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派]山河同筹

　　寒假的时候齐爷爷带队清华数学队去国外参加比赛，齐奶奶和齐爸爸干脆飞来江州过年了。

　　齐豫姥姥也在江州，不过不住齐豫他们家。她不想麻烦女儿女婿，何况对生活质量比较讲究，到哪儿都喜欢住酒店，自己住也自在。

　　齐奶奶在大年三十前一天落地江州，齐豫去接的。老太太身体精神得很，挽着孙女的手走路都有风。

　　她和梁书在厨房里包饺子、炸丸子，中间去小区超市逛了圈，回来的时候感慨了声：“刚才我上楼，有个小伙子帮我提了下袋子。哎呦那小伙儿长得那叫个精神，看上去跟齐豫差不多大，又有礼貌又会说话。”

　　梁书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一听还愣了一下，笑着对一边帮忙打下手的齐豫说：“你奶奶不会遇上三一了吧。”

　　“谁啊？”赵曼诗女士从阳台回来，脱下身上的大衣，问了句。

　　“隔壁邻居家有个孩子，跟齐豫同级，当初是江州的中考状元，叫钱三一，奶奶遇到的应该是他吧。我们这楼上这个岁数的男孩子也就那一个。”

　　“状元啊？学文学理？”齐奶奶捡起个饺子皮，顺口问。

　　“学理。”梁书回答：“那小孩脑子确实好，每次考试理科都快满分。”

　　“哟，”齐奶奶笑了：“难得呀，长得也特好看，将来要是去了大学，估计特别受女孩子们喜欢。那你们两家就住对门啊？豫豫，奶奶告诉你，先下手为强，有特别好的男孩子在身边就留心着点。现在好多人都说什么去了大学有的是好男孩挑，哎，其实不是，你就看这两年的学生吧，天天都说找不到对象。那我们北大的学生素质够好了吧？照样也是耍不到朋友。”

　　“哎，”赵曼诗女士持相反意见：“这女孩子哇，什么时候都不着急的，尤其是我们豫豫，漂漂亮亮养大的一个小姑娘，家里娇养还来不及的啦。再说啦，谈朋友还是江州的男孩子好，哎呦全国有名的啦，温柔又体贴，形象又讲究，北京的男孩子们都太糙了！奶奶呀，你是没有见过江州真正优秀的男孩子啦，见过以后你就不会那么惊讶啦。”

　　“我就觉得男孩子们简单一点就好，你说天天穿戴得比女孩子都讲究，出去还要喷香水，我是习惯不了。”北方人齐奶奶抗议：“你们江州人就是会讲究，有的时候太讲究了，磨磨唧唧的。”

　　赵曼诗女士操着一口上海口音的普通话，六十多岁听起来也俏皮妩媚的，观念更开放新潮。齐奶奶是山东诗书人家出生的闺秀，更端庄严谨些。两个老太太从成为亲家开始就一直互别苗头。齐奶奶看不惯赵女士穷讲究，赵女士看不惯齐奶奶那套正经范儿，两个老太太每次凑一起就拌嘴。

　　齐豫低头拌凉菜，嘴角默默上扬，梁书碰了碰她，递给她一盒包好的馄饨。

　　“你去给隔壁三一家送过去。”梁书说：“这是你姥姥包的正宗江州馄饨，裴音阿姨不怎么会做饭，肯定也不包这些东西。”

　　“他们过年还在这儿啊？”齐奶奶听见了，问了声。

　　“估计明天回家？他们家的事儿我也不太清楚，冒昧打听也不礼貌。”

　　“姓钱啊？”赵女士突然开口，思索了一阵：“要是说是历史挺久的家族的话，我印象里倒是有一家子姓钱的，挺厉害的，在江州很有名望的。他们家老先生是个物理学家，比齐豫姥爷大，不过在不一样的领域，以前也是见过几面的。就是那家爷爷的儿子好像不太行，不怎么被提起来过。齐豫姥爷去世以后我也没怎么关注这边了，不知道他们家是孙子还是孙女来着？”

　　“那十有八成就是了。”梁书说：“隔壁那小孩儿，我们学校的重点保护对象，说起来是什么千年世家、大师辈出，其实家里人不多，平时感觉也没见过他爸爸来过，感觉家里挺复杂的。”

　　“当初就说那家的儿子不搞学术，和门风不太和嘛。”赵女士挑起眉来：“也不知道具体干什么了，反正我在复旦化学院教书那会儿同事们都在可惜，当时好像他入学去学的是管理？忘了，我也没关注过。”

　　齐豫默默披上件外套，出了门，走到对门门口敲了敲。

　　门开了，开门的是钱三一

　　“你家今天好像挺热闹的。”钱三一低头看着她，“一大早就听见你家门开开关关。怎么？今年你家里人来江州过年吗？”

　　齐豫笑了：“我爷爷不在，奶奶和姥姥来了。我奶奶说你刚才帮她提购物袋了？她在家可夸了你半天。”

　　“那是你奶奶啊？”钱三一惊了：“我说怎么以前没在楼里见过呢。”

　　齐豫：“我奶奶年轻吧？”

　　钱三一：“气质特好！”

　　齐豫被他逗笑了，笑了会儿把手里的盒子给他：“这是我姥姥包的馄饨，正宗的江州口味，你和裴姨试试，看合不合你们口味。”

　　钱三一接过：“正宗江州馄饨？”

　　齐豫：“绝对正宗，我姥姥包的，她是地道江州人。”

　　“好，谢谢，你这可是太及时了。”钱三一说：“我妈正包饺子呢，废了一案板的皮，现在才包了几个，我怀疑晚上数目不够的话就只能煮速冻的了。”

　　齐豫：“我家里做了挺多菜的，裴姨晚上要是没做够菜，你们说一声得了。”

　　“哎，行。”钱三一答应下来，冲她扬了下手里的馄饨：“谢谢啊。对了，年后咱们高一同学聚会，你去吗？”

　　“我应该去吧，江天昊说去的同学挺多的。”

　　钱三一点点头，表示了解，对齐豫摆了摆手就合上了门。

　　齐豫走回家，关上家门，一转头，赵曼诗女士双手环胸在玄关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刚才那个就是钱家的那个孩子？”

　　“姥姥，”齐豫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您偷偷瞄啥呢。”

　　赵女士答非所问：“你奶奶说的还挺对的，是一挺精神的小伙子哈。”

　　齐豫乐了：“您这口风变得够快啊。”她换了鞋往厨房走：“人就是我同学，兼邻居，再精神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女士跟在她后边：“不是，我突然就在想啊，我当初遇到你姥爷的时候，跟你这年纪也差不多啊。怎么人家小帅哥看上去就挺好说话，你姥爷年轻时候跟个倔驴似的，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好像一天到晚人家欠他的一样。”

　　“姥姥，您不是最吃我姥爷这套吗？”齐豫抓起一个橘子剥皮，清理掉白色的脉络以后递给赵女士：“要不是我姥爷不吃您那套，您也看不上他一个‘榆木疙瘩’啊。”

　　“那倒是。”赵女士不无得意：“你姥姥我当年啊，那是江州淮一枝花，我跟你说，那年头像我一样学化学的女生是真的特别少，珍稀程度高得很。当时我们理学院统共就六个女生，你姥爷是隔壁物理专业的，他们专业一个女生都没有，所有男生都特别喜欢往我们化学班跑，千方百计各显神通想吸引我的注意。唉，青春不复返，你比你姥姥差远了。”

　　齐奶奶从她身后走过：“这个年纪还是要好好学习，将来清北的男生还不是随便挑，我看她爷爷数学院的学生都很可以啊。那齐豫爸妈当年还是她爷爷当的媒人呢。”

　　她一说这个赵女士噎住了，她本来就想让女儿嫁回江州，但是没想到梁书找了个北京的，就此定居到北京了。

　　唐旗教授看了眼终于安静的赵女士，对孙女摊了摊手，镜片后面的眼睛闪过分笑意。

　　齐豫吃着橘子，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位老太太过招。

　　乐死了，中文教授和化学教授吵架，

　　-

　　除夕夜的时候齐爸爸来了江州，一家人在一起吃了年夜饭。
　　对门裴音已经带着钱三一回家了，感觉他们顺年节而动，就好像凑在一起的一家人一样，过年过节聚一聚，平时各奔东西。
　　正月十四，高一同学聚餐。那时候对门一家已经回来了，齐豫和钱三一一块儿从乡村花园出的门。
　　一班大部分学生都选了理，这年头在多数家长眼里理科还是比文科实用，只要成绩够，大部分都让子女学了理。
　　绝大部分一班的同学分班都留在了一班，因此钱三一倒是没有齐豫的兴致高昂。今天来的百分之八十都是他们班的同学，高二也在一块儿，没什么惊喜感。
　　倒是齐豫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高一班里选了文的就十来个人，齐豫的班长当得还是很得人心的，大家都挺想她的。不少女生都情绪高涨地用拥抱来欢迎她。
　　过了会儿，林妙妙和邓小琪也来了，她俩也同样受到了热烈欢迎。一伙人从集合的地方向订好的餐厅走，中间很多人都和齐豫聊天。
　　“班长，你现在可是咱们精英的名人了，文科之神、钢琴女神！连我社团的师弟师妹们都在跟我打探你，说特佩服你。”
　　齐豫笑眯眯地摆摆手，她穿了件格子的大衣，长腿上套了双马丁靴，看上去跟170以上似的，她今天心情特别好，什么时候看都笑得甜美。
　　“不敢当，大家这是分开半年对我有滤镜了吗？”
　　“不是啊，你那钢琴弹得确实好啊。”江天昊说：“还有小琪的舞，真好看，你们发现没？迎新晚会得奖的基本都是咱们高一一班出去的！”
　　“你这么说确实哈！”他这么一提醒，大家都好似被惊醒了一样感叹。
　　“你们请老赵了吗？”钱三一问江天昊。
　　“没，老赵现在旅游呢，不在江州，等下次叫上他。”
　　一行人吵吵闹闹进了酒店，江天昊早就订好了包间，二十多个人坐了三桌。
　　开饭前江天昊举着饮料杯站起来：“同学们，咱们有些天天见面，有些呢，半年没怎么见过了，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年的同学情谊是实实在在的。我先敬一下咱们去了文科的兄弟姐妹们，尤其是班长，没有你，我的语文课简直是灾难。”在同学们的大笑声里他继续：“还有我哥们儿林妙妙和我女神小琪，我祝你们在文科都考好成绩。还有理科的同学们，咱们继续努力，争取新一年少掉几把头发！我先喝了！”
　　周围欢呼声响起来，齐豫跟着大家一起鼓掌，捂着嘴笑。身边钱三一安安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举杯的时候才坐起来拿高脚杯，结果发现杯子是空的。
　　“我倒给你点？”齐豫看不下去了，拿起自己盛着果粒橙的杯子问他：“我没喝。”
　　钱三一把杯子伸过来，齐豫把自己杯子里的饮料倒给他一半，总算是一起举杯了，没那么尴尬。
　　去KTV的时候钱三一也全程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玩手机，江天昊中间还想给他话筒拽他出来唱首歌呢，被齐豫给拉住了。
　　“别了，就让他安静待会儿吧，人在那儿打游戏呢，别打扰他了。”
　　“他打游戏？”江天昊不可置信地指着钱三一：“他打啥游戏？lol吗？我咋不知道。”
　　齐豫捂住脸：“不是……节奏大师……”
　　正在这个时候，钱三一突然抬起头来，冲齐豫晃了晃手机屏幕。
　　齐豫指了指他，对江天昊说：“看，通关了……”
　　江天昊：“……”
　　他怎么越来越跟不上这两人的节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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