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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穷
武扬端着满满的一托盘，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许酒坐到他对面，对着那一堆食物，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了，“你拿这么多，吃得完吗？”
武扬掀起眼皮子，被压出两条抬头纹的眉头下，是一双澄净无双的眼。
“不一定。”
不一定？敢情就是为了宰她啊！狗男人，有人请客就这么往死里拿，真是看走眼了，李吉说他风评不好的时候，她还想着长得那么正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你……是何居心，下决心要吃穷我吗？你现在的形象已经从两米变成小矮人了。”
不对，小矮人都比你可爱！
嫩滑鲜香的鸭血粥入了他的嘴，从口到食道再到胃，都舒爽无比。
不溺于口腹之欲，所以养身也。
他不是暴饮暴食的人，在国外待得久了，他早就学会了克制自己，不去碰热量太大的东西，但鸭血粥这种粗暴的中国饮食却是他的心头好。
所以许酒和他极力推荐的时候，他竟然好几天念念不忘。
“五十几块把你吃穷了，要不要我把钱给你？”
不知道是粥真的太烫，她拿着饭勺，鼓着腮帮子吹，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送到嘴边。
“那也不至于，但是不能浪费啊，浪费食物最可耻，再有钱也不行。”
武扬抬眼：“谁说我浪费了？”
“你吃那么多，回去问问你家里人，把你养大也很费劲吧？”
才一出口，她想起李吉说他已经和他爸闹翻了，暗自懊悔，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他垂首低笑一声，秋天了，饭堂早上没开空调，他的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顾宴之要过来，我给他和他助理拿一点吃的。”
小矮人又变成了两米高，她想她看人还是很准的，长成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坏。
许酒一向不吝于夸人，她从背包里拿出纸巾，抽了一张递给他，“你怎么这么贴心呢，你不是没有饭卡吗？”
他抬眼看她，手轻巧一扯纸巾，“我有饭卡了，是你非得请客。”
许酒无言看着他：……这不还是小矮人吗。
许酒端着斯文相，小口小口吃，剥个鸡蛋也是慢条斯理的，剥完拿纸巾擦了又擦，仿佛手上沾着什么了不得的污物。
眼前的小矮人，一口两口三口，额头冒了汗，没多久就见底了，他吃得干干净净，一粒米也没剩。
武扬看着她碗里剩的小半碗，视线落在腕表上，“你不怕迟到？”
许酒这才开始大口吃，三两下解决掉之后，她擦嘴，“还有时间啊，而且我们售楼部的打卡机坏了。”
……
“咳，咳咳……”她自己把自己给噎到了。
她咳得惊天动地，眼泪也飙出来了，暗骂自己，明知道吃东西的时候容易呛到，还不好好说话。
武扬面无表情看着她咳。
等平稳了气息，她才轻声道：“我刚才的话你忘了吧，我们的打卡机好好的呢，特别好！”
武扬去拿了两个袋子，把食物装起来，见她还不动，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她。
“还不走？”
许酒微张着嘴，这人，吃了别人的，怎么嘴还不软呢……
她一边收拾鸡蛋壳，一边偷摸看他那双修长干净的手，咬了咬牙，“你有饭卡了，是不是以后都会来这里吃早餐？”
武扬扎着袋子的手一顿，掀起眼皮子瞧她，“不一定。”
“那你加我微信吧，明天到你请我了。”
是你加我，不是我加你，就算她主动开口，也是要端着高姿态的。
武扬盯着她看了两三秒，把人都给看低头了，才轻嗤一声：“请多少天？”
许酒头也不敢抬，暗暗给自己加油鼓劲，置业顾问的信念是什么，人不要皮，天下无敌！
“请到……我吃回本才行。”
武扬连手机都没掏出来，提起东西就走。
两人一前一后把托盘和碗碟放进回收框，许酒紧追不舍：“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没读过书吗？”
饭堂到了高峰期，人很多，许酒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下来拦着他加微信，只能亦步亦趋跟着他，走到电梯口，趁着没人注意，她才抬首问他：“明天到底来不来？我不带饭卡了哦。”
电梯口有风，吃早餐才起的那点燥热被凉风一吹，整个人都舒爽了，他偏过头，看着像只哈巴狗粘着他不走的人，扯唇：“看缘分。”
许酒咬紧牙关，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合上。
看缘分……
狗男人，天天来逮你，让你看看我把你吃到穷的缘分。
*
许酒这两天很清闲，李秋婷竟能咽下这一口气，没再找她麻烦，只是对她爱答不理的。许酒倒无所谓，本来两人就没啥交情，各自安好，互不干涉是最好了。
直到老曹叫她上办公室，白岚和李秋婷都在。
许酒心下失笑，原来还没完呢！
“你那套2802怎么回事，你客户的老婆来过售楼部了？”
许酒淡笑：“我客户离异，哪里来的老婆？”
老曹翻着眼皮子瞅李秋婷，“小李说她客户可发了结婚证过来了，我看，跟我和老婆的结婚证差不多，你自己看看吧。”
李秋婷把手机戳到许酒跟前，“呐，人家结婚两个多月了。”
许酒瞅了两眼，“这结婚证是九块钱的还是五十块钱的？”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老曹歪了嘴角，“多少钱，你也没有火眼金睛，民政局也不给你查，客户说是就是，你能怎么滴！”
许酒哼哼两声：“是啊，问客户呗，他都带着离婚证来换签了，我合同也都交上去了，现在说自己新婚，他也有脸啊！”
她心里是没底的，李秋婷结婚证都摆出来了，想必黄小姐已经站在她那边去了。
刘庆辅，他一个买了八百万房子的人，不至于吧……
“我去给客户打个电话。”
李秋婷：“在这里打呗。”
许酒低笑：“我下楼打，接地气，可以吗经理？”
老曹头也不抬：“你翻跟斗打也行，不要给客户留下不好的影响。”
“好。”
……
“刘先生，我想问您，您是已婚还是离异呢？为什么黄小姐说你们已经结婚了，因为涉及到我们售楼部的接待规则，抱歉打扰您了。”
那一头迟疑了一秒，“是啊，结婚了。”
许酒心往下沉，甭管他多有钱，都不影响他贪这点蝇头小利。
“那离婚证是假的？”
“是啊。”
她敬语也不用了，“那你要带上黄小姐，来售楼部重新签合同哦。”
“不用了吧，房子只写我一个人的名字，就当我是以单身名义去买。”
许酒暗叹，真卑鄙啊李秋婷，为了点蝇头小利，教客户走歪门邪道。
“当然不行啊，你既然是结了婚，肯定不能以单身名义购买房子，要是人人都这个样子，岂不是乱套了。”
“……”
“再说，就算只写你一个人的名字，贷款也是必须夫妻双方一起去，这房子就算你们夫妻共有的，黄小姐也要共同还贷的呀！”
你不是贪吗？八百万砍一半，叫你贪！
“……好，我看看。”
“尽快哦，我们合同要拿去备案的，而且现在接近年底了，银行额度很紧，像你贷款金额较大的，审核会很严格。”
“……”
“黄小姐的征信和银行流水提前准备好，要是这个月按揭还没审核通过，下个月就是年底，今年基本上没希望了，估计等到明年开春才有额度，拖太久，我们公司会给你发函哦，所以我很着急啊。”
“知道了，我今晚再联系你。”
回到办公室，李秋婷和白岚已经走了。
“客户怎么说？”
“客户被她们策反了，她们应该是答应给客户返佣，但是被我说了一下又动摇了，说晚上联系我。”
老曹嘴角一抹讥笑，“白岚就差这一套了，有了这一套，总佣跳一个等级，多不少钱，账面好看，明年亚信和盛安续签也稳多了，你说她怎么不上心，就差跪下来求我把这八百万的业绩给她了。”
许酒：“老大，她跪下来求你你就答应么？”
老曹斜她，“你说呢？”
“当然不能！”
许酒腹诽，钱到位了，有什么撬不动您个老油条的。
晚上没等到刘庆辅的电话，许酒也不着急，静观其变，关键点在刘庆辅这里，只要他不改口，亚信的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李吉和吴思思给她助威，“我们才是亲儿子，她们算个屁！”
盛博的确是盛安的亲儿子，早几年，盛安大半的项目采取自销模式，部分给独家代理。七年前，在市场竞争和内部争夺之下，集团把营销和设计开发分开，自主成立一个营销公司盛博。
随着房地产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各大开发商为了最大化激发销售团队的积极性，大多数项目都采取了联合代理的模式，近几年更是出现了场内外联动的分销模式。
亚信是代理商行业的老大，几乎拿下了N市房地产项目的半壁江山。奈何再怎么牛逼，还是乙方，亚信人在盛博人面前不自觉矮了一头，在售楼部现场五花八门层出不穷的抢客争斗中，总是自带委屈面孔。
又过了一天，她值晚班，被白岚拦在花园里。
夜黑风高，她猜得出白岚想说什么。
不出所料，白岚让她把这一套的业绩让给李秋婷，亚信会把本该属于她的佣金一分不少给她，亚信完成了业绩指标，她也能马上拿到钱，皆大欢喜。
“你看，后续的工作你都不用跟了，也又不用等好几个月才能拿完提成。”
许酒面露难色，笑得勉强。
白岚抓上她的胳膊，摇晃几下，“就当做是帮我的忙，到时候我另外给你一个红包，行吗？”
都知道许酒好说话，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售楼部互相挂单拼业绩的情况不少，就算被查，她是被抢客户的受害者，也轻易查不到她头上。
“白经理，你知道我胆子小，被我们经理知道我就得死了。”
白岚笑道：“放心，你们经理那边由我来说。”
她很为难的样子，“还是算了吧，白经理，我真的不敢。”
老娘不屑，不差这点糟心钱！
白岚默了默，“行，不为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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