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

　　竺小书在破晓前赶回来，脑袋上的毛毛被风撸得凌乱。顾家老爷子还在睡梦中，竺小书仔细瞧了瞧老爷子的脸色，爬上老爷子手腕四只爪子探在脉上，爪子下的波动细软缓慢时而断续。竺小书化下一根毛毛，爪下的波动又强劲了一些。

　　天光大亮，顾家老爷子已经完工了一架新式小秋千，竹签子笼成梨子的样式，梨子肚子上开着大圆孔，梨子秋千系了长绳从窝顶上挂下来。顾老爷子托着小地鼠轻轻捧到梨子秋千上，又轻轻的推了几下秋千，小地鼠睡得香甜胡须轻轻地抖动。

　　秋千慢慢晃荡，竺小书又梦到了以前。

　　水乡出来的孩子哪里见过黄尘满天满地的模样，满眼的黄色土坡撑住一轮灰红的日头，见不到一丝绿。

　　竺小书已经跟着顾小满到这个村子半年了，它看着顾小满每天早晚下地，那些和顾小满一起到的村里的小伙伴天天聚在一处，他们一起念书，念什么”阔天地大有作为” “到农村去，到边疆去” “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竺小书听不太明白。

　　但小地鼠明白它很不习惯这里的气候，不能每天洗澡，水很难找喝起来又苦苦的，起风的时候吸一口气半口都是黄土，每天也只能吃糜子和谷子，江南水汽里养出来的水亮的好毛毛和顾小满的脸一样灰灰的瘪下去了。

　　天转凉日落开始早了，家里的麦子应该已经收好了吧。顾小满想家了，竺小书听到闷闷的哭声从被子里传来。过了很久，顾小满钻出被窝就瞧见枕头上蹲着一只小老鼠：灰色的毛毛，白白的肚皮，黑豆豆的圆眼睛直愣登的盯着，粉红色的鼻头边的长须子一翘一翘。

　　“啊呀，小老鼠，小老鼠，你是家里的那只小老鼠，没看错就是你。”顾小满捧起小地鼠来细细地看，像小月牙一样眉眼都笑弯了，眼底泪珠子挂不住一滴滴流下来。

　　竺小书开始跟着顾小满下地，它从顾小满衣服口袋探出小脑袋来悄悄地观望四周，好多人在锄地，有些人头发都白了。顾小满喊了一声老先生，就接过其中一个老人的锄头先帮他做活，竺小书注意到那位老先生的身上绕满了黑色的雾气。

　　这天晚上，顾小满的屋子来了客人，就是那位在地里和顾小满一起锄地的先生，竺小书被捧起来放到油灯前，老先生上前小心的观察小地鼠，还摸了它胖胖的大脸颊和绿豆粒大的短尾巴。

　　老先生很笃定地告诉顾小满：他手里捧得是地鼠，“不是老鼠，是地鼠，全名叫做中华仓鼠，是仓鼠科动物。”老先生见顾小满还迷蒙着，指着小地鼠的脸颊补充道：“仓鼠有颊囊，它们喜欢吧吃的东西藏在颊囊里，所以叫仓鼠，地鼠是仓鼠的一种。”

　　“那有活十几年的地鼠吗？” 顾小满小心地问到。

　　老先生笑了：”鼠类的寿命2年左右，目前我是没有见过哪种鼠类可以活到十多年，”老先生又看了一会竺小书说道 “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有一些未知的新种类仓鼠可以活到十年之久的。”

　　那天深夜油灯快熄的时候，竺小书在枕头上被戳醒了，

　　顾小满认真的瞧着小地鼠：“以后，我不叫你小老鼠了，我帮你想好了名字，”

　　它听到顾小满说：“竺小书，竺是竹子的意思，小吗你就是小小的，书就是要要多念书要有文化”

　　“竺小书，竺小书，竺小书……”竺小书想起来了。月亮无数次从天边升落，河水流淌又干涸，那些漂亮的花儿开了又谢，竺小书有姓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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