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派]山河同筹

　　时间过得很快，期中考试以后同学们的心都静了下来，努力的人开始努力，摸鱼的人照旧摸鱼。

　　高二特准的新年晚会快到了，高中三年也就高二能搞这么一次晚会。

　　课间同学们留在教室商议这件事，因为晚会采用了文艺晚会的形式，每班至少要以集体为单位出一个节目，晚会后还要参加全级评选，所以是一项很重要的班级集体活动。

　　齐豫和邓小琪已经确认不参加这次集体表演。邓小琪上个月参加了市文艺汇演，跳的舞蹈《春江花月夜》得了一等奖，这次独舞展示。齐豫钢琴独奏，压轴演出。

　　这次晚会会有外校的领导来参加，原因就是全市统一卷子的期中考试，齐豫的成绩把市里其他学校的校长也惊着了。精英的校长想出风头，就让齐豫自己出个节目，压轴出场。

　　齐豫忙着练习，就把这件事交给了自告奋勇的林妙妙负责。文科班男生少，一般也指望不上，林妙妙就把他们派出去打听别的班的情报，特别是理科1班。

　　文理两个实验班天然就针锋相对，开学以来暗戳戳比较也不是一次两次。理科1班校运会出了大风头，期中考齐豫总分比1班第一钱三一高了一分，文6学生也不管文理科没法比较这个前提，硬是扬眉吐气了一次。

　　班里男生打探回来，一班钱三一和江天昊表演相声，林妙妙就打算另辟蹊径表演歌舞。

　　齐豫和钱三一晚上回家楼道里遇见，齐豫还问了他：“你们班真的是相声啊？”

　　高二以后她就申请了走读，经常能放学以后在路上或者楼道里遇到钱三一。

　　怎么说呢？虽然班里男生信誓旦旦，还声明亲眼看到钱江两个人排练相声，但是齐豫总觉得说相声不太符合钱三一的气质，说江天昊讲相声她信，钱三一？他会捧哏吗？

　　钱三一警觉，没有被她突然发问糊弄过去，说：“哎哎哎，别打探情报，我不会告诉你的，现在你是敌军首领，是我们班头号敌人，别想窃取情报。”

　　齐豫气笑了，跟在他身后上楼梯，一边道：“那也太不公平了吧，你都知道我要表演什么了，结果你今天跟我说这个是特殊机密？你昨天问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钱三一摇头：“不行就是不行，除非你把你们班的节目告诉我，我可以跟你交换。”

　　齐豫哼笑一声：“别想了，没门，我还会再中一遍你的圈套吗？”

　　钱三一转身，居高临下对她耸了下肩：“这不就得了？再说，你操心你们班节目干嘛？你自己都参赛呢，先把你的曲子练好吧。”

　　他神秘地笑了下：“《鬼火》，嗯？难度挺大啊，期待你的表演。”

　　齐豫停在原地，瞪着他的背影。

　　她就知道！这栋楼的隔音根本就不行！

　　时间一天天逼近，钱三一为了避开齐豫的就近侦察，最近放学都先去宿舍练习，然后再披着星月回家。

　　据文6男生侦测，江天昊他们宿舍每次放学就把门关得紧紧的，音乐放得很大声，十几个男生在里面不知道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林妙妙被一班的反侦察激出了好胜心，6班每次排演节目的时候，窗帘都拉得紧紧的，邓小琪还带来了幕布，把靠走廊的窗户也遮住了。6班几个男生每次都守着门口，跟门神似的。

　　表演前的最后一天，齐豫还被班里的女生们拉进教室里，比全校师生都提前看了她们完整的表演。

　　“可以啊。”看完以后她对下巴骄傲抬起来的林妙妙感叹：“这个舞挺有意思的，服装租得也合适。林妙妙，你别说，我对咱班这个表演突然特别有信心。”

　　“那是！”林妙妙背着手走过来，“你交给我的任务我能不好好完成吗？对了，班长，你的节目准备得怎么样了？你和小琪可是代表咱们班的脸面出战的，你俩可不能出问题。”

　　“放心吧，”齐豫安抚班里的女生们：“你们不用担心我，这次晚会，咱们班肯定至少能得两个奖。明天上台前大家放平心态，别有压力，只要把今天的水平发挥出来，肯定没问题。”

　　结果晚上自习的时候老唐也把她叫出了教室。

　　“齐豫，节目准备得怎么样了？”

　　唐元明心里没底啊！班里要表演什么，他心里大致也有数。邓小琪那节目市里都拿奖了，问题也不大。就是齐豫这钢琴独奏一直是她回去默默练习，谁也不知道她练的什么曲子、练的怎么样了，她也从来没在学校里弹过钢琴，不知道水平怎么样，可偏偏学校这次把她的顺序安排在了最后一个。唐元明怕她有压力，而且外校不少领导都来参加，万一没表演好，学校丢脸倒是次要，唐元明是怕这孩子到时候想不开，这个宝贝蛋心理要是出了问题他得气死。

　　想到这儿，他又在心里埋怨校长。好好的贪这虚荣干嘛，学生最主要的任务是学习，齐豫给他考了全市文科第一还不够吗？又整这些幺蛾子，万一他的爱徒出了什么岔子他拿什么赔？

　　齐豫看老唐实在担心，不好意思道：“老师，不用担心，钢琴我从小学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当众演奏一首曲子而已，我没放心上。”

　　老唐看她神色不似作伪，信了大半，神色缓和，拍了拍她的肩：“行，你好好练。明天咱们全班同学都在下面为你加油，别有心理压力，就当作学习之余一个放松，你可是期末要再给我考第一的人，这些表演别太在意。”

　　齐豫笑着答应了他。

　　第二天下午全校放假，一点到五点参赛选手们彩排，走场，化妆。晚上六点半晚会准时开始。

　　精英高中是私立高中，不差钱，舞台上到时候会放一架三角钢琴，不过下午彩排的时候钢琴还没搬过来。负责同学问齐豫要不要拿个电子琴在台上熟悉一下感觉，齐豫看了看等待彩排的人数，还是拒绝了。她就在上面看了下场地，负责人把等会儿要放钢琴的地方指给她看，她比对了一下舞台，发现那个位置确实很好，能让台下的人都把台上的演奏者以一个不错的角度看得清清楚楚，既能看到大半正脸又能看到弹琴的手。

　　确认了方位以后她下了台，单人表演的先彩排，然后才是集体。邓小琪的舞蹈确实跳得很棒，她身材高挑，肢体柔软，看得出来有很长时间的学舞经历，彩排时候的表演质量就和别人不一样。

　　齐豫还看到了一班的表演，所谓的相声果然是骗人的，明明就是歌舞，而且和她们班的重了。可惜6班还没轮到彩排顺序，他们这种班级为单位的大型团体后台放不下，都在外面院子里等着，也没看到1班的表演。

　　齐豫想了想，现在出去告诉姑娘们只会让她们乱了手脚，倒不如不要节外生枝，到时候各凭本事就算了。

　　晚上六点半，晚会开始。正式表演的顺序按照班级序号来，高二理科1班排在第一个。

　　全校的学生都在下面坐着，果然1班的音乐放出来坐在下面的文6就炸了锅，几个男生快被女生们的死亡眼神扎死了，林妙妙作为负责人在后台看到了1班的统一服装，她瞅了眼自己班也统一了服装，形式也是歌舞，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齐豫没在下面，她下午第一个彩排完就去梁书办公室找妈妈帮她编发型，还被按着化了两个小时的妆，钢琴送来礼堂的时候她试了试音，没问题就有人把琴搬上去了。正式表演开始以后她去了卫生间换衣服，出来的时候6班的音乐已经响起来了。

　　她没着急去观众席看自己班的节目，同学和老师肯定会录像，班级表演晚会结束以后她也能看。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演出前的状态，不管老唐怎么说，齐豫知道校长是想要她今晚为校争光的，她从来不愿意让别人对她的期待落空。

　　独自在礼堂后面的空地呆了一会儿，她做了套手指操，回了后台。

　　“我的天！”进了后台就看到了表演完留在旁边没回班里的林妙妙。她看到齐豫，本来想过来让她快准备，走近后就怔住了：“我的天！”

　　她只会惊叹了。

　　齐豫套着学校的运动校服的外套，略有些不安地问她：“怎么了？妙妙？”

　　林妙妙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冲她比大拇指。

　　齐豫放下心，脱下外套，交给她：“你能帮我拿一下外套吗？”

　　林妙妙近乎诚惶诚恐接过，她转头看着齐豫往舞台那边走，反应过来赶紧往观众席跑：“不行，我得坐下面好好看看去！”

　　邓小琪的舞曲接近尾声，齐豫站在幕布后候场，瞥了一眼舞台，钢琴已经就位，琴凳也在之前彩排说好的位置上。

　　“下面是今晚最后一个表演，由高二6班齐豫带来钢琴独奏，欢迎。”

　　齐豫深吸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快快快！赶上了！”江天昊带着钱三一跑进后台，他俩换下了刚才的腹肌装，江天昊边跑边抓狂：“我竟然没赶上小琪的舞蹈表演！我恨！早知道刚才就不去换衣服了，忍一忍算了！”

　　齐豫已经走上了舞台，光线扑面而来，她眼中一时之间只剩白光。

　　台下渐渐安静，她走到钢琴前面，扶了下裙摆，坐下。

　　香槟色的裙子在靠近观众一侧的琴凳上垂落，一直散在地上，在地面铺开，颜色逐渐变深，最后变成胭红。

　　她抬手整理了一下耳边滑下来的碎发，编发在脑后编成小小的玫瑰花，长发微微卷曲，垂落在莹白的肩头。

　　手指搭在琴键上，右手小手臂丝带交叉地绕了几圈，在手腕上绑出一朵香槟色的花，在光下闪烁着丝滑的光芒。

　　钱三一从舞台一侧看着她。

　　台下的学生们都安静地等待着。

　　烂漫的旋律响起，音符逶迤，齐豫垂着目光，端坐在巨大的三角钢琴前，脸庞微侧。灯光打在她侧脸上，映出幽深清丽的五官。

　　这曲子如此动人，在她灵活飞在琴键上的手指下流淌。

　　钱三一被她蒙蔽了，她一个多月以来十几首曲子混练就是为了不让他猜到正确答案。她今晚演奏的根本不是超高难度的《鬼火》，而是难度稍次、更适合用来演奏的——

　　“《少女的祈祷》。”钱三一轻声说道。

　　台上的少女恰往台下微笑着看了一眼，眉眼清艳，微微上了淡妆的脸惊艳又大气，追光灯打下来，她神色安然，像芭达捷芙丝卡创作这首曲子时候描绘的那个纯真少女，花一样美丽，花一样动人。

　　花一样含苞待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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