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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几人来到无相的禅房。
虽为一寺主持,无相所居的禅房却格外简朴。
正对着门的墙上用黑色的墨写了一个大大的佛字,佛字前头靠近墙壁的地方放了一个黄布包裹的蒲团,是平日打坐所用。
右侧靠墙则是一个佛龛,上头供奉着一座不知什么材质的小巧佛像,佛像前头香烛俱全,日日更换,从无间断。
左侧靠墙是一套普通的实木桌椅,桌上摆着一个白瓷茶壶并两个杯子,显然这间禅房平日几乎无人造访,两个杯子只够无相和红蕖一人一个。
桌椅旁的墙上镶嵌着一扇窗,窗台上摆了一个青瓷碗,这扇窗户白日里都是闭着的,只有夜里才会打开,让红蕖扎在碗里吸收月之精华。
无相和老道士相对而坐,谢辞站在老道士身边,小脸微红,时而悄悄抬起眼皮偷看无相,心情激动极了。
红蕖本该与谢辞一样,站在无相身边。
但是她眼珠子一转,突然就吭哧吭哧地爬到无相腿上,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下巴微抬,甜甜地对谢辞一笑。
谢辞在震惊中双眼大睁,眸中流露出几分对别人家小孩的羡慕。
至于无相……无相什么反应也没有,任由红蕖坐在自己腿上,兀自与老道士说话:“丹阳道兄,你我该有百多年未见了。”
名叫丹阳的老道士瞧了眼红蕖,也捋着颌下短须道:“是啊,上回相见,还是在追踪炼魂老魔之时,那时多亏了你一力阻击,将那老魔封印,不至于生灵涂炭。说起那一役,我等实在汗颜。”
无相只道:“此乃度厄之行,我辈本该如此,道兄谬赞。”脸上并无常人被盛赞的窃喜。
丹阳脸露追忆之色,又道:“前有炼魂老魔作乱,后有冲霄秘境溃散,那段时间实是多事之秋。说来自那以后便甚少见到你了,多嘴一问,可是那时留下了暗伤?”
听闻无相受伤,谢辞满脸惊讶,倒吸一口凉气,小嘴微张,无相大师这么厉害的人,也会受伤么?
红蕖就没有谢辞这么大惊小怪了,她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看丹阳,又转头看看身后的无相,一副乖乖坐等后续的模样。
无相的目光淡淡从红蕖脸上扫过:“当时确实受了些伤,不过已然痊愈,道兄无需担忧。”
丹阳点头:“那就好。”想了想,又有些跃跃欲试,“既然如此,你我是否……”
无相深知这老道士的德行,话不用说完,便知他是想要切磋了。
别看丹阳如今已然须发皆白,实则只比无相大几岁,当年澄心书院那百年一度的擂台赛上,无相代表渡生寺出战,丹阳代表昆仑道出战,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
那时是丹阳输了,他当然不服,此后好长一段时间,每每有所收获,便来缠着无相切磋,颇有几分死皮赖脸的味道。
如今上了年纪,瞧着是稳重了一些,一提到切磋便又现了原形。
无相左右无事,也就没有拒绝,他将红蕖抱到地上,腕间手珠上旋即飞出一颗佛珠,悬浮在禅房正中,散发着莹润的金光。
“道兄,请。”
丹阳满脸兴奋,喜形于色:“好嘞。”
两人身形一晃,同时投入佛珠之中,啥时踪影全无。
谢辞好奇地仰头打量佛珠,好像在琢磨这么小的一粒珠子,是怎么容纳两个大人的。
红蕖嘻嘻一笑:“小哥哥,别看啦,你瞪破了眼睛也看不见的。”
谢辞终于把注意力放到红蕖身上,问号三连:“你是谁呀?无相大师为什么对你这么好?那佛珠是怎么回事?”
如果谢辞不问,红蕖或许还会好心替他解答,可是他问了,红蕖就不想说了,也抛出一个问题给他:“你先说,你为什么这么想见无相?”
谢辞没什么可隐瞒的,老实说道:“据老一辈的人说,无相大师曾救过我家先祖一命,若是没有大师,也就没有我了。而且百年之前,大师经常在外走动,慈悲济世,普渡众生。近百年来,虽然很少再见大师的踪影,但每逢天灾人祸,渡生寺的师父们还是会行走世间,扶危济困。”
红蕖摸着下巴,摆出一副认真思考的小模样,在谢辞叙述的过程中时不时点一下小脑袋:“这么说,无相在外面很有名咯?”
谢辞连连点头,像极了先前那秃毛小鸟啄蛋壳的模样:“民间都把大师当作神佛来供奉,他很早以前,就被封为国师了。”
红蕖似懂非懂,歪着脑袋:“国师又是个什么师?”
谢辞刚想解释,半空中的佛珠光芒大放,先前消失的两人重新出现在禅房中。
无相僧袍整洁,一如进入佛珠之前。
丹阳就有点惨了,须发凌乱,衣衫不整,先前的仙风道骨模样荡然无存,活像一个邋里邋遢的老乞丐。
瞧见谢辞狐疑的神色,他若无其事地清咳一声,指尖飞动,一个清洁的法诀过后,邋遢形象不再,仙风道骨重现。
此时,他才对无相笑道:“老道甘拜下风,以你如今的身手,这世上恐怕只有我昆仑道重华道主才能与你匹敌了。”
无相不置可否,面色淡淡,招呼丹阳重新落座。
丹阳却道:“不坐了,今日切磋已毕,心愿已了。道主前几日传令我等返回昆仑,说是收了开山大徒弟,要举办收徒大典。老道收了徒弟以后也没带他回过昆仑,此次正好带他回去一趟。”
无相闻言,便没有挽留,修为到了他们这个程度,聚散早已看淡,有缘自会再见,无需硬留,况且无相也非执着之人。
此时丹阳却道:“想来再过几日,道主便会广发请帖,邀各位同道前往赴宴,总不会缺少你这一份的,届时又能再见了,”说着便招呼谢辞,“阿辞,走了。”
谢辞嘴上应了一声,眼神还是依依不舍地看向无相和红蕖。
他看无相,自是舍不得就此离开自己的偶像,看红蕖,估摸着是因为没有从红蕖处得到答案的缘故。
纵使如此,他还是被丹阳拖出了禅房,直接御空而行,往西北方向而去。
红蕖迈动一双短腿小跑出禅房,仰头看着谢辞努力转过头来的不舍模样,欢快地挥舞小手与他道别。
直到禅房里头传来无相无波无澜的声音:“红蕖,进来。”
小姑娘才缩缩脖子,将喜色一收,垂头丧脑地走进去,不言不语地站在无相身前。
头顶传来无相的声音:“说说吧,做错什么了。”明显是秋后算账的架势。
红蕖垂着头不说话。
她不说话,无相也陪着她沉默,但看这模样,今日恐怕是无法善了了。
红蕖心里飞快地想着逃避的法子,片刻后,便悄悄对了对手指,一双大眼睛里很快氤氲出水雾。
等到时机差不多了,又猛然扑上前去,一双小短手抱住无相的大腿,眼泪扑漱漱地滚落下来,又毫不客气地将眼泪鼻涕全部擦在无相的僧袍上,咬着唇就是不说话。
她虽然顽皮,讨巧卖乖却是一把好手,表面上委屈成这样,心里指不定完全没有认识到错误。
无相很清楚她的德行。
然而即便如此,见她哭成这样,无相依然有些束手无策,他不动声色地拧了拧眉心,只觉得眼前这丫头完全就是自己命里的天魔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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