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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试
终于到了开考的当天，乡试连考三场，每场三日，这意味着从开始点名入场到交卷出场，一共要在贡院中待上九天。
宋嘉玉带着自己的纸笔墨砚和提前准备好的九天内的吃食，经过两道搜身检查，找到自己的考棚，便安心坐下。
三年前的乡试，宋嘉玉还历历在心，那次乡试他本胸有成竹，满怀着雄心壮志，谁知考试第三天突然腹痛难忍，仿佛肚子里有千万根针刺一般，最后被活活疼晕了过去。
因为考试期间考生不得出去，他想出去找个大夫都不能，只能在考棚中苦苦忍耐，数不清有多少次，意识转醒过来后复又痛晕过去，生生熬过了剩下的六天，宋嘉玉出考场的时候已经没人形了。
听后来书童说，他当时差点没认出来，要不是认识自家少爷的衣服，打死他都不敢相信这个面色如纸的人是他英俊潇洒的少爷。
出来后赶紧找大夫医治，大夫也没找出生病的原因，只猜测说可能是水土不服引起的。
最后病虽然看好了，但因为拖得时间太长，还是给他身体造成了一些隐患，考试自然也没考好。
突然宋嘉玉脑子中闪过那日马兴飞递给他的那杯桂花酿，三年前他也曾与马兴飞在开考前饮过此酒......
压下心头异样，宋嘉玉将注意力集中在此时此刻，今年他准备的很充分，定要全力以赴才不枉多年来的寒窗苦读。
提笔写字，不知不觉便忘了时间，等宋嘉玉回过神来时天已经全黑了。
小心地将毛笔放下，抬眼便看到江灵凡端坐在桌前方一侧，见他望过来，展颜一笑，“你终于知道歇歇了，见你那样专注，我也不好开口提醒。”
她从刚入夜就从骨头里出来了，但那个人专心于写字，竟不曾发现她，她也不忍心打断他。
但是宋嘉玉一写便是三四个时辰，她担心他身体吃不消，有心喊他歇息，又害怕自己猛一开口吓着他，下笔污了试卷。
正在焦虑着，宋嘉玉幸好自己停了下来。
“有劳江姑娘费心了。”宋嘉玉揉着自己有些酸累的胳膊，笑的一派斯文。
打开自己随身带的干粮袋，正要拿一块吃，江灵凡却伸手一拦，将干粮袋抽走。
宋嘉玉奇怪地看看她，“这是何意？”
江灵凡略带得意的一挑眉，从身后掏出个食盒来，“吃这个。干粮没营养，这几天你当吃点好的补补。”
宋嘉玉接过来，入手竟然带着温热，打开一看，热气腾腾，上层放着两个食碟，是色泽红润的蒸肉丸和晶莹剔透的虾饺。
下层是一份红豆粥，用勺子搅动，散发出来的香甜味道甚是诱人。
“这是你弄进来的？”咬下一口肉丸，入口鲜香，肉味浓郁，宋嘉玉满意地点点头。咽下口中食物，惊喜地问江灵凡。
“只是去外面找些吃食而已，举手之劳，把守的官兵根本发现不了我。”江灵凡得意一笑，“考试是大事，你就不要操心吃饭这种小事了，这几日的吃食我来帮你准备就好。”
闻言宋嘉玉只觉得心脏跟胃一样，都变得暖暖的，正要说话，就听到外面一声惨叫传来，尖锐刺耳，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在嘶吼，像是遇见了什么极度恐惧的事。
那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凄厉，持续了好大会儿才渐渐沉寂下去。
考棚中每个人的号棚门前都遮着条帘子，按规定考试期间考生不得踏出自己房间，宋嘉玉看不到外面，只能听到声音。
不一会儿众多官兵的脚步声自远到近纷纷乱乱地传来，一路跑到传出惨叫的号棚处，有兵丁挑帘一看，瞬间被吓得连连后退。
“哎呦，死得真惨，这死的都看不出原样了。”
“我当差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死这么惨的呢。”
众兵丁熙熙攘攘，将死尸裹好抬走，清理房内血迹，边打扫边唏嘘。
宋嘉玉忍不住挑开一点帘往外观瞧，正好瞧见两个兵丁抬着一具白布裹好的尸体往外走，边走尸身上边往下淌血，淅淅沥沥撒了一路，吓得宋嘉玉赶紧缩了回来。
江灵凡望着门帘方向，仿佛在透过门帘看外面的东西，嘴角微微勾起，“第一天就开始了吗？”
“什么开始了？”宋嘉玉回身看看江灵凡，她好像知道些什么。
江灵凡将视线回望过来，展颜一笑，“你还记得开场前主考官设招魂旗一事吗？”
每年的科考开始，主考官都会在考场设下招魂旗召唤亡灵。
蓝旗请考生的列祖列宗前来，保护自己儿孙祖辈顺利高中。
黑旗则能招来鬼怪妖魔，以便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若有考生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就会被来寻仇的鬼怪直接弄死。
宋嘉玉想了想，迟疑道：“就算是有冤魂来寻仇，可考生自己的列祖列宗也被请来，难道他自己的祖先不能保护他免被鬼怪杀死吗？”
“他的祖宗又没做过坏事，何至于流落人间不得超生，现在恐怕早都不知道投胎多少次了，哪还记得保护自己儿孙啊。”江灵凡不屑地撇撇嘴。
“那这外面......”
“嗯，外面来的全是厉鬼。”江灵凡肯定地点点头。
宋嘉玉就觉得考场上的这个规矩是不是有什么漏洞啊，这不是妥妥地让考生送死来了吗？
又一想，也罢，能被冤魂找上门的都是德行有亏的人，这样的人如果真考中成了一方父母官，那才是对当地百姓的不公，国家要选拔出德才兼备之人，让鬼魂筛选掉些品行不端之人也是好事。
摆好心态，将剩下的饭菜吃完，宋嘉玉又重新执笔开始写卷子。
一连四日，外面竟每晚都会起事端，虽然并没再死人，但从官兵的交谈中得知，那些出事的考生一个个都跟突然得了失心疯一样。
有的突然开始乱吼乱叫，神色癫狂；有的突然开始打砸自己身边东西，直砸到拳头鲜血直流，骨头断裂也不停止；还有的变得神神叨叨，一惊一乍，缩在墙角眼睛瞪得血红。
官兵们也很烦恼，这些人不到考试结束不能放出去，又不能放任他们继续影响别人，只得一个个都绑了，塞回自己号棚内，乱喊的便在嘴里多塞一块布堵住嘴。
宋嘉玉并不同情他们，这些人指不定是之前做了什么亏心事，现下被鬼报复实属活该。
他自认行的端坐的正，夜深不怕鬼敲门。
有江灵凡每日送来的新鲜饭菜，宋嘉玉这几日身体状况很好，不写卷子时便与江灵凡闲聊几句，也算是忙里偷闲。
这日晚上，江灵凡去外找新的吃食来，宋嘉玉伏案写卷，忽觉桌前有异动，落笔抬眼，双手扶着桌角，略略附身向下望。
在桌前的地板上，不知何时站着一只小老鼠，通体雪白，前爪腾空，两只后爪着地，像人一样站着，两只绿豆眼眨巴眨巴抬头看他。
宋嘉玉嫌弃地“啧”了一声，心说这贡院内卫生条件真差，老鼠都满地跑了。
抬手冲小老鼠挥了挥做了个驱赶的动作，嘴里喊着，“去去，一边玩去，勿来打扰。”
说了声“勿来打扰”就看小老鼠似乎笑了一下，明明是动物应该做不了表情，但宋嘉玉偏偏觉得它在笑。
正疑惑时，就见白毛鼠身上突然冒起一阵白烟，一晃神的功夫，眼前便出现一位袅袅婷婷的大美人。
白里透红的脸蛋容光照人，一身银白色绣花长裙，云鬓中簪着一支珠花绿宝石笄，更显得皮肤香娇玉嫩。
宋嘉玉心中了然，不用说，这定是又遇见妖怪了，还是只老鼠成精。
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娇羞状的美人，不发一言。
“我本是路过此地，不曾想误入公子房间，还望见谅。”美人微微福身，姿态优美，“我观公子仪表堂堂，有心想要结交，公子可愿？”
宋嘉玉猜这肯定是来找仇家寻仇的，谁知却摸错了门，误入他这里。
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想起来当初江灵凡第一次见他也是夸他好看来着，心里琢磨自己长相可能更得精怪们喜欢吧。
定定看了她几眼，宋嘉玉慢悠悠开口，“你头上的发簪真好看，哪买的？”
“......”白毛鼠对他思维的跳跃有点跟不上。
“不说算了，你快走吧，别耽误我考试，我已心有所属，不想跟你结交。”宋嘉玉低下头重新执起笔，一副不想跟你说话的样子。
白毛鼠有点拉不下脸了，冷哼一声，“你别给脸不要脸，我看得上你是你的荣幸，如此不识抬举，小心我剥......”
“小心你什么？”白毛鼠身后传来幽幽的一句话，她只觉后背滕然升起一阵冷意，背后有极度危险的存在！
迅速转身，白毛鼠甚至都没敢自己去看那是什么，化为一团白光就往外冲。
江灵凡抬起一只胳膊，抡圆了，“啪！”一声脆响，半空中骨碌碌滚下只小白老鼠。
宋嘉玉看到江灵凡，顿时眉开眼笑，站起身来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拉着她一起坐下。
江灵凡心情很差，想起来刚才在门外听到的宋嘉玉那句“我已心有所属”，脸色又黑上几分。
看着白毛鼠的眼神跟看死人一样，“我才刚出去一会儿，你就找来了，挺会钻空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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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三年前乡试中，宋嘉玉突然爆发腹痛，屡屡疼晕过去，失去意识。
兵丁甲：看看，这是被冤魂寻仇了吧。
兵丁乙：对对，肯定是做了亏心事被鬼魂报复了。
宋嘉玉：？？？就没人怀疑是被人下毒陷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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