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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话
生日宴结束后，两家人结伴走出酒店，相互道别。
莫晓霞随她的爸爸妈妈回家，白鹄飞则叫了车送自己的爸妈去机场附近的酒店。
他们明早八点的航班。
本以为这次会有一场南北大战，没想到双方父母第一次会面竟然如此轻松地就过去了。
白鹄飞实在有些喜出望外，然而刘敏芝却没他这么乐观，一路上还在为儿子愤愤不平。
“哦，就她的女儿是个宝，我家儿子就是根草？也不看看他们家什么条件，我们家是什么条件！”
“那你说我们家是什么条件啊？”白鹄飞的爸爸反问。
“就算我们那里不如北晙市，但我刘敏芝在我们那儿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这比上不足，比下是绰绰有余的！我儿子哪里差了？他们简直就是狗眼看人低嘛！”
“嗯？他们说我什么了？”
因为一直被美食吸引，吃饭时双方父母们说了什么，白鹄飞完全没注意，何况半瓶红酒已然让他有些微醺。
听妈妈说起刚才的情形，又想起之前的和睦的气氛，让他觉得着实莫名其妙。
就在刚才吃饭时，莫晓霞的妈妈夸完了白鹄飞后，又开始说起了自己的闺女。
什么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啦，养女儿有多不容易啦，她们在女儿身上下了多少苦心啦，想到以后女儿要出嫁又有多舍不得啦……此外还十分隐晦地提醒刘敏芝，现在女儿身边有多少条件优越的追求者啦……总之所有的内容都在向白家透露一个信息：他们莫家并不稀罕白鹄飞这样的女婿。
“妈！我说你是不是太多心了，我怎么就没听出那个意思啊？再说，人家叔叔阿姨要还嫌弃我，今天就不会给我那么大的红包了。”
“谁说的！”刘敏芝一拍前座靠背，“上次我给莫晓霞的红包也是这个数，这是他们还给我的！就你最喜欢把别人都想得那么好。”
刚毕业那会儿，白鹄飞曾带莫晓霞到自己家里玩过，那时刘敏芝见莫晓霞乖巧，就背着白鹄飞给她塞了一个大红包。
“这事我怎么没听她说过啊？”白鹄飞挠挠头。
刘敏芝没理他，又继续说：“还说什么‘要是结了婚，晓霞是一定要留在自己身边的，男方不动产是一定要过户在晓霞名下的，生的孩子是一定要跟着莫家姓的’，这哪里是她们要嫁女儿？分明就是我们在嫁儿子！”
白鹄飞的爸爸悠悠一句：“人家还没打算叫我们把鹄飞嫁过去呢。”
开车的小师傅听了，忍不住抽笑一声。
白鹄飞就坐在副驾驶上，他低着头，已经不想再听妈妈发表言论了，然而刘敏芝还在滔滔不绝：
“而且她竟然还嫌我家鹄飞职位低！开玩笑，我家鹄飞好歹也是个工程师，比她女儿那工作不知好到哪里去了，她凭什么说我儿子职位底？”
刘敏芝这话倒让白鹄飞想起一些吃饭时的情形，他记得当时莫晓霞的妈妈在饭桌前是这么说的：
“其实对男人而言，比起成家，事业更重要一些。说起来女人跟着男人图什么？不就图个生活幸福安定、人前有头有脸吗？这样女人才会更有安全感，两人过日子才会更和睦。现在这个时代，基本上人人生活都好了起来，你说自己没钱吧，人家会嫌你穷，可是你只有钱吧，人家又会说你只是个暴发户……我觉得我家晓霞的闺蜜的就挺会挑男朋友的，人家不算什么富可敌国，也是一身债务，说到好处，不过也是有车有房懂得疼人罢了，但是人家是游戏公司的CEO啊，人前一说出职位，很少有人不羡慕的……金榜题名时，才有洞房花烛夜，中国自古也都是很看中这个的……”她瞟向白鹄飞，笑道，“什么时候你也努力一下，当个什么CTO或者技术经理，那拿出手也是很有面子的。”
当时白鹄飞正忙着挑碗里的鱼刺，莫晓霞妈妈的话还没来得及参透就应了一声“好”，随后还习惯性地给她展了一个微笑。
现在想想，莫非她的意思是只要自己升了职，她就会把晓霞嫁给自己了？
这无疑又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啊……
“对了！”
白鹄飞正在沉思，又被妈妈打断，只听她对自己说：“我可先有言在先，房贷帮你还了，你可别傻乎乎的，没等人家姑娘嫁给你，就把公寓过户到人家名下了。”
“瞧你说的！”白鹄飞爸爸抢道，“人家鹄飞才没你说得那么傻。”
“兄弟，人生三大事，买房结婚找工作，您二老就帮了你两个，我是真羡慕你。”身旁的小司机悄声说了一句。
白鹄飞头一仰，翻一个白眼，心里忍不住骂了个“fafa”。
“对了爸，你说干我们这行的，职位就一定很重要吗？”到了机场酒店大门前，白鹄飞突然问起爸爸。
白鹄飞的爸爸叫白海帆，是一名老牌的电子工程师，年轻时不仅参加过省内的科研项目，家里的什么电器玩具坏了他也能维修，白鹄飞从小就十分崇拜他，所以什么决定都喜欢询问他的建议。
在他看来，听爸爸的话，人生就会少栽跟斗。
“怎么说呢？”白海帆一边办理住宿登记一边说，“现在虽然是太平盛世吧，但是职场与我们那个时代可不同，大小公司的争斗，今天你来吞并我，明日我来吃掉你，在我眼里就跟战国时代似的。”
白鹄飞同意地点点头：“其实我也这么想。”
“但是这样有个好处，”白海帆显然知道儿子在意莫晓霞妈妈的那番话，继续道，“你看在战国时代，但凡有本事的名仕，谁不是这个国家里跑一跑那个国家里混一混？人家苏秦，从前多潦倒，后来挂六国相印衣锦还乡……所以啊，年轻人，该折腾的时候还是得折腾。”
白海帆以前就对白鹄飞说过，现在这个时代，是“工程师”这个称谓迅速贬值的大时代，这在IT互联网行业尤其明显。
一个写后台的程序员，会被公司任命为java工程师，一个写前端的，会被说成是前端工程师，一个做图像的，会被称为C++工程师，前端后台什么都会一点擅长打杂的，会被尊为全栈工程师，你会测试，你就是测试工程师，你能去现场解决软件运行时的各种疑难杂症，那你就是运维工程师，就连做产品售前售后的，称谓后面也一定会跟着一个“工程师”……其实那么多工程师，说到底都是底层劳动人民、劳苦大众，弄得跟一国宰相似的，这样有意思吗？
“虽然这个想法是功利了些吧，但是人还是要懂得提升自己，这不仅仅是拿个什么证书学点什么技能就算了，里子要有，面子也得跟上，所以人家那话，多少还是有些道理的。更何况你这活计还是吃青春饭的……”
“原来是这样……”白鹄飞又陷入沉思中。
“不过爸爸说的也只是建议，有些事，还得由你自己拿定主意，爸爸老了，有些想法跟不上时代，这也是难免……”
“不，爸爸，我觉得你说得对……”
刘敏芝脚步快，父子俩刚到客房门口时她早已进了房。
“那……要不要再进去坐会儿？”白海帆问。
“不了，你们早些休息吧，我回去了。”
父母明日就要回家了，自己的生活还是要继续。
上了车，北晙在车窗外灯火奔流，夜里的她在白鹄飞眼里依旧耀眼。
白日，她是一座城，优雅庄重。
夜里，她是一座不夜城，风情万种。
奈何她姿态万千，却永不属于自己。
这一刻白鹄飞突然觉得，自己在北晙这么久，竟还是有那么一点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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