的，只有真正能够沉下心来的人，才能领悟剑道的精髓。纪云深明白秦雪棠的意思。

　　约莫是感受到了秦雪棠炽热的视线，纪云深瞧了她一眼，然后默默地把孤星剑换到了身体的另一侧，继续抱剑而立。

　　秦雪棠：“…………”逆徒，你干什么！为师又不是要抢你的剑！

　　原本还打算跟纪云深多说几句、增进一下师徒感情的秦雪棠，立刻打消了自己的念头，转而以纪云深同款的面无表情，看着一个个她并不熟悉的人，神情悲痛地跪倒在她的灵棺与灵位前，抬起手腕，不停地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泪水。

　　作为秦雪棠本人，能够有幸参加自己的葬礼，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秦前辈！你死得好惨啊啊啊！”

　　秦雪棠：那个……不是，我觉得我走得挺安详的，毕竟我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雪棠师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樱啊，你怎么就走到我的前面了呢！！”

　　秦雪棠：唔，不好意思啊，确实不记得你了，不过其实我也不想走那么快的。

　　“道宗啊，你还年轻啊，琼澜大陆不能没有你啊！”

　　秦雪棠：那个……年轻是真的，但是琼澜大陆有没有我真的无所谓，它离了谁不都还是好好的？

　　秦雪棠莫名地想着，扭头看了看灵堂的布置。

　　她的灵棺是用寒天玄冰制成的，千年不化，此时端放在灵堂中央的高台上，散发着袅袅寒气。

　　冰棺呈半透明状，从她的位置看过去，能隐约看到棺材里“秦雪棠”的身影。

　　她应该是被打扮过的，穿着素色的衣衫，双手交握，放于胸前。

　　她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花，身体周围也都摆放着鲜花。因为冰棺的关系，秦雪棠并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花，但她猜测，应该是海棠花。就是她名字里的那个棠。

　　秦雪棠以前无聊的时候曾对赫连说过，万一自己死了，千万不要用黑色的玄木做棺身，那样太压抑了，她不喜欢。

　　最好能有鲜花，有音乐，还能有她喜欢吃的各种糖。

　　大家也不要哭哭啼啼、愁眉苦脸的，实在不行，可以让李星回在她灵棺前演奏一曲，就算是有人跳起舞来她都不会介意。

　　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要开心啦！

　　当时赫连还打趣她道，师父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会有几百年，几千年，甚至上万年，何至于去想这些？

　　没想到一语成谶，她竟然连二百五十岁都没有苟到！

　　不过……赫连倒真的把她的话都放在心上了。冰棺、鲜花，就连灵位前面摆放的祭品，都是她喜欢吃的糖果。

　　哎呀，突然好想吃糖啊。

　　秦雪棠咽了咽口水，忽然听到一声怒不可遏的质问——

　　“是谁！到底是谁杀了秦前辈！”

　　秦雪棠：？？？

　　那人握拳愤怒道：“是不是魔域那帮狗贼！果然是那群狗贼没错了！若是让我抓到他们，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给秦前辈报仇！”

　　秦雪棠：？？？这位道友，你的逻辑有点问题啊，自问自答，怎么就成魔域杀了我了？证据呢？推理呢？你这样空口白话的，我觉得不行。

　　然而，此人话语一出，立时激起千层浪。那些还在排队吊唁的，刚刚慰问完纪云深、赫连、尚未离开的道友，一个个都振臂高呼道：“不错，我们定要让魔域付出代价！”

　　秦雪棠：你们等等啊，不要突然就被人给洗脑了啊！

　　可是这群人才不管这些，这个结论是否合理、是否经得起推敲，都不重要。在愤怒面前，人们需要的往往只是一个宣泄的口子罢了。

　　秦雪棠看着他们群情激荡，真怕他们下了青茗山就朝着魔域急奔而去——急着去送死。

　　“哦？你们要来魔域？不必麻烦了，我已经来了。”

　　秦雪棠一惊，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她只是听到了第一个“哦”字，就往纪云深身后躲了躲。

　　话音刚落，站在灵堂门口的一众道者便被齐齐掀飞。

　　“哎哟！”

　　这群人躺在地上捂着屁股，好歹也是各门各派挑选出来的精英弟子，此时却显得那么的不堪一击，连还手的余力都没有。

　　一道黑影倏地闪过，仿佛幽灵一样，只在一瞬间，便悄无声息地从院子里掠到了灵堂的石阶上。

　　这是个年轻的男人，一头短发，乌黑而又凌乱。发丝细碎，在他的眼睛里落下斑斑驳驳的碎影。

　　他的眸色很深，比他穿着的玄色长衣还要深。他的眼窝也很深，眼下带着青紫色的毒印脉络，右眼角下还有一颗引人注目的泪痣。

　　他刚才的身法动作如此之快，偏偏步态还如此从容不迫。

　　白皙修长的手指从玄色袖袍中伸出，男人拎起自己的衣角，刷得一摆，然后大步踏入灵堂。

　　“一群弱鸡，还敢大言不惭地自找没趣。”

　　清冷的声音满是不屑，还带着几分勾人的磁性。

　　一位年轻道者听他如此讥讽很不服气，挣扎着就要起身同他理论。可那人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走过，鞋底踩上年轻道者的手腕，轻轻一碾，险些令其腕骨碎裂。

　　“四师弟！”

　　要不是赫连出声制止，那位道者的手恐怕就要废了。

　　年轻男人终于抬起头了，他鼻梁高挺，嘴角边浮现出一抹张扬又桀骜的笑容。

　　“好久不见了，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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