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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萤一1
深秋,冷冽的月光如同银子随意洒落人间。挂在秦府海棠殿前的红绫被扯了下来,缠绕在秦师的手臂上。
秦师轻轻地叩门,偌大的大殿已许久未有人来过,门板十分沉重。一束月光透过纱窗照着大殿内的每一件附上尘埃的事物。灰尘散落着,飞舞着,这使叩门声更加得沉闷、更加得无力。
“……”没有一点声音,任何人或鬼回应。重实的木门上,挂着一把硕大的银锁,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映衬着秦师苍白的脸庞。
他怎么忘了,陈棠早死了,被他逼死的。他仍记得陈棠脖颈间骇人的缢痕,仿佛要把他吞噬。
秦师握住手中的红绫,靠着墙缓缓坐下,墨蓝的长袍拖在地上,沾上了灰尘。一行泪划过他的脸颊,最终滴落在袖子上,泛起一滩黑蓝的水渍。
翌日清晨。
“少主!少主!”一个弟子跑来找秦师。“哎呦,少主!可算找到您啦!”
“……”秦师抬起头,一脸“一大早吵吵什么”的神情。
这弟子被吓了一跳,因为这实在会让人一大早惊骇。秦师墨蓝色的双瞳无神,黑眼圈也是厚重。整个人毫无精神,与弟子平日映像中的整日上天下地带人掏鸟蛋的好不要脸的少主有点不同。
“……呃……那个,少主。”这弟子规规矩矩抱拳行了个礼,但似乎是日常散慢惯了,这个礼行得不成章法,歪歪扭扭,不堪入目。
秦师翻了个白眼,挥手示意那弟子不必多礼,不必让自己一大清早受这个罪。
“怎么啦?一大早这么吵吵。”秦师哆哆嗦嗦地站起来,那弟子紧张地来搀扶。
“那个,少主,刘家来人了……”闻言,秦师的目光凝聚起来,打开弟子的手,扯了扯身上的衣袍,不顾自身形象,目光凌厉,大步向前,“走。”
他心道:“本公子昨夜才吊怀逝去故友,今日刘家来提婚事,若阿棠的魂魄还盘旋在此,托梦与我,我这几日也睡不得安稳觉。”
秦师的身形顿了顿,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似乎真的浮在眼前,让他不得不驻足,与他对着笑。
很久那名弟子才跟了上来,沿路的弟子们见秦师如此反常,笑得如此瘆人,吓得不敢出声。
那名弟子先前与秦师落下好远,和师弟们挤眉弄眼,众师弟也知今日少主心情不好,做口型让师兄快跟过去,省得让少主发现都挨骂,自己手边忙假装干活修炼。
自家少主从来没有这般神态——浑身散发着平日不该散发的灵气,一副“闲人免近”的模样。
刘家是来商量秦师和刘家二小姐刘瓒的婚事的,刘家太太一见到秦师,就咧嘴笑,朝秦师靠近,满身都是熏人的香粉味儿,掐着嗓子说话,声音尖锐,让人恶心得紧。
“啊,那个秦小公子,你看你与阿瓒的婚事,何时定下啊?”刘太太娇声道,仿若订婚的不是女儿,而是自己了。
秦师看都没看刘太太一眼,却瞪了一眼刘瓒,冷冷道:“退婚。”
“……唉?”刘太太的笑容凝固了。
“叶飞,送客!”秦师甩开刘太太的手,厌恶地掸掸袖子上的白粉。在刘瓒身上的目光顿了顿,刘瓒却娇羞地看他,与她母亲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秦师冷笑了一声,随后自个儿踏出前殿。
“是!”那弟子冷笑道:“刘太太,您也听到了,我们家少主不同意这门亲事,您们还是另寻他家吧!”
“唉?哈哈,那个,叶飞小公子啊,能不能……”刘太太笑着拽拽叶飞的袖子,“毕竟,我们刘家可是……”
叶飞狠狠甩开刘太太的手,道:“刘太太莫非忘了,我们秦府是什么地方?别以为秦老太师定下的婚事现在能作数,现在可是秦小少主当家!秦老太师早就去世了!”
秦家是修真的大世家,整日求仙问道,秦府中不日便霞光大起,在百姓眼中已是惊奇,更不敢议论,就算是天子也得敬秦家几分,何况是朝廷一个小官,刘家想高攀凤凰,想得挺美。
秦府的大门被重重关上,留刘家一群人在门外。路人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或瞟两眼就赶紧走人。
刘太太脸都绿了,一家仆上前问候,即刻被刘太太呵斥,吓得躲一边。刘太太恨得咬牙切齿,也不顾路人怪异的目光,让侍女搬来只小凳,在秦家门口长坐不起,铁了心要等秦师出来,与他理论。
她刘家的家主现如今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也不知刘太太是哪里来的底气,认为她官人必定飞黄腾达,官升九品,那时的秦师若想挽回婚事,可不是那么容易了。
届时,她便可以用秦师对待她的口气与他说话,那好不自在?
心里是这样想着,可现在自己却坐在秦府门口撒泼。
“那个……少主,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刘家的亲事是秦老太师定的。”
叶飞小心试探着秦师。
“有什么不太好的?秦府现在我做主,我想退就退,他管得着我吗。”秦师洗了把脸,愤愤道。
“可是……就算是您也……唔。”
“行了。”秦师随手从桌上盘中拿了一个包子塞到叶飞嘴里,让他闭嘴,自己不愿听,也不愿让叶飞说起自己顽固的父亲。
秦师早就换好一身轻便的胡服,他扯了扯袖口,将那条红绫整理好,道:“收拾收拾,叫上那几个,我带你们出去打猎。”
“嘿!好嘞!”叶飞三两口就把包子吞了,高兴地飞了出去。自家少主除了眼神中还带着点忧伤,或许是失去至交好友,太过哀痛,忽然想起,又忽然悲痛罢了。其他和平日没心没肺的少主还是一样的!
“唉唉唉,你们几个,活扔了吧,今个少主心情好,嘿,不用装啦,快快快,收拾收拾自个儿,跟着少主出去打猎!”叶飞跑到后花园里,高声嚷嚷着,告诉那群一大早见了黑着脸的秦师被吓到了的弟子们。
“好耶!少主万岁!”弟子们随即把手中的扫把扔了出去。
秦师在围墙外听到这震耳的欢呼声,无奈摇摇头。
“少主,刘家的人还在门外呢。”又一弟子飞奔过来,弱弱道。
“啊?这群人还没走啊?赖在这了。”
“不要脸,少主都说退婚了。”
“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能配得上我家少主吗?”
一时间,弟子们都骂将起来。
秦师嘻嘻笑道:“得了,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叶飞道:“可是,少主,我们要是从大门出去,又要被他们缠上啊。”
秦师道:“那就不走正门。”秦师在花园里转了几圈,在墙角来回走了几步,突然蹲了下去。
秦师扒开草丛,露水沾湿了他的袖口,他也毫不在意,弟子们围了上去,发现墙角突现了一个洞口,大小刚好供一人趴着出入。
“嘿!这不是少主您小时候挖的洞吗?”叶飞惊喜道。
秦师儿时就非常顽皮,再加上秦老太师严加看管,令其潜心修炼,秦师就更不愿意了。
于是他和叶飞在院子里挖了很多洞,欲偷偷溜出去玩,却不想他前脚挖后脚秦老太师就命人一一填上了,再被狠狠斥责一番,整得他心情郁闷。
不过幸好,这个洞被秦师藏得很好,没被发现。
“太好了!”
众人一个挨着一个钻了过去。
突然,一只箭飞了来,正中秦师胸膛。
“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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