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至清如初

　　安洋的效率，比周林想象中还要高。周六才吃过饭，周一她就收到了他们公司人力的电话，说是让她星期三下午来公司聊聊。

　　星期三，周林按照那边给她的地址，找到了安洋他们公司。海安广告，光听着就很有排面的样子。公司在繁华路段的一栋写字楼里，原本离周林学校极远，但好在挨着地铁，过去也快。写字楼共21层，海安广告在18层，只有半层楼的办公室是他们的，倒是没有周林想象中那么大的规模。但看到门外“海安广告”招牌下，子公司三个字，周林大概也能理解。

　　隔着玻璃门看进去，前台没人，周林按了门铃，便在外面乖巧的等着。透着玻璃看进去，倒是没想到里面竟别有洞天，天花板都快升到天上去了。装修风格倒是十分传统，前台边，还摆着一个半人高的风水池。半晌，才有人出来给她开门，是个清秀的小姑娘：“不好意思，我刚才去倒水了。”

　　“哦没事。”周林一笑，“我是来面试的，我叫周林。”

　　“我叫可可。”她一笑：“你跟我来会客厅稍微等一下吧，我去喊人事他们过来。”

　　可可？这个名字倒是听起来非常广告公司的样子。可可带她一路穿过过道，实际的办公室还是挺大挺空旷的，放眼望去，一片办公桌，密密麻麻的数不清数。但其中，只有一半的桌子坐了人。

　　可可大约是见到她在打量，解释说：“公司的本部在杭州，这边是刚成立不久的分部，所以目前还在招人。”

　　穿过办公区与大小几间独立办公室，才到会客室，共有一大一小两间。可可将她引入大的会客室，去给她接了杯水来，才转身离开。周林四下看了一圈，也不敢乱走，只乖巧的坐着，等着人事过来。

　　“你好，我是这边的人事负责人，他们都叫我刘姐。”来人是个约摸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但是一袭短袖包臀长裙，短发贴耳，打扮的很利落，“周林吧？”她在周林的对面坐下，看着手上的周林的简历，问道。

　　“对。”周林支起一个微笑。

　　刘姐大约问了几句基本情况，说：“我听说安总那边已经直接跟你谈过了，所以今天主要就谈下条件。实习工资是三千五，为期三个月，之后根据考核情况，再定转正之后的工资和福利。”

　　“嗯。”周林来这也是看重前景，当下多少工资她倒是没什么所谓。

　　刘姐见她没说什么，便说：“如果可以的话，下个星期可以来上班么？”

　　周林点点头：“可以没问题。”

　　刘姐又说：“我会给你简历上的邮箱发一份offer，需要做什么准备，提供什么资料，都会写在上面，你到时候看一下。”

　　从海安出来，周林一直在想，是不是应该给胡嘉允打个电话。起码表达一下帮忙找到这份工作的，她的感激之情。一直拖到周末，周林才总算微信上给他发条信息过去：我下星期过去上班了。

　　半天，胡嘉允的信息来了：好。

　　只有……好？胡嘉允是不是看出来了她想保持距离，所以索性成全了她。这样也好，这样周林就能从此纵情于工作，忘情的投身于工作，连胡嘉允离开了北京也没有丝毫感觉，全身心都被填满了工作。很好，她要保持这种正能量的情绪。

　　周林去新公司报道的第一个星期，主要还是以了解为主，包括公司以往的一些业务，还有些文字资料，和ppt。翻完全部，周林逐渐了解到，这边其实不能完全意义上算一家独立公司，只是处理一些北京这里的业务。但光这些，就够他们忙的心肝颤了。

　　子公司的人员构架很简单，安洋是当之无愧的老大，还有两个与他一起从杭州海安一起过来的，左膀右臂的暖哥，与钱哥。基本上公司的主要决策，都是他们三个人做的。其次是分三大块，客户，策划，与文案。周林是做文案的。就她现阶段所了解到的，未来将负责到的工作主要以一些文字上的工作，比较简单。而刘姐那边，只她与手下的一个小姑娘两个人，负责公司行政财务一块。

　　早周林半年进入文案部的一个小姑娘，名叫郭琪，是个全才，虽然大学刚毕业不久，但又能做美工，又做文案，是个全才，几乎是全包办状态。她的PPT并不是用PowerPoint做的，而是直接从PS导出来的，这令周林大开眼界。开始两天，周林基本都是跟着她了解情况的。部门还有其他一男一女，负责其他。而经理润姐很忙，那边基本都是直接和他们三个对接，没跟周林说过两句话。

　　不知不觉，一个礼拜过去，周林勉强还算融入了这个群体。平时她都是与郭琪混在一起。午休一起吃饭，下午一起下楼买个奶茶什么的。

　　本来嘛，其实员工工资这种东西，是要保密不能共享的，但郭琪也是无意间聊天说起了，说自己的房租是三千，尔后又提了付完房租只剩两千，周林即便推算出来了。但照理不该啊，自己一个实习生，跟郭琪，居然只差一千五？可见安洋还真是对她特殊关照了啊。

　　然而，在特殊关照之下，周林的日子，并没她预想的这么舒服。主要分公司本身人就不多，所以分摊到每个人身上的活，便相应加重了。大家平日都很忙碌，加班更是家常便饭。

　　就她了解的，除了郭琪是刚毕业不久，其他都是资历很深的行业前辈。就算看着年轻的几个同事，也有两三年的资历了。这也就意味着，公司其实原本并不养闲人，也不招实习生，纯粹是她靠关系进来的。而在这样的环境下，周林自然会倍感压力。

　　周五快下班前，暖哥提出下班公司聚餐。

　　郭琪告诉周林说，暖哥平日与他们打成一片，经常会请客吃饭的。他跟文案这边的关系尤其好，主要也是因为文案几个人平日都在公司，没那么忙，也就三五不时的聚在一起。据说，暖哥是当时安洋在英国时候的同学，一起学的工商管理，如今回来了就索性一起发展。他是个烂好人的性子，但碰到工作，又有点飘忽不定。周林时不时就能听到他在会议室里面扯着嗓子吼人。

　　郭琪还说，安洋平日里不太回来公司，他那个办公室跟虚设的差不多，除了偶尔回来开个会，打两个电话，平时都不在公司。所以子公司的基本事务，还是暖哥跟钱哥在负责。但这也不关她们这些基层的事情，毕竟不能越过经理。

　　周林原本以为这波聚餐是全公司参与的，但实际并不是，只经理润姐与他们四个小平民，还有暖哥，和公司合作的两个广告导演，可可和刘姐的跟班小妹妹小潘十个人而已。

　　他们公司本就位处黄金地段，到哪都不远。所以按照暖哥给的地址，下了班，周林和郭琪就慢慢溜达过去了。人还没走出公司，就碰到拿着饮料从便利店出来的可可和小潘，四个女孩子便一起往那走。

　　“润姐跟暖哥好像五点半就过去了，我们现在过去他们会不会已经吃完了？”郭琪开玩笑似的对周林说。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暖哥最近减肥过度，食欲应该尤其大。”周林笑说。近来暖哥手上事儿可能也不多，所以有事没事就来找他们聊天，一来二去的，周林也会跟着一起说笑了。

　　走到商场的顶楼，原来是一家火锅店，周林又惊又喜，这公司太有品位了，居然聚餐来吃火锅。四人走进包厢，人都已经基本到齐，鸳鸯锅底已经端上来了。暖哥与几个男摄影师，在就要不要点猪脑的问题吵个不停。

　　“来的正好，周林你说，要不要点？”暖哥突然，毫无防备的将问题抛给了刚坐下的周林，“你是专家，你来说。”

　　啊？周林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成火锅专业的了：“点呗，反正会单独在一个小框框里煮的，也不影响。”

　　“你来吃过这里么？”暖哥奇问。

　　“没有啊。”周林摇摇头，“一般不都是这样的么？”

　　“有道理。”暖哥笑了，“果然是专家。”

　　周林一脸懵，倒是一旁的一个长脸的导演忍不住问：“暖哥你厉害啊，人小姑娘刚来两天，你就摸清了，知道人家是这方面的专家？”

　　暖哥一笑：“我哪知道啊，老大说的。我昨天跟他报备，说今天下班以后要聚餐迎接新人，让他给我报销的时候，他说的人喜欢火锅，让我在附近挑个火锅好吃的地方招待，我这才知道的。”他口中的老大，自然是安洋了。

　　周林一愣，现在走后门都走的这么光明正大，还能摊到饭桌上来说了？看来是她落伍了呀。而桌上所有人乍听他说起这个，也是一愣，齐刷刷的看向了周林。

　　长脸导演开玩笑说：“原来是老板亲戚啊。”

　　周林尴尬的一笑：“不算亲戚啦，只能算亲戚，的朋友，的亲戚。”她这么说是含糊了一些，但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那长脸导演掰了三根手指头：“那不是挺远的么？”

　　暖哥估计也是知道内情的人，站出来解释说：“也没那么远吧，好像是老大妹夫的学生，是吧？”周林点点头。暖哥这个说法，确实更为准确一些。

　　“胡老师么？”忽然，另外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圆眼睛导演开口了。

　　长脸导演一怔：“嗯？你居然连安总的妹夫也认识？”他们两个是自由导演，不属于海安编内，所以也就没有称呼安洋为老大的习惯。只有公司几个跟安洋熟悉的才戏称他为老大。

　　“上次在公司见过，还打了招呼。”圆眼睛导演说，“我也是X大出来的呀，他当时在我们大学还挺受欢迎的。”

　　暖哥提问了：“为什么火？因为帅么？”

　　这个时候，前台可可突然一阵激动：“我见过，我见过！之前他好像是跟安总的妹妹过来公司找过安总，我就看到一眼，他就先下去了。但是真的又高又帅，跟安总妹妹简直配一脸。”说着，眼睛里放着小星星。

　　周林捧着脸，一脸听故事会一样的神情听可可讲故事。夸张了吧，胡嘉允顶多也就能算比普通人好看了一点点而已，谈不上多高多帅吧。可见女生形容帅哥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夸大。

　　润姐也忍不住笑说：“有那么夸张么？”

　　暖哥横了身边的润姐一眼：“你见过的啊。当时客户结婚那次，安洁不是跟她男朋友一起来的么，就那个。当时不是还过来打招呼了么。”周林回忆了一下，这应该就是当时罗晓口中，见到胡嘉允抽烟的那一场婚礼吧。

　　润姐认真回忆了下，最终也没有结果：“没印象了，反正我就记得跟老大妹妹挺登对的，具体长什么样子，我也不记得了。”说着，抬头问周林，“你们俩就是师生关系么？”言下之意，如果只是师生，应该不至于能开后门进来海安。

　　圆眼睛导演插话：“应该不会是师生吧，我记得他是教声乐的好像。”

　　周林点点头：“嗯，家里大人认识，所以经常会一起吃饭啊什么的。”她中规中矩地回答。润姐一脸原来如此。

　　“真的帅么？”这时，郭琪也忍不住要问。

　　“额，”美丑这种东西因人而异，谁能说的准呢，“没有，哪儿有可可说的那么夸张，就普通大学老师的长相。你就想想你大学政治老师长什么样子，他就什么样子，只不过稍微年轻了一点而已。”她说完，郭琪的表情顿时失去了兴趣。

　　众人开始动筷子不久，暖哥提议要来点酒。几个女生自然是不碰的，原本几个男生都寻思着喝点，但那圆眼睛导演说是开车，喝不了酒。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原来就住在X大附近，与周林同路。他说他已经毕业两年了，但是学校旁边的房子便宜，也懒得搬了，索性一直住在那里。

　　聚餐结束之后，几个喝了酒的全部打车走了，圆眼睛导演与周林顺路，暖哥便提议由他将周林送回去：“这是老大亲戚啊，你上点心。”

　　周林忙跟着道谢：“那真是麻烦你了。”

　　他说：“没事，顺路的。”一顿，“你稍微在这等我一下，我车停在公司门口，我去开过来。”周林本来要跟他一起去的，可他执意一个人去，周林便在原地等到他把车开过来，才上车。

　　一路上，周林支着脑袋没说话，她在想事情。

　　刚才饭桌上，也是奇怪，话题居然会跑到跟海安完全不相干的胡嘉允身上。但更扯的是，周林明明是靠胡嘉允才进来这家公司，偏以后她已经决心，再也不会跟他有什么过多的交集。都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周林没有找过胡嘉允，胡嘉允也一条信息都没有发来过。

　　也好，当时大三的时候他们不也是这样么，明明在一个学校，但不怎么联系，甚至半年多也没见过两次面。那个时候周林就没什么感觉，现在她也可以做到。

　　“我还记得当时我还在学校的时候，有一次，是一个什么表演来着，然后胡老师在台上弹钢琴。当时我们班好多迷他的女生，也并不完全是你口中的政治老师的模样吧。”那个圆眼睛的导演，突然跟周林搭话。

　　周林想起自己刚才的那番表述，也是一笑，开玩笑说：“他不缺迷妹。现在既然已经有对象了，就好好过日子就行了，还是不要太招蜂引蝶的好。”

　　圆眼睛导演想想也对：“也是，都是自家人，怎么能让别的姑娘垂涎呢。”

　　他的说法很有趣：“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一想，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袁博。”

　　“渊博？”周林点点头，“好名字，很有寓意。”

　　袁博被她的说法逗笑了：“那你跟安总他们一家都很熟么？”

　　“不熟。”周林回答的很干脆，“连带关系而已，等胡嘉允过了暑假，他就不在北京当老师，就要回杭州了，那时候我就连这层连带关系都没有了。”她这话，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这样啊。”袁博若有所思，“我听刚才暖哥的意思，安总对你很是关照啊。”

　　“谈不上吧，主要也是看他妹夫的面子。”周林不想让话题在胡嘉允身上继续多做纠缠了，“你是学校学什么的啊之前？”

　　“我之前是音乐导演，说来惭愧，我还去上过胡老师的课呢。后来慢慢转型，才往广告、宣传片导演这边走的。”他这波解释很细。周林对这个其实也并不是很感兴趣，她只应了一声，便有一句没一句的，与他扯着闲篇。

　　然而，天知道这公司里，男女绯闻传的能有多快。袁博就顺路送了她一段，立刻第二天各种同事来问进展，问他们现在什么情况。周林都懵了，他们现在两个人的情况，就是没有情况啊，有什么可问的？好在袁博只是公司合作导演，并不是常驻在公司，所以周林还有机会能喘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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