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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那天简许做了一个梦。
梦里不知自己置身何处,有人从身后抱住自己,凭那种炽热的触感,简许便知道是他。
可叫他的名字他也不应,回头的时候,方见那人含笑的深眸。那人先是叫着自己的名字,然后不由分说地吻下去。
如斯缠绵悱恻,不知今夕何夕。
简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清醒了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阵羞耻感袭来。
已经接近晌午了,五更入眠,简许今天醒得格外晚,也无人忍心去唤他醒。石泠在外间听见动静,进来的时候,却见简许散着云发坐在床中,面色潮红。
“大少爷醒了?”石泠看着他,多少觉得有些诧异,“少爷这是……不舒服?”
穿衣服的时候,简许的思绪仍是乱的。
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为什么梦里的人,是他?
十六年来,简许对一些事情从来没怀疑过,比如将来自己心上人一定是女子。可是自昨天开始,一些东西就如决堤之水,一发不可收拾……
不对,不可能,一定是自己一时乱了心智。
这事后来谁也没有再提过,可简许从此怕见那个人。仿佛有了那个梦,二人之间就真的有了什么。
那玉佩被简许用丝帕包了几层,置于盒中,压在箱子地下。他不想看见它,睹物能思人,想起那人就想起了那天晚上,想起了之后荒唐的种种,脸上一阵轻红。
好在那人说他只来京中一个月,一个月后自己就再也碰不到他了,一切如无事。
简许向往着从前的平静,心内的波澜时时刻刻被压抑着,却也依旧时而羞赧时而烦忧。
他决定深居简出一个月。
倘若简许当时真的一个月不出门,或许倒也没有了后来的孽缘,可惜,老天总是事与愿违。
后两日天子在宫中大宴群臣,第二日又有私宴。来的臣子不过只有几人,如今是君臣关系,当初皆是少年时的好友。
那日天子穿着常服,一概皆免了国礼,意在学寻常人家人伦之乐,又让简太傅把自家的两位公子带过去。
简邺一开始没同意,奈何拗不过,只得让简许和简期一同前去。
寻常的时候,这位陛下也没少去简太傅家。因而简许简期都认识他,倒也不觉生疏。
午后天空忽然飘起细雨,简许几个去廊檐下避雨,一个不小心,不知撞到了什么人。
抬头的时候,见那人穿着绯红色圆领窄袖云鹤纹的蟒袍,颇具风姿。再看眉目却熟悉得很。简许被吓了一跳,那是……
“白公子?”
钟遐见了他,也着实吃了一惊。
长公主是天子一母同胞的长姐,算来钟遐是他的亲外甥。只因天子无心于后宫,已过而立之年,如今也仅有一位皇子。钟遐是仅有的几个后辈之一,因而更觉亲近些。
想了想,钟遐丝毫不犹豫地把他拉到了假山石后面,犹要往山洞里走去:“小许过来。”
简许之前就对这位白公子的身份存疑,现在更肯定了,心中隐隐约约便有些生气。
这地方隐蔽,钟遐只看着他笑而不语,弄得简许心内发慌,夺身想要走,却被钟遐拉住了。
那天的那些话,留的玉佩……这人的意思其实再明显不过了,这些天简许始终抗拒着,他害怕,也不愿意同他扯上关系。
“放过我可以吗。”简许的声音有些颤抖,几乎在求他:“我......不喜欢男的。”
钟遐颇为诧异地看他,忽瞥见他睫毛上颤动的泪珠。何止泪珠,这人浑身都在颤抖。
外面的雨下大了,简许挣脱他想跑出去,没注意脚下崎岖的怪石,轻易就被绊在地。
钟遐缓缓上前,俯身去扶他:“这么想躲我?这么大的雨都不顾了?”
简许的眼泪一下子淌了下来,他不想,可是每次在对方面前都这么落魄。
钟遐俯身替他拭去泪珠,然后垂眸细细端详那张脸––––美人的脸,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没忍住又去抱他。
“听不懂人话么,你混蛋!”
简许第一次骂人骂这么利索,钟遐似乎没想到这一幕,颇为无奈地松开了手。然后看着他笑了。
“小许你今天怎么......这么激动?”
“你就是那个意思,还换着身份,变着法的哄我。就我傻,会以为你好心好意……”
简许想,他其实应该更洒脱些。无论那人怎么样,自己不理就是了,可他就是怕见他,一见他就沉不住气。
钟遐分明显得沉稳得多:“也对也不对,接近你是因为,你实在太惹人疼了。”
“既如此,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真实身份?白公子来京中人生地不熟,一不小心就进宫里来了?”
钟遐其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简许,本以为还能再糊弄一段时间。如今这样,露不露馅也由不得自己了。听简许质问他,便随口道:
“啊,我其实……不是人。”
简许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我原是山中的一棵松柏,修炼千年成了精。我过几天就要走了,临别的时候想见见小许,不知小许肯不肯与我送别?”
简许心里说不上的百感交集,居然开始听他胡编。
“后日深夜,在……久远山无忘洞。”钟遐见简许不言语,愈发来了兴致:“我们妖从不说慌,天地为证,若我还对你做别的什么,天打雷劈。”
“非得深夜?”
“嗯,这地方是皇宫,寻常妖都是避而不及的。我为了进来耗了不少法力,以后都只能在晚上出来了。”
钟遐话音刚落,忽见假山旁走来一宦官。那宦官见到钟遐便笑了,“公子怎么在这?方才陛下还说起你呢。”
“本来想避一避雨,谁想雨大了,我们被困在了这里。”
“既这样,我去替公子拿伞?”
“多谢苏公公了。”
简许站在他身后冷冷地看他,正要听他怎么解释。却见那人转身向他眨眼:“你看,妖都会迷人心智的,刚才那人不知把我当成了谁。”
简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少爷打哪听来的地名,什么久远山无忘洞,城外倒是有一山,有个叫无忘寺的,不知是不是少爷要找的?”
一天后,简许低头把弄着玉佩,犹疑不定。
这玉佩在自己手里,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把自己和他牵着,难受。待要去时,又怕见那人。
简许想了想,决定还了玉佩就走。
无忘寺是城外山中的一处古刹,简许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挑这种地方。不过这样也好,佛门清净之地,那人该不会胡来。
那夜月色甚好,举目望去皆是婆娑的树影,倒真有些诡异。简许下了马车,沿着石梯一步步上前,刚至半山腰处,便见树影中闪出那人的身影。
那人牵着他的手,不由分说就往后山处走去。
后山顶上有一亭子,从亭中往外望去,但见沉郁的天空中一轮皓月——钟遐选的日子本来就有点特殊。
简许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是在青楼之中,这人也真是有意思,平日里往热闹的地方去,家家热闹的时候,他却在这种偏僻之处。
今日是中秋,简府比平日更加热闹。晚膳后,简许陪着弟弟在后园中赏月,直至后半夜方往城外去。
“我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钟遐见到简许,显然有几分惊喜。拉着他便往亭中坐。亭中有一小小的石桌,桌上摆着银壶酒具,原来他刚才一直在这里等。
简许想了想,托出那玉佩:“现在完璧归赵了。”
“你来,就是为了还我这个?”
“嗯。”
“罢了罢了,”钟遐似乎真的有些被他气到了,“其实我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想找你说说话。”
一个小厮过来,在钟遐身边站了许久,终于艰难开口道:“少爷该回去了,年年中秋都在外面,老爷和夫人纵是嘴上不说,心里也......”
小厮知道这话说出来不过讨一顿骂,可不说又万万不能。象征性地提一句,少爷执意不理,责任便不在他。
好在今日有外人在场,少爷没怎么太动气。“随他们热闹,那是他们的事情。没看见小许在,故意来扫我的兴?”
那小厮看了一眼简许,没敢再作声。
简许颇为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一幕,想了许久,方开口道:“我一直想问,白公子的真名......”
“你早晚会知道的,不必急着问。”
后半夜皓月西沉,简许似乎有些困了,“我告辞了......”
“走什么?都给你安排住下了。禅院虽简陋些,倒是清净。”
简许自然有防备之心,虽大半夜过来还玉佩,和这位公子同住是万万不敢的。遂不理他,起身而离。走了没几步,一个不小心,踩空了一块石头,整个人就掉了下去。
这亭子建在悬空的石上,下面是嶙峋峭壁。钟遐这下是真急了,所幸下面还有块石头,约莫有一丈的距离。
简许趴在下面,有些抽搐,石上分明留着血迹。
“怎么样?”
“疼......”
钟遐的心定了定,好在那人还清醒。
简许居然还要挣扎着自己走,哪里能走,不过是一阵钻心的疼。
“别乱动,你今天就是再讨厌我,也得让我抱回去。这一双腿还想不想要了?”
简许听了方不做声,任凭那人托起自己的身体,他疼得快失去意识了。
摇摇晃晃便看见青灯孤影,自己躺在榻上,窥见那人深眸中的歉疚和悔意。
“怪我,平白无故想着去那种地方,倒害了小许......”
钟遐替他处理了伤,好在不重。可见他白皙的双腿上种种淤青肿胀血迹,他心中当然不好受。
简许是真的摔疼了,钟遐随意碰他也不躲,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钟遐怕他心里烦,便干脆坐在他身边无话找话。
“你知道这无忘寺,为什么叫无忘寺么?”
“为什么?”
“说有个神仙,嗯......是个女神仙,思凡下界,和一个凡人成了亲。人生不过百年,后来他丈夫重入轮回,喝了那孟婆汤,前事不知。”
“既是神仙,怎么没有长生不老药?”
“传说就是这样,我怎么知道。”钟遐想了想,继续道,“她后来找不到他了,就反反复复回忆着那一世的记忆。可神仙也有寿命终时,天人五衰之后也会堕入人世。唯一的求得永生方式就是带着这段记忆化为石头,女神仙宁愿化为石头,那石头的名字就叫‘无忘’。”
“我掉下去的那一块吗?那托她的福......”
简许被他说着说着睡着了。
钟遐这次是真的有点想放过他了,从他从山上掉下去的那一刻起就想了。打赌输了就输了,大不了感慨一句,这种程度的美人不好追。
迎难而上的事情,钟遐不是没做过。只要对方不讨厌自己,持之以恒就有戏。到最后逼得那人患得患失,是男是女都接受。
可人总也有心软的时候。
美人易寻,知己难求。他也想有那么一个人,被他抱回去清理伤口,依偎在他身边听他乱七八糟编故事。
简许睡得迷迷糊糊的,似乎还在呓语。
“阿九......”
钟遐愣了愣。
阿九是谁?他随口编的名字白九。纵然身份露陷了,他应该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这人还口口声声的,自己不喜欢男人......
太好看的,内心时时刻刻煎熬,终究是做不了知己的。他想了想,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你这个,小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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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小许的那个梦:
石泠:少爷醒了?
小许(脸红中):石泠,我……
(石泠上前准备给他换衣服,一不小心低头)
……
小许:……
一分钟后石泠回过神:少爷我什么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