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六月落梅花

作者:四月柠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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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再回汉口


      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中旬,华研号悠扬的汽笛声,仿佛撕破了夜幕深深中早已沉睡的江滩,逆流而上,向着最后的港湾行进着,一路从沪上而来,身后的炮火声仿佛还在回响。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狂欢过后的甲板之上,仿佛还残留着方才舞会愉悦的气息,几名年轻的男女服务员,说着一口流利的沪语,三三两两熟练的将桌子上的红酒杯悉数收进了推车里,偶有清脆的玻璃摩擦的叮咛声。

      不一会儿,随着那几名服务员的离开,甲板上连声音也没了,只听得到,江水拍打着船只的声音,时而温柔,时而暴戾。

      华研号驶向的终点是汉口港,也就是说,最多四个小时之后,凌晨五点,华研号,就可以顺利的进港了。

      一张不知从哪处飞来的报纸,悄然的飘落在一个男子的脚边。

      男子借着光线,清楚的看到了报纸上刊登的内容,修长的手指,指节紧捏清晰可见:“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十三号,国军将领萧山令带领将士在下关与日军展开肉搏血战,激战五个小时,终因众寡悬殊,背水无援,数千将士壮烈牺牲,萧山令举枪殉国,血洒金陵,以自己的义举,实现了“誓与南京共存亡”的诺言,时年四十五岁,至此,南京陷落。”

      而报纸的另一边则清清楚楚的写着:“位于南京安全区内华侨招待所中,躲避的中国男女难民5000余人被日军集体押往中山码头,双手反绑,排列成行,日军用机枪密集残忍射杀之后,弃尸于长江以毁尸灭迹,血流成河。”

      男子的手微微的颤抖着,眼眶微红,极力克制,双手将报纸端正的放在了甲板上的吧台上,拿起满柜子红酒中的唯一一瓶白酒,打开了白酒的盖子,压在了报纸的一角上,借着江风,浓郁的酒香味慢慢在甲板上飘散开来,男子这才走到了栏杆边。

      这男子,穿着一身考究合体的西装,一米八几的身高,长长的影子斜斜的落在月光洒满的甲板之上,微微的倚靠在栏杆上,站在甲板上,望着远方的村落,除了看到了些模糊的轮廓,什么也看不见了。

      西装马甲口袋里装着一块有了些年岁的怀表,男子拿出怀表打开,里面是一张年轻女子的照片,女子很甜美的笑着,却让男子突然有些窒息,忽而将白日里有些紧的的领结,略微的往下扯松了些,顺便一道将白色衬衣的纽扣,也一道松开了二颗,露出光洁的脖颈,吹着有些凉意的江风,这才畅快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合上了怀表,轻轻的放回了马甲口袋里。

      许是想起了什么,这才拿起一旁的雪茄,左手的火机,熟练的在雪茄周身燃起一丝红色的火焰,仿佛将周身照亮了些许,淡淡的雪茄香味被江风吹的有些散开,男子没有着急拿起雪茄,而是轻轻的吹了二小口,这才开始沉醉在淡淡的烟云中,似乎是在沉思些什么。

      “大哥。”一个略微稚嫩的男孩的声音传来。

      一个穿着灰白格纹宽松西装的男孩,胸前别着一枚银质白玉兰胸针,一脸兴奋的笑着,朝着甲板这边走了过来,跟他称之为大哥的男子的西装比起来,他这一身明显就活力的多了,男孩子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一双如星辰一般的眼眸,倒像是会说话一般。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雪茄男子明显有些吃惊的看着走过来的男孩,极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这雪茄男子,名叫曾维之,今年三十四岁,而这走过来的男孩,名叫曾谙,今年不过也才二十岁。

      “有些兴奋,所以,睡不着了。”曾谙俏皮的一笑,盯着曾维之手中的雪茄,红色的火光,低沉的燃烧着,仿佛移不开眼了。

      曾维之许是发现了曾谙灼灼的眼神,这才将雪茄移开了些许,有些严肃的说道:“你太小了,这可不是你可以抽的。”

      “不过,有你可以吃的,前几日,朋友从瑞士捎回来的。”曾维之淡淡一笑,一反方才还是严肃的神色,一手去西装口袋里面摸了摸,摸出来一把五颜六色的瑞士糖果,一把递到了男孩的面前,男孩嘴角立马扯开了笑意:“还是大哥对我好。”

      曾维之将手中的瑞士糖果悉数放到了曾谙的手中,还不忘打趣道了句:“小跟班儿。”

      “我愿意永远陪在大哥身边,做个小跟班儿。”男孩拿着糖果,望着大哥,笑的很是明媚灿烂。

      曾维之被曾谙一句话逗的,本是严肃的脸上,一丝浅浅的笑意,苦涩又寂寥。

      曾维之拿手,在男孩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二拍,这才恍然发现,原来面前的少年,在不知不觉间,竟出落的与自己一般的个头了。

      “哪有人能永远陪着谁,再说了,将来你长大了,你不工作,不娶妻,整日还能跟在大哥身边不成呀?”曾维之耐心的说道。

      “对呀,那我就永远不要长大好了,那样,大哥也永远不会老去。”男孩说的有些异想天开,曾维之看着曾谙,再次被逗笑了。

      曾谙拿起一颗瑞士糖,撕开了纸质的包装,窸窸窣窣的糖纸撕掉的声音,一股葡萄味儿立马充盈了整个口腔:“这外国糖,还不错。”

      曾谙一边说着,一边将其余剩下的瑞士糖装进了口袋里面,还不忘拍了一拍口袋的糖果,像是怕它们自己会跑出来一般。

      “大哥,你怎么也不睡?”男孩一边懒散的嚼着口中的糖果,一边看着雪茄在曾维之周身缓缓的飘散着。

      “睡不着。”曾维之望着平静的江面,就如同此刻他平静的面容一般。
      “那,大哥,可也是因为汉口要到了,同我一般兴奋的睡不着?”男孩微微偏着头,望着曾维之,渴求于一个回答。

      “恩,因为汉口要到了,大哥睡不着了。”曾维之的心,仿佛是被什么撕扯着一般。

      “可是,现在才一点,还有四个小时,才会到汉口呢?”曾暗拿起手表,转过身子,借着甲板上的灯光,这才看清楚自己右手腕表的时刻,他手上的是一款瑞士表,活力青春,滴滴答答的声音,正如同眼前笑意盈盈,难掩激动的少年一般模样。

      “是呀,还有四个时辰呢,走吧,回去睡吧。”曾维之抽了最后一口雪茄,将雪茄在水晶烟灰缸上用力的摁了摁,熄灭了火,这才搂着曾谙的肩膀往三楼走去。

      “快到武汉了。”曾维之看了看远处霓虹的灯塔,似乎是喃喃自语道。

      “大哥,你同我讲讲,汉口是什么样子的呀?”

      “汉口呀,和上海有些像,可是呢,又完全不一样。”

      “大哥,你越说我越糊涂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有些像,又有些不像的地方呢?”

      “等到了港口,你不就知道了。”

      “行吧,大哥去过这么多次武汉了,可是这是我第一次来,我一定要在汉口好好玩玩儿。”

      这么多年来,曾维之,第一次来汉口,那是十二年前,将母亲的骨灰送回汉口,他只记得,父亲跟自己说过,母亲的遗愿是落叶归根,当时,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外公外婆,老俩口膝下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曾维之记得当时看到外公外婆的时候,外婆泪如雨下,而外公那张坚毅的脸上,始终却是沉默如海一般。

      也就是那段在汉口最黑暗的时光里,一个爱笑的女孩儿走进了自己的心里,让自己昏暗的世界里,仿佛照进了一缕阳光。

      没过几年,曾维之的父亲曾伦也去世了,曾家大大小小的生意,便落在了曾维之一人的身上,长兄如父,这些年,就这样不痛不痒的过来了。

      八一三事件爆发之后,外婆托舅舅送来了信,说是希望曾谙和曾维之能够到武汉看看自己,曾维之知道外婆的意思,是想让自己和曾谙到武汉避一避,纵使当年母亲曾书贤如此让曾家在汉口丢尽了面子,可是于血缘来说,血浓于水,这是永远都无法割舍的。

      二兄弟的脚步声在夜色中慢慢的消逝,随着一声沉重的关门的声音传来,整个游轮彻底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江中浪花的声音,一阵一阵的袭来,凌冽的江风,一阵一阵的吹来,偶有东西发出咣当的声音,也不知,明日,是个晴天,是个雨天,还是个阴天呢?

      华研号从黄浦江的港口出发,这一路过来,已经是十几日过去了,从秋意正浓的的上海,到了如今已经有些寒风凌冽的武汉。

      曾谙躺在贵宾室的大床上,盖着暖融融的丝绒被,想着等到天亮的时候,就可以到汉口了,听着浪花的声音,不一会儿,只听得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几声尖锐的汽笛声划破了凌晨五点汉口港的静谧,华研号一如既往,仿佛是一个过客,又仿佛是一个游子,再次缓缓停靠在汉口港的江汉关码头。

      一层薄薄的雾气晕染在江面上,对于华研号上的很多人来说,汉口港并不是他们的终点,他们只是个过客,不久之后,他们便会乘坐百丽号游轮,再次从汉口港出发,在宜昌港换乘民生公司的轮船,重庆才是他们此行的归途。

      岸上接人的亲眷,黄包车夫,汽车,早已人头攒动,而此时的船上,也传来了各种嘈杂的声音,即便是这么大的声响,也没将贵宾室内床上的男孩吵醒,甚至,男孩还发出了阵阵均匀的鼾声。

      “天宸”曾维之早已穿好了衣服,将最后一颗衬扣熟练的扣上,看着床上睡得正沉的曾谙,唤了一声,天宸是曾谙的小名。

      曾维之有些无奈的笑了,想起昨晚,这小子明明说自己失眠睡不着,此刻明明进港了,他却是一副叫不醒的模样。

      而此时床上躺着的曾谙,一点都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一阵细微的敲门声传来,一位约莫二十七八岁的男子,清清瘦瘦的,道了句:“大少爷。”

      “你们在甲板上等着,我马上就下去。”曾维之打开了门,对着门外的人,道了句。

      “是,大少爷。”那门外恭恭敬敬的站着十几个人,已经将门口围了个严严实实,那都是曾家的人,此次是随行曾维之兄弟二人一道从沪上前来汉口的。

      曾维之此行是为了二件事,其一是谈生意,如今,上海已经被日本人占领了,沪上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若非如此,曾维之不会亲自前来汉口,同那重庆的公司谈生意,去年之前,只要待在沪上,生意便会主动找上门来;这其二,就是送二弟曾谙,前来武汉外公家避一避。

      八一三事件之后,日本大举进攻上海,三个月的时间,上海从一座繁华的城市,变成了如今的有些凋零的残败,至此,上海彻底沦陷,而后,南京沦陷,日军大举屠城,南京这座五千年历史的古城,哀鸿遍野,被血色几乎染得通红,早已不复往日,国民政府正式迁都重庆,上海,几乎变成了一座孤城,像一个在泥潭里苦苦挣扎的年轻人一般,从此暗无天日。

      “天宸,我们到汉口了。”曾维之将领带往上紧了紧,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儿道了句,声音不大不小,曾谙却正正巧的听到了汉口二个字,这才一机灵儿的麻利起身,将被子掀开,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跑到窗户边,看着窗外有些蒙蒙亮的江汉关码头,被一层缥缈的雾气淡淡的萦绕着,此刻竟像极了一位带着头纱的水乡女子,若隐若现,温婉神秘。

      正入眼帘的左侧是一座气势恢宏的欧式临街大楼,四层主楼,钟楼四层,在二边带着浓浓各国风情建筑林立群楼的掩映中,更显的高耸大气,街上还没有什么行人。

      而水面之上大船小船轮渡火轮的汽笛声,低低沉沉,水面上一天新生活的开始,向来是比岸上要来的早的。

      曾谙兴冲冲的顶着一头略微鸡窝状的头发,走到早已将头发梳的油光锃亮的大哥面前。

      “大哥,这就是汉口港呀,我们快下船吧。”男孩难掩满脸兴奋的神色,这就拽着曾维之的手,准备往门外冲出去。

      曾维之对这个二弟,向来有些无可奈何,指了指曾谙一头乱乱的头发:“你准备这般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是逃难来的呢?”

      曾谙一眼瞥见身后镜子里面的自己,此时还是一身深海蓝丝绸质地的睡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这才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往卫生间冲进去,进去后,拿着牙刷刷牙的时候,满嘴泡泡,还不忘打开卫生间的门,探出一个小脑袋,对着门外的大哥模模糊糊的喊道:“五分钟,很快。”

      曾维之看着曾谙这张天真烂漫的脸,无忧无虑,此刻,只觉得,自己突然有些羡慕他,这般没心没肺的笑着,生活着,期待着,兴奋着,没有任何烦恼,理应是很好的。

      母亲的事情,曾谙并不知道,曾维之也不想告诉他,自从父亲离世之后,自己便像父亲一般的照顾着曾谙。

      曾维之转身,拿起桌子上,服务员刚送来的一杯咖啡,走到窗户边,望着这熟悉的汉口港,一口咖啡入喉,温度刚刚好,细细一品,忽而眉头微微一皱,这咖啡,似乎是有些清淡了,这才将咖啡搁置在一旁的桌子上,不再管了。

      这时候,曾谙已经穿好了格子西装出来了,此时的曾谙,乌黑柔软的头发略微的蓬松着,愈发衬得面色更加白皙,嘴角咧开一丝笑容,跑到曾维之身边。

      “大哥,我们快走吧。”

      曾维之拿起一旁架子上的白色围巾,细心的给曾谙松松的围在了脖子上,曾谙仿若理所应当的享受哥哥的照顾,乖乖的站着,二人这才拎着箱子,往甲板走去。

      十二月的武汉,寒风凌冽,南方的风,像一记记冷刀子,催赶着路人,汉口港的江风一阵一阵的吹来,华研号上的客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远看岸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此时,江面上远处的东方既白,看来,今日应是个晴日吧。

      冷冽的江风,让过往的人们,不由得纷纷拉紧了衣领,拎着箱包往岸上匆匆走过去。

      “大少爷,二少爷。”那一行人早已候在甲板上,看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二人,苏元这才忙迎了过去,接过了箱子。

      “苏元,酒店可是安排好了?”曾维之问着,略微走在自己前面的苏元问道,曾维之想先谈完生意,再去曾家。

      苏元是曾维之的司机,也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他的父亲是曾家的管家,他自小便是跟着兄弟二人一道长大的,如今,他在曾维之身边已经做了好些年的司机了。

      “大少爷,已经电话预定过了,还是在您以前常住的璇宫饭店。”苏元本是带路,索性停下步子,对着曾维之说道。

      “好。”曾维之淡淡的回应了一句。

      “苏元哥,璇宫饭店,是汉口最好的饭店吗?”曾谙听得一旁二人的对话,有些好奇的问了苏元一句。

      “不知道,汉口的饭店酒楼多了去了。”苏元笑着看着曾谙一副犹如十万个为什么的模样。

      “苏元,安顿好了之后,这几日,若得了闲,你带着天宸在武汉好好转转吧。”曾维之看着曾谙的眼睛,正四处的在看着,一副新鲜劲儿十足的模样儿。

      这汉口,对于自己,早已不是熟悉的地方,这个地方,对自己来说,幸福又伤感,心痛又悲哀。

      “大哥,小心台阶。”被曾谙的一声喊,曾维之这才从恍惚的神志中,清醒过来。

      曾谙拽住了曾维之的胳膊,曾维之这才没有摔倒。

      曾维之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是踏空了,这才留意着脚下的台阶,拍了拍曾谙的肩膀,一步一步的走着。

      “大哥,你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呀,不过是坐了十几日的船,突然下船,有些不适应了。”

      二人这般有一搭没一搭的走着,苏元领着二人走到一辆黑色敞篷汽车面前,司机走过去给曾谙打开了左边的车门。

      苏元走过去给曾维之打开了右边的车门,自己方才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对着旁边的司机说道:“去璇宫饭店。”

      “好。”那司机从容笑着道了一句,说的却是地道的武汉方言。

      司机大抵觉得是身边有人的眼光正盯着自己,所以有些不自然,这才附和了一句:“你们是外地来的吧,以往租车的都是些本地人,所以,武汉话说习惯了。”

      这盯着司机在看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坐在后排的曾谙。

      “原来竟是武汉话。”曾谙打趣一笑,这口音,只觉得一种熟悉的感觉袭来。

      “先生是从哪里来的?”

      “上海。”曾谙想都没想便接了一句,竟然和司机闲聊起来了,侧头一看大哥曾维之,早已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小憩一番。

      “上海,哎。”司机无奈的哀叹一声,似乎是不愿意再提及,上海沦陷之后,报纸上的新闻看的让人心碎:“先生是来汉口的,还是准备西去重庆的。”

      “来汉口办事。”曾谙听着司机的哀叹,望着窗外罗马风格,拜占庭风格的建筑,在此处与江城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这座城市,是生机勃勃的,“希望”这个词眼,是曾谙心中第一个想到的。

      “哦,现在去往重庆的游轮,可是多了好些,不仅有百丽号,还有维纳号和民生公司的轮船。”

      “你倒是挺了解呀。”

      “都是为了谋生存呀。”司机笑着说道,脸上的皱纹有些粘结在了一处,看起来不过是四十多岁的年纪,竟像是在城市里面负重前行,饱受生活压迫一般的人。

      “那是什么地方?”曾谙望着一处密集英式建筑群问着。

      “哦,先生说的是新市场呀,前几年,日寇侵占东北,汉口民众为了支持国货,曾经在新市场举办了国货展销会,展出沪厂78家,汉厂51家,共45大类一千多种商品种类,遥记得开幕式的时候,大街上遍扎彩楼,还用飞机在武汉全城散发了10余万分传单,支持民族企业,采购国货呢,如今先生去的璇宫饭店,那处的国货商场也是刚刚才开业呢,听说都是些上海国货商场的商品呢,先生可以去逛逛。”司机说的有些兴奋,连车子也开的稍微快了些。

      苏元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司机,司机这才恍然大悟,尴尬一笑:“瞧我这记性,竟忘记先生是从上海来的呢?”

      曾谙望着窗外忽闪而过的建筑群,整个车里似乎陷入了迷一般的沉寂,这时候,他似乎才有些明白,大哥口中的那句,汉口和上海有些像,又有些不一样的意思。

      身处汉口,却仿若能让人找到在上海外滩的感觉,只是如今,上海已经陷落于日本人的手中,而汉口,正以积极的面貌,欢迎着五湖四海前来此处的人们,那份海纳百川,活力青春的不同,应是自由吧。

      直到车子缓缓的停下在一栋六层华丽欧式风格的建筑面前,司机转过头道了句:“先生,璇宫饭店到了。”

      司机帮着曾谙打开了车门,曾谙轻轻的扯了一扯大哥的胳膊“大哥,大哥,到了。”

      曾维之缓缓的睁开眼睛,苏元早已帮忙打开了车门,又走到司机面前说道:“我用车的时候,再联系你。”

      “好,好。”那司机接连说道,像是谋了份好差事的喜悦,许是今日挣的钱,又可以回去多给家里买点肉吃,那般的兴奋。

      四个鎏金的大字“璇宫饭店”,以及一旁的国货商场,富丽堂皇的映入眼帘,浓浓的欧式风格,似乎是在讲述着昨日,还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故事一般。

      曾谙四下一看,浓浓的各式欧式风格的建筑,银行,国货商场林立于眼前的这条路上,等会儿,此处应该就热闹起来了吧。

      穿着英伦西装的门童站在旋转门前,冲着进出的人们,得当适宜的微笑着,时而帮女士拿着箱包,时而领着客人一道从旋转门进入了大堂里面。

      曾谙走进旋转大门,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方才明明要出来的太阳,此刻,似乎又快没了。

      第一步踏上江汉关码头的时候,曾谙潜意识里觉得,汉口这个地方,与自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深长,明明是第一次踏上武汉这片土地,汉口却给了自己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感觉,就像自己曾经是在此处待过一般的熟悉感,就像是血肉相连的那种感觉,既新鲜,又沉重,也有些刻骨铭心。

      “先生,先生。”门童小声的喊着站定了的曾谙,替他挡住了旋转的大门,曾谙这才不至于被门撞到,径直的走了出去。

      “谢谢呀。”曾谙对着门童道了声。

      “不用谢,先生,在那里办理入住就可以了。”门童指了指前台的方向,这才走出去,站在之前站住的地方,继续一如往常的笑容。

      曾谙快走几步,跟上了大哥和苏元。

      “他们可安置好住处了?”曾维之对着苏元询问道。

      “都安排好了。”苏元从一位眉清目秀的前台接待员手中,取过了三张房卡,一边对着曾维之答了句。

      “我想先去房间休息一会儿,你现在要吃饭的话,找苏元带你去吃就好了。”曾维之从苏元手中接过一张房卡,望着朝自己走过来的曾谙道了句。

      “大哥,你不同我一道出去吗?”曾谙有些失望的说了句。

      “我今日还有事情要处理,你自己去外面逛逛吧,等我有时间了,再陪你好好在汉口逛逛。”曾维之说完,径直的走上了楼梯,留下有些发呆着的曾谙,无辜的大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的。

      “二少爷,你是要出去吃饭,还是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呀?”苏元询问着曾谙。

      “苏元哥,不如我们出去转转吧。”

      “好,我去一趟房间,你在那边坐一会儿,我马上下来。”苏元一边说着,一边拎起地上的二个箱包,往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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