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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阶
二组团澜溪观半个月之前开了第三次盘，上一周换签工作和尾货销售如火如荼进行，整个售楼部从上到下忙得人仰马翻，打印机都用烂了两台。
这会儿已经封了盘，下一期才刚刚开始接受咨询。置业顾问透支了体力脑力，眼下大都疲了，大周末的一个个像放养的山羊，懒懒散散，没轮到接待的或玩手机，或打游戏，或到茶水间吃外卖下午茶。
接待客户也是随口敷衍，不是卖完了就是下一期没有那么快，让客户先留联系方式。
“啪！”吴思思把一大叠合同拍在前台黑金花大理石桌面上，四仰八叉瘫倒在精致的美式椅子里，有气无力嘟囔一声：“累死我了。”
李吉抬眼看已经走出门的客户背影，嗤笑：“廖先生竟然没拔刀砍你，还和你拜拜，啧啧，真是好脾气。”
吴思思一听，身子挺直，拔高声音：“他凭什么砍我！是他自己贷不了款，折腾了我半个月，我还烦他呢！”
“不是，开盘前你为什么没提醒他先去查征信？”
“就算我叫他去查了，他还是有问题啊，他征信有问题他自己不知道，赖我了？”
对于吴思思的尖牙利嘴，李吉是服得五体投地了，一惊一乍脑子不装东西就算了，说一句她能反驳你三句，不管她占不占理。
“他查了有问题，那是他的事情了，他可以选择不买，可以考虑用别人的名字买，可是你事先不提醒他，就算你的失职。”
吴思思一如既往的横：“那现在不是给他更名了！”
“更个名你折腾一个星期，光更名申请表你就废了好几份，老曹都没脸去找上面签字了，客户又少了一个折扣，要我碰到你这样的置业顾问，我非得……”
“非得怎么样？”
许酒刚好送走一个新客户，拉开前台电脑前的椅子，打算录入客户信息。
李吉朝她招手，“酒啊，今晚我们把傻白辣和蠢狗都炖了，去我那里加菜怎么样。”
许酒随口应道：“好啊，可是我不吃狗肉，可以点别的菜吗？”
“人肉也不吃啊？”
吴思思：“滚！”
她耷拉着脑袋，呼唤许酒：“酒啊，姐姐我要死了，你去吧台给我弄杯咖啡吧。”
许酒眼没离开电脑，“要死了？那不是还没死嘛，自己去。”
“真的，我的心受伤了，今天有个不要脸的客户在朋友圈说，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相信置业顾问那张臭嘴！”
李吉咧嘴笑：“果然客户的眼睛是雪亮的，你那嘴可不是比鬼可怕，酒，你还记得，她竟然和客户说定金可以退那事吗？”
许酒含笑点头：“记得，那时候她才来，可以原谅，哪里知道她一次次刷新我对置业顾问的认知，敢问这一次又是为什么？”
吴思思一巴掌拍在那叠合同上，短叹一声：“哎！不提也罢，不要脸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他说就算了，他妈的还有脸@我，我不要面子的！”
许酒和李吉相视一笑，这些年怎么样的客户都见过，骂你还光明正大@你，也不足为奇。
吴思思抬脚踢李吉的椅子，“快点给我去拿咖啡，吧台小姑娘最爱你这张小白脸了。”
李吉抱胸撇嘴：“让我出卖色相养你？今天没带镜子啊，让你的狗撒泡尿给你照照。”
才说快要累死的吴思思瞬间满血复活，对着李吉拳脚相向。
李吉左右闪躲着，还要护着一丝不苟的背头，颇有些狼狈，“你自己去看看，吧台有人给你弄咖啡吗，就咪咪一个人给客户端茶送水，其他人都去会所了。”
“为什么？”
李吉故作玄虚：“会所来了大人物，顾总都亲自过来接待了。”
“盛安还有比你更大的人物？”吴思思挑起精致的眉毛，“大销冠李吉，我们九赢台的头牌楼草。”
李吉显然没耐心给她解释，抬眼看吴思思那化着精致的妆容的脸，长叹：“哎……傻白辣啊傻白辣，你也就这张脸能看了，你得好好伺候你这张脸，抓紧找个好男人嫁了。”
他对着许酒吹了个流氓口哨：“是不是，酒？”
许酒笑盈盈应：“那倒是，我会帮她留意的，至少得让她养得起球球。”
“对，至少吃得起火龙果。”
这又提醒许酒了，脱了黑丝袜，裙子还没能换，黑色西裙上还留着一道印子呢。
“吴思思，今晚把我裙子拿回去洗。”她垂首，纤细如葱白的食指沿着那条印子游走，“你看看，都是球球的血尿……”
吴思思溜得比狗还快，“我提高业务水平去了！”
许酒在她身后原地叉腰：“……吴思思猪狗不如！”
“我回家喂蠢狗吃屎，再也不喂火龙果了！”
李吉看着许酒那两条白花花的腿儿，提醒：“酒，裸腿就不要在前台了。”
置业顾问着装要求，必须要穿黑丝配工服，着装不整齐是要扣钱的，今天虽没有人盯着，落到有心人眼里，也是一个把柄。
许酒不是故意不穿黑丝袜，被狗尿了红尿，她就扔掉了，同事们倒是有很多备货，毕竟黑丝袜是消耗品，只是她皮肤容易过敏，黑丝袜她要洗过才敢穿。
“我痛恨黑丝。”
李吉：“我痛恨这个工作，一大堆黑丝长腿天天在我眼前晃，晃得我都要吐了。”
许酒：“……”
兜里的电话响，福至心灵，她赶紧掏出手机，一看，唇角翘起，果然是“七九九”。
她跑到安静的角落，才摁了接听键。
“喂……”
“喂！你怎么停车的，那么多停车位看不见，非得堵我的车！”
……这个声音中气十足，异常洪亮。
不是他。
“你是哪位？”
那个男人显然懒得和她废话，“你在售楼部停车场的福克斯，挨着我的车太近了，赶紧过来挪开！”
“……好。”
许酒猜想，此人大概是武扬的司机或者随行的助理，被堵了车自然是不爽，她也有些不爽，张口就说是他的车，明明是武扬的车。
等她赶到停车场，福克斯旁边的黑车却诡异地不见了。
她拨通“七九九”电话，“先生，不好意思，您把车开走了是吗？”
那一头依旧中气十足，却明显降了火，“开走了，以后停车注意一点，你是方便自己了，耽误别人怎么办，是不是？”
“是，是，抱歉，没耽误您吧？”
“差一点，我赶时间，从副驾驶爬过去的。”
这一次许酒是真心实意的愧疚了，她的那点小私心，不过是……想让武扬给她打个电话。
“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一定注意。”她憋了一口气，鬼使神差问：“那……武扬也在车上吗？”
……静默了两秒。
“武……总，他在。”
后座里的武扬正闭眼假寐，听见司机小廖的话，才开了一条眼缝，小廖的电话就递过来了。
“武总，找你的。”
许酒：……
胸腔里有东西在加速跳动，她没有要找他的意思啊！
武扬淡扫一眼，接过电话，声音略哑：“喂。”
许酒有些不知所措，漫无目的往车尾踱步，一排整齐的盆架子树，在秋风里依然碧翠欲滴。她盯着脚下的黑色平底单鞋看，为了跑快一点，她特意换了这双平底鞋。
“……你走了吗？”
他不咸不淡：“走了，有事？”
没事……没事也要找事啊，她不是什么话都能圆的置业顾问吗？
“没什么太大的事，就……这个周末，只要是来售楼部的客户，都可以领我们会所恒温泳池的体验券，免费体验五次。”
那一头静默无声。
强行把他列入客户行列，她得找个更让人信服的说辞。
“虽然……你可能看不上这个券，可是这是我的工作，不能因为你不稀罕，我就不和你说，那就是我工作做得不到位了。”
她真真切切听到一声轻嗤。
“你可以送人，我们会所的泳池可以看见愿景山哦，你要是想要，我可以多给你拿几张。”
……
许酒知道他不会稀罕，他要想体验，也轮不到她送券，好歹圆过去了，可以给自己台阶下了。
“不要也没关系，那……我不打扰你了，下次见。”
她等着他先挂，这是置业顾问的职业习惯。
一秒两秒三秒，挂啊！四秒五秒六秒……他就是不挂。
他的声音冷不丁从听筒里钻进她的耳朵，低沉而惯有的冷淡：“泳池里有狗尿吗？”
“啊！”她楞了愣，恍惚回过神来，脱口而出：“当然没有！”
“我们已经走了，下次再说吧。”
寥寥数语，犹如万赖俱寂中一颗小石头投入心湖，荡了一层层水波，蔓延到她脸上，唇角不可抑制翘起。
她以公事公办的口吻，努力维持一个专业置业顾问的姿态，“好，这是我的电话，有需要可以打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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