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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付汉把这两个人引到小的会议室中,为她们端上两杯热茶。
两个女孩子都很年轻,看上去应该是同龄,一个长发,一个短发,长发的气质温婉,叫庄语梦,短发的女孩带了点英气,叫谭凯。
付汉在心中猜测这两人的关系应是朋友。
“我们是来撤销委托的。”庄语梦说。
“麻烦你了。”谭凯开口说话,付汉才发觉她的嗓音像男孩一样。
仔细看,谭凯似乎是有喉结的,不过入了葬礼关怀事务所付汉知道他会遇到很多常理之外的事情,也并不好奇。
“这边需要你们两位出示有效证件。”付汉说,“我方便到数据库里查询。对了,你们当初是各自立了委托还是共同委托?”
“各自。”庄语梦说话时,两人极有默契地对视一眼,“说起来,虽然我和她是一个大学的,但第一次见面是在你们事务所门口。”
付汉调出两人的委托,一看时间,在同一天,一前一后,不过那时的谭凯身份证上的性别还是女。
庄语梦的委托是如果她不幸身亡,送一封信给她的家人,虽然这是个网络时代,但她父母对于网络的使用还是不够熟练,如果是在自己卧室中留信,不能保证会被家人发现,所以庄语梦立下这个委托。
而谭凯的委托也是类似,不过是一段视频,委托内容是一旦她身亡,便将视频发布到网上。
“我这边需要填写撤销理由。”付汉说。
“就写因为活着挺好的,暂时是死不了了。”
谭凯说:“她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付汉输入后,给他们展示系统的页面:“我这边已经把两项委托都撤销了,在我们的系统里只能看到这两个记录,至于你们委托的内容是已经被彻底销毁的,所以在保密性上请放心。”
“保密不保密的,我们已经无所谓了。”谭凯说,“我已经跟家里决裂了。他们不愿意接受我这样一个变性的怪胎,我乐得自在。”
“没关系,我妈就是你妈,”庄语梦握住谭凯的手,“我妈挺传统的一个人,我以前以为向她出柜的话会被打断腿,谁知道这小老太太思想还挺开放。”
“阿姨怎么说?”
庄语梦附在谭凯耳边:“我妈说我跟你亲都亲了,也睡到一块去了,传出去没有男的要我,小谭这孩子得负责。”
“阿姨不介意我的……”
庄语梦说:“身份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我妈看的是这个。”
“阿姨还挺想得通。”谭凯说,“正好过两天阿姨生日,去见见。”
付汉将两人送出去。
走出门,谭凯回头朝屋内扫了一眼。
“怎么?看到什么人了?”庄语梦自然地用手挽住谭凯的手臂。
谭凯将她的手反握在掌心中:“闻到一种香味。”
“怎么个香法?”
谭凯说:“古法制香,味道很特别。”
“你认识这人?”
谭凯说:“不算认识,但间接了解。你还记得之前我被家里人关起来的那段时间吗?”
“记得,我怎么打电话也联系不上你。”庄语梦说,“那件事你到现在还没跟我解释过。”
“怕你担心,”谭凯说,“我有一个哥们儿,去我家装作是我男朋友,把我从家里带出来,那段时间,我担惊受怕,躲在宾馆里,不敢出门怕被发现。他是有个女朋友的,但他每天都来看我,后来听说他女朋友跟他分了,我猜大概有我的因素在里面。”
“他为什么不解释呢?你们只是兄弟关系,他后来没有把女生追回来吗?”
谭凯说:“他为人是仗义,不过大概是早就想跟她分手,所以默许了她的质疑。”
“女孩子一定很伤心。”
“分了也好,不合适,”谭凯看向庄语梦,“亲爱的,你别这么看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一个男人不是真的爱她,分开了短期来看是伤痛,长远来看她应该拍手叫好才对。”
“渣男!”庄语梦捶了谭凯一拳,“渣男臭不要脸。”
“你应该去打他,打我干嘛?”
“不行,我心里堵得慌,就是要揍你。”
谭凯闪躲着:“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又打我又骂我的,阿姨知道你这个样子吗?”
“我又打你又骂你,那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谭凯说:“我……我就要!我就要跟你结婚!”
送外卖的大哥打电话表示路况不好,要晚到一点。
付汉挂了电话,拍拍自己的桌子:“别躲了,出来吧,那两个人早走远了。”
“哦。”何青鱼手脚麻利地从桌子下面爬了出来。
“什么深仇大恨……”付汉问完了,又觉得不合适,转而道,“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付汉不问了,何青鱼倒想说了,“前男友,见面会尴尬。”
陵园里,蒲然抽完了一支烟。
储卿说:“接出狱的朋友?这件事我们葬礼事务所不接,但我可以介绍给你一家跑腿公司,这是他们承办的业务。”
储卿从钱包中翻出一张名片递给蒲然。
“石经业?”
储卿点头:“他的公司是苏城规模最大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到下班时间,储卿还没回到公司,也许是工作完成直接回家了。
付汉心里有一点点失望,自己行尸走肉一样地出门了。
在大街上游荡着,付汉突然想起周围似乎有一家卖鸭脖的连锁店,是付星念叨了很久的牌子。
付汉于是开了手机导航,跟着走到了一条窄窄的青石巷中。
此处是典型的未开发地区,保留了民国遗留下的风情。
虽然位置偏,但鸭脖口碑好,不需要循着味,远远地就见到排了一条龙的长队。
付汉正要排到队尾,却听到一个妇女骂骂咧咧地拉了他一把。
虽然他是个粗糙的男孩,但对方铁钳一样的手还是让他感觉有被冒犯到。
扭头一看,那双浑浊毒辣的眼睛付汉十分熟悉,伴随着飞鸟和恶臭,面前裹着头巾的妇女可不就是周赟乐他妈妈?
“今天可算是让我见着你了!”
付汉反正是扭头就跑,他不欠对方什么,论立场正义是站在他这边的,但他更知道让一个疯子不要抓破自己的脸唯一的方法就是跑。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们?”
付汉听到身后呼地刮来一阵风,后背遭殃被砸中了,扭头一看,周妈妈捡起地上的鞋套在自己褪色的红袜子上继续追赶着他,一边追,一边骂骂咧咧的,她身后自带黑鸦飞起的画面,犹如恐怖片的嗜血狂魔。
真动起手来付汉未必落下风,但没有人想跟一个中年妇女大打出手。
眼见付汉被追进一条小巷子里,他跑进去才发现这是一条死路,耳朵听得到背后越来越近的狂奔,付汉开始观察两侧墙壁,想试试他能不能翻过去。
“汪汪!”
“谁?谁笑我?”付汉低头,看到了某只昔日横行乡里的小卷毛,“真心,你怎么在这儿?”
该狗冷笑一声,龇出两排白牙,打算看付汉出一个大大的笑话。
付汉身为一只灵长类动物,绝不可能受它威胁,当即扼住了它命运的脖颈:“你知道哪有出口对吧。”
真心汪汪了两声,那是自然,不过它得看付汉出一个大大的笑话才行。
“如果你不救我,我明天就让方圆十里的狗兄狗弟都知道你已经不是个完整的真狗了。”
周赟乐的妈妈在一大堆乌鸦的衬托下追来的时候,只见到一条泰迪四仰八叉地栽倒在墙边。
“没人?”周妈妈愤愤道,“让他跑了?小兔崽子,别让我再见着你,再让我看着你非把你撕了不行!”
听着一墙之隔骂骂咧咧的声音,付汉无心计较自己落得个钻狗洞的下场,他更在意的是此刻与他四目相对的储卿。
储卿站在一藤椅的旁边,藤椅上躺一穿中式长衫的中年大哥,光头锃亮,一手捧了只紫砂茶壶,另一只手放在自己凸起的肚子上。
园林一样的院子,屋檐下挂了个鸟笼,一只嘴欠的鹦鹉无情地嘲笑着:“小偷啊!来小偷了!”
付汉不知道今天出外勤的储卿为何会在这里,但他只知道储卿看上去就像电影里跟老大汇报任务的青年才俊,“眉目如画”这四个字突然就跳进付汉的脑海里。
“起来吧,人都走远了。”储卿提醒道。
付汉才回过神,慌忙站起来掸掉身上的石灰和尘土。
“这位小兄弟是?”中年大哥咂了一口壶嘴问道。
储卿答:“公司的新同事。”
哦,就只是新同事而已。
付汉有点失望,但转念一想,不然呢,他还希望储卿怎么介绍。
“付汉,这位就是跟我们有合作的老石,苏城最大的跑腿公司就是他的。”储卿转过身来向付汉介绍道。
付汉忙不迭去跟对方问好,对方招呼储卿:“给这个小兄弟搬把椅子,叫……小付是吧,喝茶吗?前两天别人送我一罐白茶,没舍得开,今天你算是赶上了。”
付汉自己是不喜欢喝茶的,觉得那玩意儿苦,勉强喝了一口,觉得苦到舌根里面去了。
储卿跟老石侃茶文化,说哪儿的什么茶某个季节最好,应该用某地生产的茶具,付汉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光听个热闹,光是听储卿说话就听开心的。
别看储卿那张脸,到这种时候才能体现出他真的是个老干部。
“哦,你看我们光说这些没意思的。”老石看了一下乖巧坐姿的付汉。
“哪里那里,我觉得受益很多。”付汉听出对方话语中赶客的意味,觉得自己杵这儿耽误茶友也是不大合适,这个腿要走,已经迈出去了,但脑子又命令他站在原地,“那我先回去做饭。对了储老师,我忘了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给他介绍个客户,客户先走了。”储卿捏着茶杯在手里头转。
付汉在助理的带领下,从正门出去了,边走边想:储老师真是有闲情逸致,上班编程,下班喝茶,虽然熬夜,从不乱搞,宅男里的绅士,社畜中的典范,真是德艺双馨的民间艺术家,浑身发着理性睿智的光芒。
看付汉的背影,储卿放下手中茶杯问:“什么事还不能当着我同事的面说?”
老石凑近他,压低声音,悄咪咪说:“咱蹦迪去。”
“说什么呢?老艺术家?”储卿拾起桌上的扇子砸他胸口上,“刚才在我同事面前可是又复古又养生的。”
“这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老石说,“咱蹦个养生迪,还去上次那家怎么样?”
“这不好。”储卿眉头一皱。
石经业有些失望:“怎么不好?”
“上次那家不够热闹,我知道新开了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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