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君再来

　　第12章分家（三）

　　他望了望地上垂首站立的阿君四姐弟，暗暗摇头，这不是独独把俞立信一家赶出去吗？可怜这几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看来回去要让陈管家暗示一下俞立信，有困难可以来找自己，能帮的就帮点，就当积点善缘了。
　　各人在分家文书上签字按手印，做完这一切还未到午时，俞正有道：“时辰还早，阿信和阿成跟我到祠堂，跟祖宗说一声，再记上族谱。”
　　苏氏道：“辛苦族长了！记好族谱还请过来吃个便饭，让我们表表心意。”
　　俞正有摆手道：“都是自家人，老嫂子不用客气。我家里还有事等着我亲自处置，就不来打扰了。”
　　众人恭敬送走族长。
　　苏氏打发阿惟送只小母鸡去族长家，随后伤感地垂着头坐在椅子上，挥手道：“你们先回去收拾东西去吧，今天换好屋子，明天还有明天的事。”
　　又道：“中午饭我来做，你们只管忙你们的。”
　　方氏步履沉重地带着四个孩子回屋。刘氏在背后喊道：“大嫂，我那屋家具是新的，也给你们，咱两家家具就不用换了。”
　　苏氏脚步顿了顿，也不应，快步回屋。
　　阿君回头微笑道：“二婶好眼力，我们那屋家具都是祖传的花梨木，古董呢。”
　　苏氏给这么短的时间搬家，摆明了是不让换家具的。
　　既不换家具，还真没多少东西可收拾的，除了不多的几本书，就方氏陪嫁的一架大床、一台妆奁、几只樟木箱子、几支银钗还值些钱，被褥还是方氏成亲时做的，衣衫除了阿惟有两件半新不旧，其他人都是打了补丁的。
　　方氏无精打彩地慢慢收拾着，阿君四姐弟却有点兴奋，一边收拾一边吱吱喳喳说个不停。
　　阿君安慰方氏道：“阿娘你别发愁，咱们人多力量大，定能把日子过得比现在好。”
　　想了想又道：“田少就田少，阿娘你一个人带着阿姐种不了多少田，不如腾出时间做别的。阿娘，明天我多做一些捕虾笼，多抓些虾去卖，这么大的虾应该能卖出价钱来。今晚上我再想想赚钱的办法。”
　　方氏展颜笑道：“好，今晚你早点睡，多想些办法出来。”
　　阿君道：“阿娘，我现在就有一个办法，就是来钱慢些。”
　　阿惟急道：“什么办法？慢些就慢些，阿君你快说！”
　　阿君道：“阿娘，咱们村里不是每家都种苎麻的吗？我知道一种办法，可以用麻来编鞋底，又厚又结实又耐用，比起纳鞋底来是又快又轻松。”
　　方氏停下手里的活，认真看着阿君道：“那你说，我和你阿爹来做。”
　　“就是把苎麻皮放水里泡几天，捞出来锺，把麻的表皮锺掉，洗干净了晒干，变成又软又白的纤维，再编成麻花卷起来缝上就成了鞋底，加上鞋面就成了。”
　　“听起来不难，就是需要很多麻。我明天问问谁家有多的麻买些来，加上咱自家的，先试试。”
　　阿茂道：“阿娘，咱家有钱吗？”
　　阿惟道：“阿娘，我有十个大钱。”
　　方氏道：“阿惟哪来的钱？”
　　“我攒的。我替学堂里看门的王大爷读信、写信，还有替夫子跑腿夫子赏的。”
　　阿君道：“我会画花样子，等我画上几张，阿哥拿到镇上铺子里去卖。”
　　“对啊，阿君你在地上画的画真好看，可是，什么铺子收花样子？”
　　“就是卖绣品的铺子啦，杂货铺子啦什么的，你多问问。”
　　“一张要卖多少钱？”
　　“我画得比别人好，卖得也要比别人的贵点才行。”
　　“那别人卖多少钱？”
　　“你打听啊。”
　　“找谁打听？怎么打听？人家肯告诉我吗？”
　　阿君皱眉，果然不论什么时代，让男孩子去逛店铺都不靠谱：“算啦，等我画好了自己去卖，我也不知道行情，得去镇上看看。”
　　有了赚钱的方向，虽然还只是画饼，大家却心安了不少。方氏慈爱地看着阿君想：“阿弥陀佛！阿君果然是菩萨座下童女，又聪明又乖巧。真是积了大德才能托生在我们家，以后一定要多做好事。”
　　午正时，俞立信和俞立成回来了，苏氏喊大家吃饭。方氏已收拾了一半了。
　　下午就是全家忙忙碌碌地搬家换房子，有人欢喜有人愁，不消多说。
　　林阿嬷送来二两银子，俞立信找俞正有借了三两银子，找村人买来土砖，用大毛竹做房梁，请人在房子旁边加盖了三间屋子，并与老房子之间加了道围墙，安一道小门，门钥匙自家并不保管，交与苏氏保管，自家也不从这道小门出入，另外开道门通往小巷子。如此一来，要到老房子就只能绕一圈走大门，这是俞立信心中有气，特地做来让刘氏放心的。
　　却说阿君有很多苦恼，最大的苦恼莫过于风景这么好，想画画却没有工具。不要说上光油、调色油了，连最基本的颜料种类都很少，且很贵很难买，纸也很贵，画布更没有，开玩笑，大家都只穿自己用麻织的“土布”，全村只有族长家平时穿布衣，家境稍好的也会做上一两件出门或会客时穿的布衣，平时都珍藏着，哪有布给你画画？
　　你说什么，用木碳？俞厝村不靠山，木材极少，平时都烧稻草，或收集些树叶干草凑和着。只有过年蒸年糕时才买点木材烧，都要烧得透透的以物尽其用，苏氏决不允许浪费。阿君后来有经验了，过年时央求娘亲偷偷趁木材未烧成灰前抽出来，做成碳藏起来以备平时练习做画，大部分时间是捡些瓦片在地上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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