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入梦一引

　　我笑盈盈地说今日是前来祝贺九公子得任司寇一职，紫女短暂迟疑后，告知我说韩非等人正在楼上议事，便让我稍等片刻。

　　紫女的那转瞬即逝的犹豫说明了一些事情，比如于他们一行人而言，我依旧是个外人。

　　意料之中罢了。

　　此时，我瘫在彩蝶特意准备的软垫上，享受着身边两个美女姐姐的温柔喂食服务。

　　“佳人如玉，娉婷婀娜，实在可令沈某忘食。”我执起一位美人的柔夷，状似温情脉脉。

　　“花言巧语，油嘴滑舌～”美人娇笑道。

　　我摇头，“非也，句句皆为肺腑之言。是两位姐姐秀色可餐呐。”

　　而当张良他们突然毫无征兆地“唰”一下推开门，正好看到我抚摸着美人的皓腕，嘴里还念着“纤纤十指胜葱白”的模样。

　　向来正经的张良当即变了脸色，韩非和紫女则是一脸玩味。

　　我被他们的目光灼得厉害，赶紧放开了咸猪手，两位美人对视一眼便轻笑着出了房间。

　　三人进屋内围桌席坐，没有人说话。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韩非率先开口，拍手调侃道：“说得好！听子房说沈姑娘平日言语不多，想不到竟然出口成文啊。”

　　紫女笑了，“沈姑娘离开紫兰轩的前夜贪杯过了头，便开始学着男人拿我家的姑娘们作乐，把她们都给夸出花儿来，一个没落下～”

　　嗯……其实那天我喝多断片了，具体情况记不太清，但根据第二天美人们对我的暧昧态度来看应该是有这么回事。而在那之后，我便干脆彻底放飞自我了……

　　咳，不过没想到被张良撞个正着。看他一脸尴尬地堆笑，估计是没见过像我这么不正经的女子。

　　“难道这天底下只许男子风流，还不许女子欣赏美人？再说，两位公子不也是来此寻欢作乐的？”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来下馆子而不是找乐子，不过破罐子破摔，这脸不要也罢。

　　张良刚想开口澄清便被韩非打断，“沈姑娘说笑了。不知今日来可是有什么消息？”

　　我摇摇头，“消息没有，倒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二位公子。”

　　韩非和张良相视一笑，看样子对我的提问有些兴致。

　　“馆淤前些时日在院里养了些黄花，虽然尽心照料着，但还是凋死了不少。所以今日前来求教二位，平日里怎么打理庭院？”

　　韩非和张良两人相视一眼，敏锐地觉出我定然不是简单地询问花草之道，嘴角各自轻扬起弧度。

　　韩非沉着地回答道:“庭院的花草树木各有特性，有的相依相生，有的天性相克，一旦出现了不利的物种，无论其名贵或贫贱，必除之。而对于那些太过繁茂而遮挡了其他植物阳光的大树，也要修剪。”

　　法不阿贵，绳不挠曲。看来这司寇的位置，他看上很久了。

　　只是不知道他以后还想走到哪一步？

　　我不作评价，侧过脸看向另一边的张良，“不知相国公子有何高见？”

　　张良低眉稍作斟酌后与我对视:“正如韩兄所言，植株习性各有不同。若是子房打理庭院，会照其特性照料安排，让喜光的和喜阴的都能处在适宜的环境。不管植株是难得或易得，都要悉心照料，勤除杂草。”

　　他这是因材施教，而且还有那么点兼爱的意思。除草……张良似乎在与韩非亦师亦友的关系里学到不少嘛。

　　张良小美人还真是有趣。

　　或许正是因为他今天的这席话，我在听说他成了桑海小圣贤庄的三师公时也并未过多惊讶。当然，这是后话。

　　韩非挑眉:“沈姑娘觉得我和子房的方案如何？”

　　张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也在等我的回答。

　　“依我看嘛——”我故意拉长话音，“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因为那些花花草草已经不存在了，我不过是随口问问罢。”

　　韩非:“莫不是姑娘干脆把它们都拔了？”

　　“这倒没有。”

　　张良追问，“那为何说……”

　　我往嘴里塞了块米糕，“我让府上的厨子都做成菜了，也算没有辜负了黄花菜这个本名。”

　　韩非和紫女被我逗乐了，笑我对吃倒是挺上心，只有张良不知如何开口接话。

　　我接着说:“忘忧草忘忧草，何以忘忧？黄花炒肉。”

　　张良:“……”

　　一阵短暂的闹剧之后，我们们终于开始谈起正事。

　　韩非说他给他们的小团体取了个名，叫流沙。我总觉得这名虽然贴切，但隐约有些寓意不好，沙嘛，飘飘渺渺无定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随风飞散了。

　　我还被分配了个任务，留意韩王那美女如云的后宫佳丽们的家眷。消息来源自然是越多越好。我虽然不是流沙的人，但还得给流沙办事。

　　韩非还说到几日后会带着红莲小公主去看戏，问我有没有兴趣一起。

　　我一个家里给姬无夜做事的没事和他们混在一起做什么？估计韩非就是意思一下才问我，他不可能不懂避嫌。

　　“姑娘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打算和子房一起去呢。”

　　我差点没被喉咙里一口甜饵饼噎死。

　　他这不是明摆着觉得我对张良有意思吗！

　　我赶紧大口喝了紫女递来的茶水，艰难地把饼咽下肚，“多谢九公子美意，但馆淤对看戏实在没什么兴趣。”

　　我倒是对看张良小美人有兴趣。

　　被点名的张良也忙着解释:“还请韩兄不要拿子房说笑了。”

　　看吧，就算我对人家有情，人家可对我无意。这可是撮合不来的。

　　韩非笑得爽朗，转开了话题，“紫女姑娘之前不是说新进了一坛好酒？不知我可否有幸一尝？”

　　紫女媚然起身笑道:“你对喝酒倒是念念不忘。跟我来吧。”

　　说完两人便相继出了房间，偌大的室内只剩我和张良。

　　好尴尬，比之前更尴尬了……

　　这韩非是真想起这口酒了？还是他存心让我和张良独处？

　　“沈姑娘……”

　　“啊？怎么了？”张良开口打断了我内心的小九九。

　　张良说得有些迟疑，“其实……子房很在意之前你的那个问题。”

　　哦，他是说那个关于打理庭院的问题。

　　“你不是猜到我的意思了吗？莫不是想要我夸你？你两说得都很有道理的样子，我可不偏袒的。”

　　张良美人笑了:“姑娘多虑了。子房是想确认你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我熟练地用单只筷子叉起盘里的桃酥，把它们全都串成一串。要不是因为受伤了行动不方便，也不至于是这种吃法。

　　“我发现张公子你有个特点。”

　　“什么？”

　　“总爱明知故问。”

　　我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就是想看看韩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我在他身上下注，自然是要摸清这局值不值得我赌。

　　“况且我很好奇，能让相国公子心甘情愿站到他那边的九公子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呀。”

　　张良的表情很严肃，身子挺得直直的，跟我瘫在垫子上的懒散样儿形成鲜明对比。

　　“最初我的确是想利用九公子解张家之危，但随着逐渐深入的接触，我对他有了信心……

　　“或许，他真的有机会改变韩国也未可知。”

　　他的目光如若秋潭。

　　我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埋头扒饭。我不知道该作出怎样的回应。

　　这对我和他来说都是一场盛大的赌局，若是胜了便皆大欢喜，但若输了……

　　我不愿细想，我怕想得太多会不自觉地后退畏缩。

　　房内只有灯火葳蕤，夜风吹动纱幔轻柔飘摆。

　　不知就这样安静了多久，门外隐隐传来清浅的脚步声。是弄玉，紫女让她来问我和张良要不要一起喝酒去。

　　张良礼貌地微微一笑:“多谢姑娘好意，子房马上就来。”

　　弄玉也只是轻轻点头，传完话便转身离开。

　　张良看了看仍然像咸鱼一样靠在墙边的我，“沈姑娘不一起吗？”

　　我:“自然是要的。”

　　“那……”

　　“让我再瘫会儿，这垫子真软。”

　　“……”

　　见我翻个身开始发呆，张良也就不再说话，只是在原处等我。

　　这种人真的很讨喜欢，虽然我的言行显得不敬不尊，他却并不放在心上。

　　回了回神，我开始和张良美人搭话，“我以为你和九公子在一块待久了，想法会和他相似。看来我想错了。”

　　张良先是一怔，随后开口道:“其实在幼年时，我读书也总是被其中观点影响。等书读得多了，就有了自己的看法。这些诸子百家的学说都各有道理，每个人的见识不同，理念不同，自然也就有不同的选择。”

　　他顿了顿，继续释道:“人生的道路有千万条，但哪一条是自己真正想走的，只有自己能够决断。”

　　这话我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的回答。

　　他这一番言论很是中肯，但我听了却莫名地心里发慌。

　　张良想要的道路是什么样的？这我是猜不到的，但一定不会是和我沈馆淤在同一条。

　　我用笑来掩饰过不安，“张公子的话别有深意，可惜馆淤是个俗人，只关心眼下的要紧事。”

　　张良略有些迷惑:“不知姑娘所谓何事？”

　　我懒懒地起身，拉起他的衣角便带着他往屋外走去，还不忘对身后的小美人眨眼，“自然是去讨酒喝呀～”

　　今夜良宵清光，就让我贪恋一次风月无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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