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芙]今天我娘上坐忘峰了吗

作者:瑶瑶小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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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没回


      接下来的两日杨不悔像个小尾巴一样时时坠在纪晓芙身后,她娘上地里劳作时她跟着收菜,她娘烧菜的时候她就蹲在狭小的庖房里帮忙烧火,白天里不玩不闹就只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娘,成天看着她娘的目光就像猫看着老鼠,眼睛睁得又圆又亮,黑眼珠就跟着她娘一个人转,纪晓芙不明所以,被粘人精一样的女儿缠得哭笑不得。

      这天入夜后不悔被纪晓芙放到澡桶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夏凉澡,洗完后她娘给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想送她回屋去,她摇头撒娇不肯依,说什么就是不离开。

      纪晓芙看水还没凉,无可奈何地任她去了,母女两个在浴桶里显得有些拥挤,她娘把刚才她闹着不肯要洗的头发趁机给洗了,她窝在娘亲怀里脸却慢慢红了。她娘该鼓的地方鼓囊囊的,该细的地方不盈一握,很是让人羡慕了。她撅起嘴拍了拍自己平平的胸口,腹诽自己没有遗传到娘亲的好身材,胸平可能是像父亲。

      想到这儿不悔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开了,纪晓芙看她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也猜不到这鬼灵精一样的闺女又有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怕她着了凉匆匆收拾了下自己就把她给抱走了。

      在榻上她娘先给她擦干了头发,白色的布巾将她兜头罩住,娘亲白皙小巧的下颌不时出现在她视野中,一双手在她头顶温柔细致地动作着,她蓦然感觉一阵眼热,想着若是一辈子都不长大就能留住娘亲在身边,那她宁可就这样活一辈子。

      可是可怕的未来就在她们前方,再往前一步,就是粉身碎骨黄泉路茫。

      不悔不知道命运有没有改变,她怕死了她娘再走上前世死路,心里砰砰乱跳慌乱难安,此刻分外想念起做事笃定几乎无所不能的父亲来。

      “娘,不儿什么时候能见着爹爹呢?他怎么从来不来看我们,他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些天来她不只一次这样试探过她娘的口风,可她娘每次都故作镇定地笑着说些言不由衷的谎话,那副神情她不忍看,后来也就不敢再问了。

      今夜却又忍不住问了出来,前途未卜,她实在太想把娘亲送到父亲身边了。

      因为即使外面风雨如磐,父亲的一双手能遮风挡雨,亦可翻云覆雨。

      有父亲在,她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纪晓芙给不悔擦着头发的手顿了顿,默默地帮她把干净的里衣换上了,才看着不悔的眼睛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不儿,你爹……他定然会很喜欢你的,他向来喜欢小孩子,何况你是他的亲骨肉……”

      杨不悔见她娘似有松动,不由心中一喜,她娘却又半天没了下文,等她娘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双如同江南般氤氲着雾气的眼睛已是一片清明坚毅。

      “不儿,娘做了错事,做错事总要偿还的,我没办法带你去见你爹,但这不是他的错,你别怨爹爹,都是娘的不好。”

      不悔看着她娘苍白的脸与紧咬的唇,再不甘也只能忍着,她以前不明白自己的父亲那么桀骜不驯的性子怎么就能任她娘抛下他走了却不拦,现在才明白,不是她爹不拦,而是拦不住。

      她娘啊,看着软绵绵的面人性子,内里却是一副桀骜骨,道之所在,宁折不弯。

      是个和她爹爹一样的人。

      她知道自己劝不动她娘了,又是失望又是委屈,捂着脸无声地流眼泪。

      失望是为她那在昆仑山上苦等了多年不见伊人的爹爹,而委屈却是为了她的娘亲。

      不忍家门师门受武林同道侮辱,也不忍未婚夫无端受人白眼耻笑,她娘宁可独自带着她隐居,也不肯回转家门师门。

      她娘谁都不想辜负,就只能辜负了自己。

      世上蜚短流长听遍,人间至苦滋味尝遍,却依旧不改初衷。

      “娘,你怎么这么傻啊……”她泪流满面地扑到她娘怀里,哽咽着说不出话了。

      娘,你不知道,你这一副慈悲心肠,最终换不来恩师原谅,也护不住六哥声誉,二十四岁韶华魂断蝴蝶谷,你若知道后事,可会后悔往日之抉择?

      怕是……不悔吧。

      娘,不管怎样,不悔都会护着你的。
      ************************

      不悔哭过那么一场后心情反而放松了许多,反正她娘这倔强脾气改不了,她只能开导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夏季燥热,入了夜也没有一丝凉风,她娘看她翻来覆去热得睡不着觉,就支肘躺在她旁边帮她打扇子,她不想让娘太辛苦,闭上眼睛装作睡熟的样子,果然,过了一会儿风就停了。

      她娘为她掖了掖被角,放下蒲扇,却没立即陪着她睡觉,而是起身下了榻。

      不悔侧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娘提着一盏夜灯将门掩上的侧脸。她有些奇怪娘亲大半夜的要去干嘛,莫不是已经发现了峨眉派的召集令?她心中一凛,挺起身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偷偷跟了上去。

      值得庆幸的是她娘并没有离开院子,她只在窗沿上提了一只花洒壶,在院里蓄水的大缸里把壶灌满了,轻松地拎着去了后院。

      不悔知道她娘在后院里支了一个葡萄架,她小时候还问过母亲,娘,咱们家的葡萄为什么不像别人家的一样种在院子前面,天热了还能纳个凉。

      她娘当时怎么回答她的她已经忘了,只记得娘亲答话时嘴边挂着一抹恬淡又羞涩的笑意,美得让人心醉。

      她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迫不及待地跑了几步,隔着篱笆就看见了那个盈满绿意的葡萄架,以及架子下面一簇一簇还未到花季的木芙蓉。

      这一大片花丛里没有一朵名贵品种,就是乡间野径里生长出的野芙蓉,但她娘弯着腰精心地照顾着它们,浇水修枝一一照拂。

      她娘在照看花儿的时候偶尔会出神,低首垂眸时红唇抿出的一缕笑意无限温柔。

      也不知娘亲在那一瞬想起了什么人……

      不悔突然了悟过来,红着脸蹭蹭地跑进屋里,把被子一把拉过头顶,藏在里面吃吃地笑起来。

      嗯哼,她当然知道娘亲在想什么人。

      她娘嘴这么硬,心却不会撒谎。

      她想,还是有机会把她娘送上坐忘峰的。

      不急不急,等躲过了这场死劫,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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