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偶遇

　　A

　　岸边露伴对空条承太郎的兴趣比他对旁人稍高了一些。这并不令人惊讶，他本身就对常人没有太大的兴趣，对异于常人的存在倒是抱有极高的取材欲望。

　　空条承太郎显然在这个镇子上比绝大多数人都更具有故事性，不谈他被称为最强替身的实力，还未成年时候就迈上的战斗长路，以及后面十几年学习研究时走过的道路令他的身上自带着与和平格格不入的气息。

　　他自身与常人是有所差异的，混血儿的骨骼和轮廓让他看上去非常强壮，而浅色的瞳孔和一直抿着的嘴唇则表现出他的不近人情，经历战火的气息缠绕在他的影子和手足之间，无时不刻拉开距离。

　　在接近这一方面，岸边露伴不得不承认他极为偶尔的时候，还挺佩服东方仗助装聋作哑的能力——或者对方真的是个聋瞎。少年人对男人的敬佩和信任亲近闭着眼睛的人都能感觉出来，东方仗助似乎从未接收到过那种锐利的气场一样，言语动作之间都自然而然的带出亲昵来。

　　这莫非是血缘的优势？

　　在胡乱猜测的时候，岸边露伴也从未停止过隐晦地去观察空条承太郎。他的直觉和理智都让他拒绝去真正的接近对方，最多也只是碰到的时候多放个几秒视线在对方身上。

　　起码他从未打过对空条承太郎也用上天堂之门过。他看得一清二楚，即使空条承太郎或许无法完全避开天堂之门的效果，但是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可能像在广濑康一那时候那么轻松成功，甚至可能刚刚用完替身就能负伤倒地了。

　　日积月累不经意般的观察下来，岸边露伴可以轻易地在纸张上勾画下男人的面庞来。比起亚洲人更加下凹的眼眶，锐利的骨骼线条和浅淡到像是覆盖了冰层的眼睛。

　　男人脖子再往下的肢体和皮肤都被裹在衣服里，但露出的手掌便正反都留着不少伤疤，不难想象衣料下还藏着多少的伤口。岸边露伴曾仔细观察过对方的手，空条承太郎拿杯子时的动作当然称不上有什么礼仪可言，但他的手指骨节宽大，握住杯子的时候似乎一个用力就可以捏碎瓷质的杯身，在每次端起和放下的时候杯子里地液体都没有太大的晃动，甚至很难听到杯底和杯碟碰撞的声音。

　　在这样的一只手上，从指侧到掌心都覆盖着茧，仿佛手掌的每一寸都曾经需要位于战斗中一样，手掌的颜色都因此暗上一个色度，食指和中指的茧上还染着烟熏的暗黄色。茧的边上或底下攀爬者数不清的，顺着掌纹或凌乱的细小疤痕，即使此刻只是些浅淡到一不仔细便无法看到的痕迹，却也让靠手吃饭的岸边露伴不难猜测出那曾经可能是多么深的伤口。

　　他只有那一次观察的太入神，以至于从观察中回过神的时候，空条承太郎正眯起眼睛看向他，两只被观察的手松松相握着放在桌上，而瞥来的视线没什么质问的意思，只有一层浅淡的疑惑与令人不快的不以为然。

　　岸边露伴匆匆结账离开，姿态间甚至有几分狼狈，他一面感觉背后的视线似乎加了几分困惑，一面又暗自不快于那种自己被发现了对方却没有什么反应的状况。

　　等他回神的时候，已经坐在工作台前画完了那双手多个动作的图片，连带着那对因眯起而显得格外狭长，仿佛正要狩猎动物般的眼睛也落在纸上，不需要上色都能令人联想到那份令人胆战心惊的绿色。

　　唯一的好消息是，在他发现男人的时候他就往四周看了看，意识到这是极为难得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偶遇——也就是说，东方仗助那一伙人并未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样子。

　　不幸中的万幸。他松了一口气，转眼又再度因为自己这种仿佛低了个位的态度感到不快起来，为此泄愤地向前翻了翻这本已经被混血男人占领的画册，却意外的发现在最开始的几页里面画有一张空条承太郎正微微挑起嘴角的侧脸画像。

　　那道向上的弧度十分微弱，可无疑十分自然的柔化了异国的轮廓，像是刀刃忽然被刀鞘包裹住，失去了无人可以接近的寒光。但这也不是蒙尘，而是如收敛起獠牙，正慵懒晃着尾巴，放任瑟缩的弱小动物途径面前的野兽。

　　空条承太郎曾这么笑过吗？岸边露伴勉强地进行了回忆，他的记忆在和压根不熟的人经历上模糊的十分果断，这张画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的作品，而他已经不确定这到底是自己的创作还是真实看到的了。

　　当这本画册进行到三分之一的时候，空条承太郎就已经是他观察名单上的重要大头了，而后几页中笔锋所勾画的面庞中已经有了前面并不存在的攻击感。岸边露伴也从未想过画一画对方除了冷淡和不快意外的表情，笑容更是无稽之谈。

　　可是偏偏这张微笑的面庞就落在这里，让他在之后不管做什么都忍不住分神。空条承太郎真的曾在露出笑容，还是说那只是墨水蹭花后的改动，如果是那样的话，那男人真的露出笑容会是什么样子？

　　在睡眠都被自己这一画家的职业素养骚扰之后，岸边露伴黑着脸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后打开手机给广濑康一打了电话。

　　被电话在深夜吵醒的少年因为软糯的性格和对面的身份敢怒不敢言，随后听着对方的要求终于也一样的把睡意给扔了出去。

　　“找承太郎先生出门？”

　　他忍不住重复了一遍青年的要求，电话那边回复了肯定的一声哼响，随后在广濑康一不断的茫然又慌张的破碎词句里终于不耐烦到了极点，直接挂断了电话。

　　出于对情况的极端不了解和对自己能力的心知肚明，广濑康一迅速拨打了电话，把最大的支柱东方仗助也在深夜里叫醒。

　　哈欠连连的要求对象的小舅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惊醒了，不过他也迅速本着少年人的勇气选择了受益方式。

　　“只要支付酬劳就可以帮他拉出来，不过漫画家这种赚钱的职业……报酬方面……”

　　在离他们有些距离的酒店里，即使还没有入睡，也无法知道自己到底被卖了个什么价格的空条承太郎一无所知的打了个喷嚏。

　　B

　　空条承太郎总觉得今天有些怪异。

　　很少会主动选择麻烦他的东方仗助特地拉着他的几个朋友往学校请了假，早早敲响了他的门，表示觉得最近镇上有些怪异的感觉，希望可以得到帮助一起巡着转一圈。

　　他不至于会忽略替身使者的直觉，因此也披上外套就打算跟着出门，不过在关门的时候一面听着东方仗助支支吾吾的“哪里不对经”，一面又看到了一直缩在东方仗助背后的广濑康一一直用怪异且带着歉意的表情看过来。

　　即使再往前推个十多年，空条承太郎也觉得他没法理解这批少年人的想法。不过他也没有退回去再休息一会的念头：毕竟是自己祖父亏欠的家人，在之前的战斗还是对方帮了自己，他也不介意出去帮忙走动一圈。

　　只是话分两头，他虽然不在乎陪着少年人胡闹一样漫无目的的走一圈，可对于对方的目的他还是颇感好奇。

　　能动容到东方仗助的东西实在不少，只是如果只是浅层的利益诱惑，对于拜托不是同龄人的这种事，恐怕还得加点什么条件，譬如无法告知的什么替身，或者熟人……

　　他视线一转，贴去方才就感受到注视的地方，只是街道上因为他的容貌和三个穿着校服却没去上课的学生聚来的视线实在不算少，其中又毫无带有恶意地，就算是视力不错的他也无从得出什么结论。

　　如此循环几次，空条丈太郎也就放弃了寻找什么特殊的视线，转为观察边上三个人的动向。东方仗助明显现在才觉得紧张，正僵硬又刻意地吹着口哨，试图表现得很轻松，广濑康一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又时不时看一眼他，撞上视线便兔子般前蹿一段，唯一正常的虹村亿泰则显然没有被告知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一脸兴致勃勃地转着头四处张望。

　　这种异状实在是明显到了空条丈太郎都忍不住想要叹息的地步，他侧过头拉了下帽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表示，只能装作自己没发现的继续跟着他们的步伐。

　　接着察觉到广濑康一拉着东方仗助的衣服，比手画脚了两下后两个人一起停下了动作，然后看向了他。

　　“嗯？”空条承太郎也停下，他等待着满脸纠结的两个少年说点什么，起码是能让他了解到底要做什么，好早点配合好。

　　而东方仗助在纠结许久后，所给出的话语让他忍不住抽了一下眼角。

　　他说：“承太郎先生，能不能麻烦你笑一下。”

　　在虹村亿泰诧异的声音下，空条承太郎再度叹了口气，还是没忍住点出了他们的目的：“别告诉我你是被什么莫名其妙的女人拜托了这种事。”

　　东方仗助的表情看上去比他还要接受无能，不过口风还是没开，只是双手合十地做出了拜托的姿势。空条承太郎拉了拉帽子，倒也找不出什么特别需要拒绝的理由，也就配合的扯了一下嘴角。

　　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诸多因为他们在路中间停下而转来的视线，也能够察觉到面前几个少年专注的看着他的眼神——不，不对，不光光是看着他，而是他边上的——

　　男人侧过身去，那点没有笑意的弧度已经消失无踪，留下的还是淡漠到无情的神情。他和正在看着他们的漫画家撞上视线，对方显然没想到他会忽然回头，眸子稍稍睁大，却一下子没法回神那样还在凝视着他的嘴角。

　　随后露出了有点不快的表情。

　　如同上次对上视线一样，空条承太郎看到对方很快收起了仿佛随身携带一样的画册，结账离开了小店，只是来结账的服务员看上去才刚刚想把咖啡放在青年的桌子上。

　　他回忆了一下，确认对方确实是即使只是偶尔碰见，都会将视线放在自己身上观察的人。因为只是多看两眼的事，空条承太郎从未想过提醒什么，不过他没想到今天这场怪异的出行居然是对方的要求，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干脆利落地离开，看上去还分外不满。

　　“额……那、那承太郎先生，要不我们再走回去？”

　　显然也察觉到不对的东方仗助缩着肩膀提出建议，虹村亿泰还在重复他茫然的问话，广濑康一则拿着手机露出苦闷的表情。

　　“……走吧。”

　　空条承太郎想，他无法理解的大概不止这几个少年，而是整个杜王町里面的人。

　　C

　　发送了“那种笑容太僵硬，完全没法用作画画素材”短信的岸边露伴，在确认了那些高中生果然没什么用之后，虽然还是把约定好的报酬扔给了他们，但也决定好了把“真实观察到空条承太郎笑容”的目标定在近期目标的第一条。

　　频繁的偶遇就是这么开始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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