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纳斯的眼泪

作者:萤飞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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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睁眼醒来又是新的一周开始,香气浓郁的咖啡、煎蛋、面包摆上了餐桌。双层玻璃的窗户隔绝了早春的寒凉,一室温暖。
      敞开式的厨房里,徐素欣系着围裙,正忙碌地清洁灶台。水容容楞了一下,无声地询问喝着咖啡的明舒云。她耸了耸肩,似乎事实的确如此,但个中缘由她也不并不清楚。
      童枝踌躇了一会,还是轻轻地说了一声:“早。”

      “早。”水容容颔首,然后进了卫生间。
      飞快地洗漱完毕,回房间换上外套。出门前她不由望了一眼客厅。她们仍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可她知道,等她走出这栋大楼时,这间屋子又会恢复安静,所有的东西会归于她们消失前的位置。
      就像,热闹的宴席突然戛然而止。

      “嗨,早安。”
      蓦地抬头,阳光下,微卷的黑发,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加勒比海蓝湛的眼睛,修夏笑得比今天的阳光还要灿烂。
      水容容猝不及防:“你怎么来了?”
      “接你上班啊。”他朝她走来,一边解释着,一边不由分说牵起她的手。
      感觉到掌心中想要挣脱的意图,他攥得更紧了些。“亲爱的姑娘,请放弃无谓的挣扎。”不怀好意地“邪恶”一笑,在她分神时,将人塞进了副驾驶座。

      “欧,修夏,你的演技实在是太差了,我都替你尴尬。”夸张、不留面子的吐槽来自后座,席安琪捂住眼睛,懒洋洋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坐回驾驶座的修夏,双手无力搭上方向盘,深深呼吸。忽然转向后座,“美丽的席安琪小姐,不知您是否愿意用接下来一路的消停,换取一次上台走秀的机会?”他对着一排空荡荡的座位询问。

      “傅翔宇答应了?”
      水容容惊讶地侧身,却被席安琪的尖叫打断。
      “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欧,上帝啊,老天啊,我这是要死而复生了吗?你不是在骗我吧?我真的可以吗?他不会再反悔吧?”

      默默回头,修夏终于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适得其反了。
      “修夏,啊,修夏,你先告诉我,我真的要上台了吗?喂喂,你先别开车,先回答我的问题。”
      这一路,怕是不会消停了。

      发动车子,苦笑着瞧了瞧身旁的人,映入眼帘的是同情的眉眼。
      “坐稳了,出发。”

      “喂,修夏啊。”

      春风拂面,阳光正好。

      ***

      踏入设计部的刹那,数道视线朝她投来。
      不屑、愤慨、好奇,夹杂着一抹欣喜?他们只是注视着她,没有一人先开口。
      平静地走向自己的位子,打开电脑,虽然她知道不会有需要回复的邮件。干净的桌面上,铅笔咕噜噜滚了一圈,钻进了一叠杂志之下。

      电话铃突然响起,在安静的办公室内,显得有些突兀。
      “你好。”她接起电话。
      修夏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来一下产品部。”
      挂断电话,直至离开办公室,拐入楼道,水容容才长舒一口气。

      “害怕了?”席安琪坐在楼梯扶手上,悬空的双脚一晃一晃。
      关妍站在她的下一个台阶,微微仰起头,目光关切。
      “你,没事吧?”小声、怯怯地,是童枝。徐素欣立在她身后,扭过头,似乎并不情愿。
      勉强扯开一个比哭难看的笑容,水容容摇头:“没事。”

      “切,早该想到了。”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席安琪一跃而下,不客气地回敬语带讽刺的贝琳达。
      “怎么,还不让人说话了?”贝琳达也不是个轻易妥协的性格。
      席安琪眼一瞪,双手叉腰:“哟,我这暴脾气。”

      “安琪。”水容容拉住了她。只是在与贝琳达迎面越过时,水容容顿了顿:“奉劝一句,别挑战别人的容忍限度。”
      贝琳达还想回嘴,没防备,对上一双冷漠的眼眸。

      没再理睬她,水容容径直往上,朝着傅翔宇所在的九楼产品部门。
      挺直的背影,像个慷慨赴死的勇士。

      屈指叩门,在得到“进来”的指示后,她推门而入。
      修夏不在,只有傅翔宇一个人。
      “傅经理,你找我。”
      “发布会你要找的模特是哪个?”连废话都没有,傅翔宇直接问道。

      感觉到一阵凉风紧贴脖颈,水容容身形未动,回答道:“席安琪。”
      不期然,傅翔宇皱起了眉头:“她是谁?”
      凉风转为了阴风嗖嗖,庆幸中央空调还输送着暖风。“一个十八线小明星,您不认识,正常。”公式化地解释,水容容能听见耳边的磨牙声。
      思索了一会,傅翔宇从办公桌后起身:“给我看照片。”

      情理之中意料之内,先不说傅翔宇对娱乐圈本身没多大兴趣,但只要是找代言他都巴不得审核个八百遍。今天就算来个一线明星,估计跟十八线没啥区别,不在明星,在傅翔宇这人。
      当然,也会引发某人莫名的焦虑:“喂喂,他是不是要反悔?”
      未发一言,水容容打开手机,搜索了一圈,然后找到一张清晰度人像都不错的照片。“就是她。”她将手机递给他。

      “喂,这张不好看啦。”没想到,第一个反对的是席安琪本人,“前面几张都要比这张好看啊。你会不会挑照片哪,大姐?”
      真想叫她闭嘴。水容容保持着面无表情,只是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是出卖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只一眼,傅翔宇成了第二个反对的人,“不行。”
      “都叫你不要这张啦。快点跟他说,重新选一张?”急得直跳脚,席安琪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不为所动,水容容直视傅翔宇:“理由。”
      将手机还给她,傅翔宇反问道:“给我个你的理由。”
      照片中的席安琪身穿一件无袖的红色连衣裙,群星汇聚的舞台中显得并不出挑,她站在一旁像被遗忘的角落。
      “我和关妍一致的意见。”

      “所以,就不需要听取公司的意见?”傅翔宇被她的理由逗笑了,“你可知道,设计师的眼光,有时候不代表市场。”
      一个各方面都没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明星,傅翔宇难以接受:“难道你们不怕她毁了发布会?”
      “有那么差吗?”席安琪沮丧地垂下了头。

      只见水容容似乎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身边,“那我们退出。”她无谓地耸肩。
      “这是威胁?”
      深吸一口气,“随你怎么说,”她是不会让步的,“当然,您一定会有更好的方案。”
      “我要和关妍谈一谈。”显然,傅翔宇也不是能轻易妥协的。

      “她已经走了。”水容容应对自如,所有能想到的都在腹中打过N遍草稿。
      似乎,他没有了选择?“你?”傅翔宇甚至不知该怎么形容面前的女人,“是不是该提前跟我说一声?”
      跟他提前说?跟他说,关妍没走多远,就在他身后的落地窗前站着?

      当然不可能。“这是关妍的事,她想说自然会跟你说。”别说关妍离开的谎言,甚至接下来关于关妍一切的谎言,她们都已经编排好了。
      除了,关妍已不在人世,这个事实。

      骨节分明的五指颓败地扒过短发,傅翔宇回到办公桌前:“名字给我。”
      见她像是没听明白,他只得重复:“那张照片里的女人,全名怎么写?”
      “席卷的席,安静的安,王字旁其实的其。”
      她一边说着,他一边在网页中输入。

      不知何时,席安琪跑去了傅翔宇身后,紧张地盯着电脑屏幕。虽然知道,网页上已经搜不到关于任何她死亡的信息,感谢修夏。但,作为一缕亡魂,竟还是感到害怕。
      没想到,连关于她的词条也遍寻不到?搜出来的,仍是寥寥几张旧照片。
      这人是有多糊?连新闻都少得可怜。傅翔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还有一个条件。”迎着警告的眼神,水容容双手交握,“她不能以本名出现,希望这件事你能保密。另外,我也打算让她戴着面具出席发布会。”
      “水小姐,”暗咬牙根,傅翔宇一字一句发问,“我怀疑你想毁了发布会?我们卖的是珠宝首饰,不是神秘嘉宾。”

      不料,水容容赞同地点头:“所以,更不用露脸了,不是吗?”
      她担心如果模特身份外泄,说不定什么时候傅翔宇就想起“席安琪”这个名字,她不敢冒险。毕竟网上信息花钱可控,人们的记忆可就说不清了。

      噎得傅翔宇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就连席安琪也觉得这些话听起来都很对,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按了按突突的太阳穴,又捏了捏眉心,“还有什么条件,一起说了吧,别来回跑了。”没好气,甚至有些闷气,傅翔宇觉得自己快被气死了。
      “行,”她倒也干脆,打蛇随棍上,“设计师署名,关妍。”

      “容容,这是你的,我不要。”沉默许久的关妍立刻反驳。
      眉峰一挑,傅翔宇有点意外:“那你呢?”发饰的确是关妍设计的,可想出“同心圆”设计的却是她。
      发布会将要发表的,也不是单一的珍珠发夹,而是可拆卸的三个发饰。

      “容容,”关妍继续劝说,“署名的机会,你现在比我更加需要。”
      “说不定一夜成名,当然也可能毫无水花,”傅翔宇的声音与关妍的话语重叠在一起,“你要放弃这个机会?”
      目光越过他,仿佛他身后有更吸引她的东西。
      “不是放弃,是最好的选择。”

      傅翔宇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似乎还停留在她方才的模样,和记忆中的某个身影,有刹那的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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