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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耽误她改嫁一切好说
古朴大气的主屋内一桌一椅的布置显然是费过一番心思的,装潢简约不失精致。仔细琢磨一时半刻便不难发现整体风格是偏向于女子喜爱的那种清雅。
蘸墨而书的弥剑秋眉眼凝重,在信纸上的字里行间都倾注了足够的心力。
写道弥生吾儿:摄政王楚氏重伤在身,若异族趁此动乱,则我大燕即将不保。山河破碎,百姓亦将惨遭战乱之苦。弥氏一族代代与皇室骨血交融,不可不念其情分。护燕国千秋安稳,乃汝母之夙愿。我儿既为弥氏之后,医者必有仁心。汝父弥剑秋书。
吹了吹墨迹,小心叠好放入竹筒托鸽携去。慢慢撩开珠帘,淡淡的紫烟缥缈在一副画前。指腹带着常年侍弄药草而留下的老茧,一遍遍轻柔而谨慎地抚摸着画中女子的如玉面庞。
画中女子梳着简单的发髻,静静站在玉兰花影里。午后的光晕模糊了她远山眉原本就极美的颜色,却显得她带着盈盈浅笑的眉眼更加绝美。双手轻执罗扇放在腰前,一身水色长裙曳地,整个人温柔且明媚。
“绸儿啊,咱们的女儿如今长得很好,眉眼像极了你年轻时的模样。如果你还能看到,定会欢喜吧。我们的生儿终要出嫁了,当年你生下她后埋的女儿红,前日我已命人去开封了。还有,你从前不是最喜欢楚厌那小子吗?现在让他做咱们女婿,你若还在也会应允吧。”
弥剑秋半蹲在地上,头微微靠在画像上喃喃自语。不再年轻的脸上浮现了温柔而忧伤的笑容。
管家刚想进来报账,从门缝中看见自家老爷倚着墙双目无神。又悄悄把房门合好,心里叹息着离去。
家主想必又在怀念夫人了。十几年来,无论大事小事,凡是他觉得该让夫人知晓的,当晚都会雷打不动地前去讲述一番。
弥生收好信纸,看着镜中的自己走了神。镜中女子一脸山明水净,渐渐与另一个人重合起来。
如此想来,那晚的刺客确实奇怪得很。这些时日为了楚厌的伤,她忙得也着实没来得及去想那么多。若行刺的目的只是暗杀,为何要寻个万人空巷的时候开始行动。人多眼杂,任务成功的几率也大大变小。
若是私仇,那他们直奔楚厌即可。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特意分拨人专门来阻拦师兄,刀刀皆是虚势,并不近他身,甚至到最后师兄毫发无损。
这一个一个谜团,都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既然弥剑秋这么安排,定有他的用意。弥家自数百年前起,就注定和楚氏皇族有了牵扯不断的羁绊。她娘亲那样珍惜的姓氏,那样用心守护的大燕。为人子女,岂能随性而为?
弥生想得很开,只用了短短一盏茶的时辰就说服了自己接受现实。
又不是真要和他过一辈子,等危机过去了,她也能放心地游山玩水。若大燕江山倾覆,她也落不着好处不是?
于是月茶小心翼翼地过来斟茶时,发现自家小姐脸色正常,甚至正常得有些不正常。
“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啊。”她抿了口茶水赞道:“这茶叶真不错。回头给爹爹包些带回去。”
“方才宫里来人让您试婚服呢。”月茶半抬着眼瞧着弥生的脸色,怯怯说道。
“那就试呀。”
答应得如此直接明了,试衣的时候却恨不得将那几个围着她不停转的老宫女一掌拍爆。
头饰差点把她脖子压断不说,还在她身上不知裹了多少层嫁衣,每层衣裙还缀着几大斤东珠和玉器。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那几个力大如牛的老嬷嬷还使吃奶的劲将她的脚往明显小了一寸的绣花鞋里塞。
直到塞得她眼泪鼻涕尽数都冒了出来,她们方才停手。
其中一个满头大汗地说:“王妃这脚怎生得如此粗大,老奴当年为沉璧郡主试鞋时也没见这般费力。”
弥生一边在心疼自己的脚,一边在心里狠狠诅咒这些老婆子,当年害得她娘亲也受了番这样的苦,现在还有脸重提旧事。
月茶生怕自己小姐翻脸不认人,好说歹说把婆子们送了出去。回到房内给弥生沏了碗茶,好言相劝道:“小姐莫与她们计较,小姐的脚大是大些,但老一辈的人都说,脚大是难得的有福呢。”
所以,你这是算是安慰还是火上浇油呢?
午后弥生正生着闷气,让人把熬好的药送去楚厌那儿就再没管过。
楚厌放下公文,习惯性地端起药一饮而尽。皱了皱眉问尧镜:“这碗似乎不是弥生亲手熬的药吧。”
“是,主子如何得知?”尧镜接过药碗,好奇地问。
“因为今日的药未被煎焦。”
一种难言的气氛瞬间充斥了整个书房,尧镜干笑了两声,随便寻了个话题说:“听说今日弥小姐因穿不上婚鞋,将宫里来的几个嬷嬷气走了。”
楚厌口舌苦涩,突然回想起晨间的那一团渐渐融化在喉间的甘甜。本来因繁琐的公文皱紧的眉头舒展开来,手里的朱毫依旧未停。
“宫里的那些事你还不知?找个由头敲打一下便可。”楚厌难得抬起头看了尧镜一眼吩咐道。
尧镜心领神会,寻了个由头就退下了。对于即将嫁入皇室的小姐或宗室女子嫁出前都会派几个宫中的老嬷嬷来教规矩,其中也包括试婚服,大婚礼仪,以及洞房之礼。
为了能安安稳稳待到出嫁之日,无论女子身份有多高贵,都需提前打点。否则宫里摸爬滚打几十载的那些老婆子绝对会把新嫁娘修理得死去活来。多年而来,这甚至已经成了婚前心照不宣的规矩,就连上头知晓了也未必会特意来管。
弥生问刚回来的梨苏:“他吃了吗?”
“回小姐,姑爷他喝完了。”
“那便好。”她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道:“小梨苏,谁让你叫他姑爷的?”
“外院的姐姐们说的,若小姐嫁过来做王妃,王爷可不就是奴婢的姑爷吗?”
“别叫。”
“为何?”
“让你别叫就别叫。”弥生一脸悲戚地将脸埋在臂弯里,闷闷地说道。就让她逃避会现实不行吗?
下午她本想去向楚厌告个辞,毕竟按照风俗大婚前她是不能和楚厌见面的。路过药房,她心念一转遂决定进去看看。
药房里的大夫们认出弥生后皆恭敬行礼,弥生受宠若惊,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在意自己,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可毕竟未来王妃在此,大家都不太敢完全放肆。弥生时不时翻捡陈列好的各种药材,偶尔捡味黄芪什么的放在鼻下轻嗅。
熟悉的药香一时充斥在她的呼吸间,末梢的气息还比寻常多了一丝雪意。确实是顶好的药材,她反复握在手里掂量。
只是这样纯粹的灵气果真存在于这一味再寻常不过的黄芪之中吗?她侧望周围正忙着阅书配药的几个府医,个个都深埋着头不敢看她。眼角余光却偷瞄着自己手里的那一小支黄芪。
有点意思,她心想。
突然手腕一疼,她微微皱紧了眉,抬眼便对上楚厌淡漠的面容。
楚厌看弥生疼得倒吸一口气,缓缓放开手,沉声道:“跟本王来。”随即率先踏出了药房。
弥生瘪了瘪嘴,随意放下手中的药材,像做错事的孩童一般慢吞吞地跟在楚厌身后。她看着前面男人的紫色背影,忍不住开口问:“不知王爷要带臣女去往何处?”
她如愿看见前面那人转过头,楚厌看着弥生毫无形象地倚在墙上,心里依旧无甚感觉。
“你知晓了?”不痛不痒的语气。
“知晓何事?”她回得更加不痛不痒。
“无事,一盏茶后本王让尧镜送你回府。”
楚厌正想就此离去,走了几步路就听见后方悠悠传来:“若是那青玄草的事,我的确是不小心知晓了。”
楚厌静静看着弥生,把她看得心头发毛。遂清了清嗓:“王爷看着臣女也无用,弥生也不是没有丝毫家国情怀的人,既然知晓了殿下为止谣言而不得不迎娶臣女的义举,便不会怪罪殿下。同是被世俗所迫的可怜人,自然是心头有数。”
楚厌没想到弥生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心头好笑面上不显道:“既如此,多谢你了。”
“不过,王爷须得应臣女一件事。”
“说来听听。”
“首先,待臣女嫁来王府,王爷不得限制本人的人身自由,不得越过臣女处理臣女的私事。其次,待风波平息之后,殿下须给臣女一纸休书,对外说是厌恶臣女也好,情转别处也罢,反正不可耽误臣女另寻姻缘。最后,若你府上侍妾与臣女产生矛盾,王爷您务必站在臣女这边,否则臣女不敢保证她还会安然无恙。”弥生扳着指头一条一条缓缓道来,脸上丝毫没有惧意。
一旁楚厌的脸色铁青,这女人还真敢说,纵是他楚厌不要的,放眼大燕还有谁敢接盘?
“若是为难,不应也可。”弥生幽幽叹气,指尖理了理裙摆便要离去。
“自然是应。”楚厌殿下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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