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日理万机

　　回到王府时，已是申时。骆冉和夏语辰一下轿，便见到赵嬷嬷迎了上来。

　　“殿下，娘娘，你们可都用过午膳了？”

　　骆冉点点头，夏语辰瞧了她一眼，转向赵嬷嬷：“嬷嬷，吩咐厨房早点备晚膳，再额外备些小点。”

　　“老奴知晓了，这就吩咐下去。”赵嬷嬷对身边一个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即刻转身往膳房的位置走去。

　　那丫鬟走后，赵嬷嬷看了看大门的位置，脸上似乎有些忧色，骆冉瞧见了便问：“嬷嬷，怎么了？”

　　赵嬷嬷走近了些，福身说道：“回娘娘，您与殿下刚出门没多久衙门便有人找上门了，说了几句之后，魏江就走了，到现在还没回府。”

　　赵嬷嬷这么一说，连走在前头的夏语辰也不由放缓了脚步。

　　“魏总管可有说出了何事？”

　　“未曾听他讲过，只是都到了这个时辰……”赵嬷嬷的话还未说完，突然府门那边一阵吵闹打断了她的话。

　　几个人离着府门并不远，隐约听见门外响动，其中似乎还夹杂着魏江声音。

　　果然不多一会儿，魏江便从大门走了进来，一进门便看见夏语辰和骆冉，于是紧走几步到了跟前，躬身施礼：“奴才见过殿下，见过娘娘。”

　　夏语辰瞧了瞧他，脸上倒是神色如常，开口道：“去书房再说。”

　　魏江冲他点头，可旋即表情有些顾虑朝身后看去：“殿下……方才奴才在府门那儿……”

　　听他一说，骆冉顺着方向朝府门瞧去，隐约看见几个下人将一个人扯到了门后。

　　夏语辰点点头，似乎早就知晓他要说什么，开口道：“带到你那儿问话，问清楚点……”说着又转向骆冉，“你换件衣服也过来吧。”

　　春末的白日稍长，骆冉换了衣服来到书房时天色还亮着。刚迈进书房，她见夏语辰坐在书案前而魏江正垂首站在一边。

　　“奴才见过娘娘。”魏江朝她施了一礼。

　　骆冉瞧他脸色不太好便问道：“魏总管，方才听赵嬷嬷说衙门那边有人来过了？”

　　魏江点点头，偷眼朝夏语辰看了一眼，才回道：“回殿下，娘娘。衙门那边负责查绸缎庄走水那件事的班头，今天来过府上，说是查明了是因为几个伙计取暖用的火炉子引起的。”

　　“火炉子？”骆冉满脸疑惑。随即想起几乎成为一堆焦炭的库房。

　　“让你查的都去查了？”夏语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骆冉觉得摸不着头脑，却瞧着魏江毕恭毕敬地点了点头，语气谨慎地开口道：“奴才去几个与咱们绸缎庄有过生意往来的布庄，几个掌柜都说绸缎庄的货没问题。”

　　夏语辰冷哼一声，眸光一闪，魏江声音都跟着颤了起来。

　　“奴，奴才又跟着问了几家也是如此……”

　　“魏总管，可是寻了最近绸缎庄供货的那几处布庄验货去了？”

　　“娘娘英明，奴才正是寻了跟绸缎庄有生意往来的几家布庄，可……”

　　“魏总管，这几家布庄肯定知道江枋绸缎庄是王府的产业，所以即便吃亏也不会说出来。”

　　“也不尽然……”魏江说着又偷眼瞧了瞧夏语辰，有些欲言又止。

　　夏语辰脸上虽然不显，可显然也被魏江这种战战兢兢的态度给弄得恼了：“有什么话说便是了。”

　　魏江犹豫着开口回道：“殿下您年幼便离宫建府，又是久病缠身，这个靖王的称号其实……多是名存实……”

　　夏语辰目光扫来，魏江顿在最后一个字上，愣是没敢说完。

　　骆冉听明白魏江的意思，想想也觉得一个空有名号的王府被自己铺里的掌柜连着亏空三年还有什么威慑存在。

　　接着，魏江便讲出自己快到王府时看见一个少年不断朝路人打听王府所在。他心生疑惑便让几个和他同去的仆役将少年一并带了过来。

　　夏语辰没兴趣盘问，三两句便把魏江打发去详细了解少年情况。

　　魏江前脚刚走，骆冉也跟着要离开，却听见夏语辰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你不是看过剧本么？”

　　骆冉一转头便对上夏语辰的视线，似乎正等着瞧她如何回应，她摩挲了一下掌心，用一种委婉的口气，说道：“夏总……剧本上根本没有这段……”
　　要不然，我干嘛要查那些账本，各处跑着找真相……

　　“没有？”夏语辰眼眸一动，好像如今都没有接受自己只是个龙套的事实。

　　骆冉朝前走了两步，接着揭露更为残酷的事实：“夏总，按照剧本上的剧情，你现在应该已经……”

　　夏语辰仿佛料到她要说什么，凤眸微眯，毫无感情地吐出两个字“死了？”

　　骆冉点点头，庆幸这两个字不是从自己嘴里出来的。

　　“那你应该早就是寡妇了？”

　　骆冉一顿，听出夏语辰说这句话的语气里竟带着点笑意，顿时汗毛倒竖：“嗯，理论上是这样……”

　　“养了几个面首？”

　　“什么！”骆冉满脸惊悚。

　　夏语辰却是一脸平静，“你的理想啊，赚钱，买房，养小白脸。我死了以后不是正好？”

　　骆冉一凛，没想到向来雷厉风行的夏总怎么还会记住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那……那是我开玩笑……”

　　“哼。”夏语辰冷笑一声，瞧着她的眼神多带了几分寒意。

　　晚膳时分，连日都在自己房中用餐的夏语辰破天荒地来了正厅。这幕瞧在凤兰、莲芝和赵嬷嬷眼中自然是件天大的好事，可骆冉却还想着方才的对话，心中惴惴吃饭时一言不发。

　　一顿饭接近尾声，赵嬷嬷才觉着正厅的气氛有些诡异，连忙吩咐下面把做好的几样小点给端了上来。

　　点心还没端齐，魏江也跟着到了正厅。他看着脸色不太好，一走进厅堂就在夏语辰跟前翻身跪了下来。

　　“禀殿下，奴才已将那少年盘问清楚了。”

　　夏语辰拿起桌上的一块点心刚放进嘴里，过了一会儿才短促说道：“在这儿说便可。”

　　魏江应了一声，开口道：“殿下，那小孩是绸缎庄老掌柜的儿子，这次从奉城来便是向那刘成讨债的。”

　　“讨债？”骆冉一愣，想着那少年的狼狈模样倒真不像个债主子。

　　“没错，刘成家原本在奉城便是个乡里皆知的穷人家。他幼年丧母，成年后父亲也去世了。他叔叔也就是老掌柜，怜他父母皆亡经常接济他家。待这个侄子更是比亲儿还要好，一面教他手艺还将他从奉城带到崇都。可这刘成却是劣性不改，在奉城时便染上赌瘾，到了崇都老实了一阵，却又犯了老毛病。”

　　魏江说着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这次欠得多，老掌柜心软还是帮他还了，却决定要把他赶回奉城，那刘成为了留在崇都便写下还债的欠条，还发誓说此后不再沾赌这才继续待在铺中。此后几年倒真的没再赌钱。”

　　因着上午去了一趟茶楼从那王胖子口中也得知了刘成的为人，骆冉对魏江说的这些到不足为奇，“魏总管，那如今老掌柜的儿子来崇都就是为了向刘成讨回那笔赌债的钱？”

　　魏江点点头，回道：“娘娘英明，老掌柜当初帮刘成还债时将自己一部分田产变卖，现在得了病药费花去不少，家里也没存下多少。眼看就要断药了，也是实在无法，他的幼子才上崇都来讨要这笔账。”

　　夏语辰吃完一碟点心，将茶盏端起喝了一口，“可有实证？”

　　“实证？”魏江一愣，继而反应道：“有，那小孩手中有刘成摁手印的字据。”

　　“打发那小孩去衙门便可。”

　　“去衙门？可这……”魏江满脸疑惑，抬眼却瞧着靖王殿下喝着茶一副不想再继续赘言的样子。

　　“魏总管，殿下的意思是可以让王府出面帮老掌柜的儿子告那刘成欠账不还。先前那些布庄掌柜不想告诉你实情忌惮的也只是王府而非刘成本人，一旦王府帮老掌柜讼刘成的事传扬开，便可摆明态度将王府与刘成的关系撇清，让那些吃亏的掌柜没有顾虑。”

　　魏江闻言，脸上那点疑虑顿消，总算露出点笑模样来：“此法甚好！殿下英明，娘娘英明。”他说着连忙叩首，站起身往厅外走去。

　　骆冉就被那几碟点心散发出的甜香味诱得不行，待魏江走后她再转回头便发现餐桌上几个小碟几乎都空了，一旁的夏语辰丝毫没显出吃撑的迹象，还在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骆冉看着恼恨，抬脚便直接从正厅往回走。莲芝和凤兰觉得方才氛围挺好，怎么自己主子倒先走了。

　　两个紧着跟了几步，直到走到东院必经的过道，她俩才觉得自家主子的步子稍稍慢了下来。

　　此时夜色已至，崇都这边有些类似南方的气候，几处草丛里隐约有些草虫的声音。周遭一片难得的闲适。

　　骆冉迈入东院，走上木廊回到自己屋中即刻闻见一股些许熟悉的甜香味。

　　屋子的八仙桌上放着一个食盒。

　　骆冉朝凤兰和莲芝望了一眼，瞧着两个丫鬟也是满脸疑惑的模样，便伸手将食盒上的盖子一揭。

　　此时，盖子尚有余温，小水珠顺着边沿一滴滴点到地上，而食盒里装的正是几碟新做的点心，和方才正厅桌上的那些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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