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权利的游戏之狮群中的狼

作者:月隐霜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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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慌



      时间仿佛静止,一切都以慢动作展开。艾莉亚看到了刺客,瞬间明白他为谁而来。她条件反射般把袖中的刀扔向刺客的同时,泰温中箭了。刀不偏不倚刺进刺客太阳穴,使之倒地不起。

      艾莉亚肾上腺素飙升,全身紧绷,血液里无数电流流窜,躁动不安。她转头查看泰温的情况,后者靠在椅子上。箭射到的是肩膀,不是脑子,想必是千钧一发之时躲开的。泰温的反应能力不赖。

      他咬紧牙关。紧紧握住箭端,咬牙切齿地说:“有毒。”闷哼一声,狠狠把利箭拔出。“箭上有毒。”

      天杀的,艾莉亚想。

      那一瞬间,她惊觉自己拥有决定生死的力量。若她选择作壁上观,她的“囚禁者”——死亡清单人士之一的泰温兰尼斯特会死在今夜。不可战胜的泰温将成为一具尸体?这个念头把她吓到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该怎么做?泰温显然明白自己的窘境,用看透人心的眸子与她对视须臾。破天荒头一次,他的命数掌握在养女手中。

      她思考良久,心里的声音不断催促她转身离开。不要回头。然而,现实的警钟很快敲响。若泰温死去,罗柏不可能活着离开都城,自己的处境恐怕也危在旦夕。毕竟,乔弗里主要是看在泰温的面子上才让她清静了这些时日。

      不行,这不是他死的时候。

      “我要怎么做?”艾莉亚问。

      泰温朝房间对面那一排排橱柜点头。“有个瓶子,小而透明。液体全清。”

      艾莉亚急忙跑到橱柜前,举起符合泰温描述的瓶子。“这个?”

      “不,小一点。”

      她又找到了一瓶。“这个呢?”

      “对。”

      “里面装了什么?”

      “拿来。”

      艾莉亚递过瓶子。泰温的伤口在渗血,把上衣染红了,但看起来不太严重。他接过药瓶,一饮而尽。

      “这药能拖住毒发的速度,撑到解药起效。”他艰难地说。“时间紧迫,得找大学士。”

      “我去找他。”

      艾莉亚冲到门边,眼前的一幕使她愣住了。两个侍卫的横尸映入眼帘。她咽下上涌的胆汁,跑回房里。对啊,她怎能如此大意?

      “计划赶不上变化。侍卫们死了。若独自留在这,你的仇人会赶在毒发前把你杀了。”艾莉亚把刀子从刺客头颅上翘出。“还能走吗?”

      “目前尚可。”泰温挣扎着起身。

      “那我们一起去找大夫。”艾莉亚调整着握姿。“若还有其他刺客......我们大概都九死一生。”她深吸一口气。心脏砰砰乱跳,恐慌像毒蛇,吐着信子向她逼近。防身武器只有一把小刀,形式实在不容乐观。

      “确保我们活下来。”泰温坚定地说。死到临头还在发号施令,哎,果然是本性难移。

      艾莉亚推开门,绕过侍卫的尸体;泰温公爵跟在她身后,步履踉跄,扶墙行走。艾莉亚在前方探路,眼睛扫过每一丝风吹草动。疑神疑鬼,风声鹤唳。

      行至大厦底部,门猛然打开,一个影子一晃而过。艾莉亚即刻认出他身上的衣物,与刚才的刺客一样。也许是巧合,也许不是,冒不起这个险。她一个箭步冲下阶梯,刀尖划过他喉咙。温热的血喷了一脸。

      我不会害怕,我是匹狼。

      她回头,检查泰温的情况。他摇摇欲坠地走下了楼梯,整个身子几乎都靠在墙上。豆大的汗珠在额上凝结,肩膀颤抖着,呼吸变得浅而急促。若他倒下,我是拉不起来的,艾莉亚想,我太小了。

      于是,她飞奔到泰温身畔,扶住他。他紧抓住她瘦削的肩膀,点了点头。两人蹒跚着步伐朝大学士的住处走去。夜已深,四下无人,仿佛事先设计好了一样。主谋很可能收买了周边侍卫。

      主谋显然没把艾莉亚放在眼里。

      身后,急促的脚步响起。艾莉亚往后一看,一男子风驰电掣地向他们跑来。不好!她一把推开泰温,偷袭者的刀扎了个空。

      动如流水,快如暗影,艾莉亚找到平衡,朝刺客猛砍了出去。这个比前两个快上不少。他躲开,还了一击。艾莉亚险险躲过。

      刀上肯定有毒,她想,我不能受伤。

      刀柄在她颈边啸然而过,失之毫米。艾莉亚觉得她应该断了几根头发。

      面对死神该说什么?

      她堪堪躲过另一番袭击,连连后退。

      时辰未到。

      刺客再度发起攻势,她往后一倒,差点摔个四脚朝天。滚了几下,飘然滑过地面,在刺客几尺之外蹲下。不近不远。男子超她气势汹汹地扑过来,艾莉亚一掷,刀插进他肚子。刺客吃痛一呼,倒地不起。

      艾莉亚咆哮着起身,捡起刺客掉落的武器。她大踏步向他走去,刀柄贴紧他喉咙。“你们有几人?”

      “你......你竟然......”

      “说。” 艾莉亚狠狠地问。她抓住刺客肚里上的刀柄,猛地一扭。刺客失声惨叫。

      “三个,” 他尖叫着说。“我们......一共三人。”

      三个。也就是说都被她干掉了。艾莉亚瞟了泰温一眼,发现他坐倒在地上,手捂着伤口。无论此话真伪,泰温都走不了了。她必须破釜沉舟,只身前去求救。

      从奄奄一息的刺客肚中扯出刀子,艾莉亚在他脖子上一抹,然后起身对泰温说:“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言罢飞奔而去。她得尽快找到大夫。找到任何人都好,至少要抱得动他。

      撑住,一定要撑住,她想。

      这不是泰温首次遇害。从小,他就是显眼的目标。在兰尼斯特之名深陷泥污的时代生为家主长子。想除掉他的人数不胜数。谋杀方式也是五花八门。有用毒的、使剑的、射箭的。稚嫩岁月在死神的阴影下度过。他无法阻止源源不断的刺客。随着时间流逝,却掌握了安身立命的窍门: 建立威信,吓退那些跃跃欲试的人。

      此次动手的绝对是个蠢蛋。一个愚蠢至极但身居高位的人。中箭的那一刻,他便意识到主谋的意图。除掉首相的目的是制造混乱,引发战火。泰温死后,乔弗里会彻底失控,为所欲为。而眼下正是罗柏史塔克南下觐见的关键时刻,在这节骨眼出乱子非同小可。

      他不能死,不是今晚。带着他从刺客手中突围的任务落在十四岁少女肩上。

      她想过一走了之,这个念头显然短时间内占据了她的大脑。他们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泰温是唯一能确保少狼主安全的人。于是,女孩向他伸出援手,拿着小刀,带他下楼。

      他感觉毒性在体内扩散,缓慢但稳定。身体越来越重,头晕目眩。呼吸困难。此等状态下他手无缚鸡之力。若刺客有同伙,就只能靠艾莉亚史塔克了。

      惊人的是......女孩真的办到了。

      泰温知道她一直在练剑,且随身携带小刀。但在此之前,他从未看过她出招。恐慌把她变成截然不同的物种。快如闪电,野如奔狼,狠如猛虎。为救下他的命,从而保住哥哥的命,她出手果断,招招毙命。

      瑟曦曾把她形容为“跟狼一样狂野”。如今泰温亲见,发现女儿并非夸张。

      毒性开始发作。他顺着墙滑下,坐倒在地。史塔克女孩的身影变得模糊,意识涣散,只能死死按住伤口。保持清醒犹如凌迟。第三个刺客痛苦的叫声使他稍稍回魂。

      “你们有几人?”女孩咆哮。

      泰温看着天花板。他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死去,却让脑海漫想了一会死亡的滋味。凡人皆有一死。有时候,天意难违。

      要是人定胜天,乔安娜就不会离他而去了。

      居然想到乔安娜......是不是说明挺不过这关了?泰温想。平时他克制着,把回忆往深处埋,不让自己想起爱妻。生死两茫茫,岁月没能使他遗忘,心头的疤仍隐隐作痛。

      他听到女孩的声音,忽远忽近。“你等着。”随后,脚步声回荡在走廊,消失于黑暗。

      我可能真的不行了,泰温喘不上气。拇指挖入伤口,疼痛使他勉强保持清醒。乔安娜......

      他直觉认为,要是闭上眼,乔安娜就会出现在面前。那般鲜活的容颜镌刻在心尖。这么些年来,他还能清晰想起她的脸庞。死亡是永恒憩息。一辈子为家族,为七国操碎了心,死神的怀抱突然有些诱人。

      脚步声响起,比方才更多,更重。是刺客吗儿子的声音飘入耳朵。

      “父亲。”

      詹姆用左手把他抱起来,扛在肩上。

      “您撑住,派席尔就来了。”

      泰温眨了两次眼。艾莉亚史塔克在他另一边,用指甲抠着他没受伤的手臂。灰色狼眼里有一团不灭的银火。

      “不许死。”她命令。

      陷入深渊前,女孩的话在耳边回响。

      ____________

      情况挺棘手,但还有希望。派席尔力挽狂澜,给泰温配解药。他再三向詹姆保证,泰温有一线生机。詹姆心中慌乱没底,但尽量往好处想。

      每挺过一晚,泰温生存的几率就增加一点。然而,最快也只能在几天后苏醒。这段时间里,他会无比脆弱,需要日夜照看。要找底细绝对干净的人守着。

      事情乱成一锅粥。着实算得上在最糟糕的时间发生最糟糕的事。罗柏史塔克很快会抵达君临。脱离泰温的掌控,谁拉得住乔弗里这匹野马?乔弗里也许一个脑抽,像疯王阿里斯一样在王座室大开杀戒,让少狼主在伯伯和爷爷丧命的地方共赴黄泉。

      这肯定是艾莉亚史塔克的头号担忧。她死死守在泰温身边,寸步不离。喷洒到她脸上的血干涸了,身上也血迹斑斑。她说,她杀了三个刺客,用一把小刀杀了三个成年男子。

      刺客肯定对她不屑一顾,使艾莉亚有机会乘虚而入。谁会把贵族家的十四岁小姐当作潜在威胁?待他们意识到女孩有两把刷子,为时晚矣。

      她坐在房间角落,眼睛空而大,手里紧攥着小小的武器。女孩凭借一腔孤勇和这么个小玩意赶走了死神。艾莉亚紧盯着辗转反侧的兰尼斯特家主,眼睛一刻也不离。她在担心他,担心今晚拼死抵抗的努力付诸东流。

      詹姆吐出一口气,走到她面前。“史塔克小姐。”

      她毫无反应,失了魂似的。

      “艾莉亚。”他抬高了声量。

      这下,她抬头了,恍惚地眨眨眼,仿佛刚发现有人在跟前。

      “你伤到哪了吗?”詹姆问。

      她摇摇头。

      “很好,”詹姆说。“去休息吧。你能做的都做了。”

      “我不累,我想守着他。”

      “何故呢?你想靠意志把他唤醒么?你应该比任何人清楚,这是徒劳。”詹姆说。

      艾莉亚没有说话。詹姆仔细一看,发现她如风中落叶,微微颤抖。他曾在初战的年轻士兵身上看到这些症状。今晚应该是女孩第一次与死神殊死搏斗。她赢了,但亢奋的身体尚未平静。她的心还悬着,等待下一场突如其来的决斗。

      “艾莉亚,”詹姆扶上她肩膀。这触觉使她畏缩。“因为你,他才有命活到现在。若死神真的要将他带走,你也无能为力。”

      “他得活下来。”艾莉亚说。“要是他死了,罗柏......”

      詹姆吐出一口气。“事情可能不会到那个地步。”

      “你能保证吗?你能保住我哥的命吗?”

      詹姆陷入沉默。他当然不能。他是个独手侠,也是国王的御林铁卫。国王是他侄儿也是他儿子。若乔弗里要对罗柏下手,他没有立场阻止。詹姆不愿给艾莉亚虚假的承诺,转而掏出手帕递给她。

      “你脸上都是血。”

      “擦干了也救不了我哥。”她嘀咕。

      “是的。但顶着一脸血在城堡里晃悠不太低调。”

      艾莉亚缓缓接过手帕,在脸上轻轻擦拭。白底色上的点点殷红使她吃惊。女孩估计没意识到自己看起来多落魄。

      詹姆张嘴,欲说些什么,门突然开了。培提尔贝里席踏进房间,对他们鞠了一躬。“爵士、小姐夜安。泰温公爵情况如何?”

      “不太妙,但暂时死不了。”詹姆说。

      “这样我就放心了。”小指头说。“我刚搜查了刺客的尸体。您想了解最新进展吗?”

      “那是当然。”詹姆说。

      “他们跟刺杀托曼王子的刺客是一伙的。”小指头说。“此次我们没有查出安柏家族的徽章,但服饰上有不少相似处。主谋很可能是同个人。”他不咸不淡扫了艾莉亚一眼。“救星也是同一个呢。刺客下次得学聪明,避开您动手。您说是吧,史塔克小姐?”

      艾莉亚没有回复他,用眼神射了无数死咒。小指头背叛了史塔克家族,向泰温供出艾莉亚。詹姆能理解女孩的恨意。

      “你认为罪魁祸首是谁?”詹姆问。

      “目前来看,嫌疑最大的是北境。他们大概在君临安插了眼线。”小指头说。“如今局势扑朔迷离,敌我难分,要格外当心。”

      “我该小心您么,贝里席伯爵?”詹姆问。

      小指头咧嘴笑了。“小心使得万年船。不过我向您保证,我忠于乔弗里陛下。”

      “您的忠心有点廉价哪。权利所驱,忠心所至。我记得国王赐了您座城堡吧?”詹姆拨了拨头发。

      “不是北境干的。”艾莉亚在詹姆身后小声说,端详着自己小小的刀柄。“这也太明显了,他们没那么傻。”

      “不是所有人都像您如此冰雪聪明,艾莉亚小姐。人是会疏忽犯错的。”小指头转向詹姆。“现在还不能妄下断言,还需进一步调查。刀子的事也许是巧合,谁知道呢?”

      “你有责任知道。”詹姆说。“我们请你来调查,请务必做好分内事。”

      “自当如此,詹姆爵士。”小指头轻轻一弯腰,向门边走去。

      “贝里席伯爵。”艾莉亚小声说。

      詹姆看着她。艾莉亚脸上的表情非常奇异,宛如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灵光乍现。

      “怎么了,史塔克小姐?”

      “您认为主谋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她问。“他的同伙一定还在潜伏中。你说,他接下来会找上谁?”

      “这不好说。”贝里席说。“君临有价值的目标可不少。主谋两次出击都失败,也许会知难而退也说不定。”

      “我在想:他们为何独独不对国王动手呢?”艾莉亚说。“若真是北境为了泄愤所为,乔弗里才是我父亲的凶手——为何放着他不碰,却对他弟弟和首相迫害有加?是不是有点违背常理?”

      “我不太清楚主谋的动机,也许他们在盲目报仇;也可能是乔弗里身边侍卫太多,难以渗透。无论如何,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们个交代。”他颔首示意。“失陪。”

      詹姆紧锁眉头,望向艾莉亚。“刚才那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突兀站起来。“我该走了。”

      詹姆眨眨眼,“之前你赶都赶不走,现在却急着要走?究竟怎么了?”

      “也许我听进了你的话。”艾莉亚扬长而去。

      詹姆抓住她手臂,把她拉到身边。“艾莉亚小姐,你是不是要做傻事?”

      艾莉亚抬头望着他。“不,但我确实有事要办。”她看了泰温一眼。从詹姆手中拽出手臂,风风火火地离去。

      詹姆吐出一口气,在房间里踱方步。父亲静止不动,但尚存一息。一时半会死不了。

      “你一定得醒来。”詹姆看着他,低语道:“有时候,我们都恨死你。但你不在了,又好像没了了主心骨,失去方向。”

      父亲没有回答他。詹姆守在床头,在未知的沉默中等待黎明。

      ____________________

      当艾莉亚还是泰温公爵的斟酒人,曾听过培提尔贝里席在会议上讲解战术。当时的一句话烙印在艾莉亚脑海中,言犹在耳。

      “在我看来,混乱是阶梯。”

      贝里席伯爵来自河间地一个小门小户。按出身,他本该是权利的绝缘体。但开战以来他平步青云,成为城堡的领主。与提利尔谈判立下功劳,平日里也鞍前马后。他知道如何利用战争制造往上攀的机会。要知道,在战争中金钱和口角伶俐之人很是稀罕。

      但战争结束了。

      “现在还不能妄下断言,还需进一步调查。刀子的事也许是巧合,谁知道呢?”

      这些字勾起了艾莉亚的回忆,在心湖激起涟漪。御前会议上,乔弗里也说了这句话,几乎逐字逐句不曾变化。这不像他会说的话,反倒像......在鹦鹉学舌,模仿别人?

      从小指头嘴里说出这话毫无违和感。也许小指头在会议前教了他一套说辞。当时,她以为乔弗里只是在泰温面前扮乖......但若是......他心痒难耐,在招收党羽呢?也许国王不想当首相的傀儡了。乔弗里性子蛮横,唯我独尊,也许已容不下处处压制他的泰温。

      除掉泰温的同时,他可顺水推舟,制造假象,让北境背这黑锅,为自己对罗柏史塔克的杀心正名。到时后,他将得以趾高气扬除掉眼中钉。多威风啊。她几乎能想象他拙劣的说辞。“北境对我弟弟和外公动手,君临将血债血偿。”

      乔弗里一向是个随心所欲的人,才不会在意名声。多半是小指头谋划的。乔弗里不满泰温已久,便找了小指头出谋划策。小指头正好利用乔弗里的怒火谋得一己私利。他在国王身边煽风点火,借此取得他的信任,爬上更高的位置。国王会给他什么奖赏?更大的城堡?更多权利?

      “我向您保证,我忠于乔弗里陛下。”

      小指头这话没有半分虚假。这是个聪明的伎俩。小指头忠于乔弗里,但乔弗里并不忠于家庭或弟弟。

      他们都犯了个致命错误——低估她。思来想去,艾莉亚觉得自己出现在两个谋杀现场不可能是巧合。若托曼死的时候她刚好在附近,瑟曦会给她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至少,她将很乐意诬陷奈德史塔克的女儿;而今晚,若她在泰温重伤后弃之不顾,他们可以把艾莉亚说成北境刺客的同伙。

      但艾莉亚没有他们想的软弱。她不会让自己受冤,为没犯的罪受牵连。她不会重蹈父亲的辙。小指头堪堪意识到这点。他不在在同个地方摔第三次。

      “刺客下次得学聪明,避开您动手。您说是吧,史塔克小姐?”

      如今,迷雾中的景象豁然清晰,就像拼图找到最后一块零件,艾莉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飞奔下走廊,心里有了目的地。目前,她没有任何证据,也无信心凭自身微薄的力量找到什么,但她知道一个能帮她的人。

      艾莉亚把提利昂的房门敲得砰砰作响,十万火急。他终于开了门,一脸惊讶。“现在是深更半夜,史塔克小姐。”

      “你还没睡。”艾莉亚说着从他身边径直走过。

      提利昂赶在她身后,想拦住她。“诶,艾莉亚,你别——”

      当赤裸着身子躺在提利昂床上的雪伊映入她眼帘,艾莉亚戛然止住脚步。雪伊以手托腮,看着这不速之客。

      艾莉亚猛然转身,不敢看雪伊。“很抱歉,我不知道她在这。”

      “所以说你不该冒失闯入成年男子的房间。”

      “我一早就怀疑雪伊是间谍,只是没想到是你的。”

      “我不是间谍。”雪伊尖锐地说。艾莉亚回头,发现她已穿戴整齐。

      “没错,她确实不是。”提利昂说。“我把她安排到你身边当差,是为了让她远离瑟曦,不被盯上。”

      “谁盯上她了?”艾莉亚问。

      提利昂与雪伊对视片刻,在真相和谎言间挣扎。雪伊无所畏惧地回望他。

      “你要说,要是让我亲自解释?”

      “好吧,”提利昂叹了口气,望向艾莉亚。“雪伊是个妓女,艾莉亚小姐。她还有一样更重要的身份——我的爱人。我非常在意她。但父亲一直扬言要把我身边的妓女吊死,我姐姐则千方百计给我找麻烦。所以我为了雪伊的安全,把她安排到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降低他们的注意力。”

      “你父亲发现了就会杀了雪伊?”艾莉亚眨眨眼。“有点极端。”

      “父亲就是个极端的人。你没发现是因为他喜欢你,对你好。可他恨透了我。”提利昂说。“我和妓女们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一直是我们间的敏感话题。说来话长,不便赘述。总之,拜托你别告诉他。”

      “我不会的。”艾莉亚说。“事实上,我可能再也不会有机会跟他说话了。你父亲可能活不过这漫漫长夜。”

      提利昂快速眨眼。“他......什么?”他好似适才看到艾莉亚裙摆上的血迹。“艾莉亚,到底怎么了?”

      雪伊看着他们俩。“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艾莉亚点点头,目送雪伊离开。然后,她一屁股坐下,把事情的起承转合告诉提利昂。提利昂在困惑的沉默听着她的描述。虽然提利昂讨厌泰温,却从未考虑过他有遇难的一天。艾莉亚明白他的心情。泰温总给人一种战无不胜的感觉。

      当她说完,提利昂往后一靠,问:“詹姆还守着他吗?”

      “是的,和几个侍卫一起。”艾莉亚说。“撑过了今晚就可能苏醒。”

      提利昂用手摸过脸颊,列出想法。“目前来看,有人想除掉托曼和我父亲。罪魁祸首显然想拖北境下水。很多人都有这等心思,但敢对托曼和父亲下手的人少若凤毛麟角。”

      “你说的对。但我有个猜想,所以才来找你。”她紧紧交叉双手。“我觉得乔弗里是主谋,小指头是军师。”

      提利昂挑眉。“证据呢?”

      “少得可怜。”艾莉亚说。“我有强烈预感,且推断得出动机,其他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聊胜于无。说吧。”

      “乔弗里欲跟北境开战之心路人皆知。”艾莉亚说。“他时常宣诸于口。”

      “毋庸置疑。”

      “而你父亲是少数能压制他的人,对此乔弗里并不喜闻乐见。”

      “也不可否认。”提利昂指出。“乔弗里目前惧怕泰温。但父亲知道震慑不了他多久。乔弗里素来我行我素,听不得逆耳忠言。”

      “所以,这个推断是成立的。" 艾莉亚说。"但乔弗里为何要对亲弟弟下手?你当过他的首相,应该比我更了解他。"

      提利昂的手指敲打桌沿。"乔弗里从未与弟妹亲近。他一直觉得托曼太软弱,对他冷嘲热讽。托曼把他视为洪水猛兽。”他抬头望着艾莉亚。“这不是乔弗里第一次对继承人下手了。我当首相的时候,他让都城守备队杀光劳勃的私生子。宁可错杀一百,也要确保没人能威胁他的王位。”

      “这不重要吧,他们本就是私生子。私生子女是没有继承权的。”

      “当时,有个......传言说他们比乔弗里更有继承权。”提利昂字斟句酌地说。“坊间说他不是劳勃的亲生儿子。所以乔弗里就把所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杀了,一个不留。”

      “这么看来,弑亲这件事他完全做得出来?”

      “他拜拉席恩的叔叔们为了王座发起战争,有什么亲情可言” 提利昂说。“在我看来,乔弗里不信任家人,不放过托曼这样天真善良的孩子也不奇怪。弥塞菈去了多恩还真是焉知非福啊,至少逃出了乔弗里的魔掌。”他摇摇头。“单靠动机不足以弹劾乔弗里。众所皆知,他是个嗜血混蛋。我们需要实质证据。”

      “他最近举止反常。”艾莉亚说。“你记得他前段时间在御前会议上装得多明理么?”

      “是的,简直吓人。”提利昂说。

      ”我以为他逮到机会会借题发挥,但他没有。”艾莉亚说。“若他与此事无关,肯定会利用这机会小题大做。然而,他却扮无辜,没有满嘴跑指控。直到今晚,我才知道乔弗里当天说的话是怎么回事。这些话是小指头教他的,今天贝里席在我跟前说了一摸一样的话。”

      "对,让我们谈谈小指头。" 提利昂说。"乔弗里动机充分,但贝里席伯爵为何要与他沆瀣一气 他也惧怕我父亲。”

      “他知道你父亲使七国繁荣,让君临安稳。”艾莉亚说。”混款是阶梯。他在赫伦堡是这么对你父亲说的。要是和平降临,他的晋升之路就到此为止了。”

      提利昂倾斜脑袋。“您真是火眼金睛啊,艾莉亚小姐。是的,贝里席伯爵喜欢打仗。上次战争时他收获满满。但这个计划太过轻率,漏洞百出。贝里席一般不会如此鲁莽行事。可能是乔弗里强拉他到一条船上。”他陷入长时间的思考。“又或许小指头有更宏大的谋略。如今看起来非良策只是因为刺杀没成功。你是他没算计好的变数。他没料到你的刀功到了这种程度。”

      “所以,你认为我的推理是合理的。"

      "是的," 提利昂说。"但我们得搜集证据。"

      “我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我毫无头绪。你一定有办法找到证据。你对君临的人和事了如指掌。”

      提利昂沉吟半晌,然后点点头。“我会尽力而为。你不得走漏风声,要待贝里席伯爵照旧,待国王如常。”

      艾莉亚点头。至少,她有了个商量的人。提利昂对父亲的恨似乎天经地义,但他关心着家人。艾莉亚确信提利昂不会是幕后黑手。

      提利昂也许能揪出罪魁祸首,但若她要确保罗柏的安全......还得做一件事。

      ——————————————————

      第二天清晨,度过不眠之夜,艾莉亚在训练室的阳台上等待着。她身边没有看守,侍卫们死了。泰温挺过了漆黑长夜,但短期内会卧床不起。指望他接待或保护罗柏是不可能了。于是女孩在风中矗立,等待着,等待着举目无亲的君临唯一能帮她的人。

      “女孩看起来忧心忡忡。”

      她转头,看到贾昆站在门边,脸上挂着神秘莫测的笑。

      “女孩很烦恼。”艾莉亚说。

      “别优柔寡断,”贾昆向她走近。“女孩是来给名字的,对吗?”

      “是的,”艾莉亚说。“但此人必须在短时间内死去。我哥几天后就会抵达,若你下手太慢,我哥会死。”

      “我之前说过,保证死亡,时间不定。"

      ”我不管。”艾莉亚声色俱厉地说: “拜托了,时间一定要保证。”

      贾昆颔首。“给某人第三个名字。”

      艾莉亚深吸了一口气。他不保证能护她哥哥安好。但,若是罗柏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至少能报仇血恨。女孩抬头看着贾昆,灰色眸子里烈火熊熊。

      “乔弗里拜拉席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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