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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帝国（十五）
她并不傻。有一条能保全自己的路，却非要选择牺牲，那叫傻；只有一条正确的路可以走，义无反顾地踏上去，那叫英雄。
没人要求你做圣母，只是人类必须有底线。弱肉强食、贪婪自私是动物本能，如果每个人完完全全以利己作为准则，不管他人死活，无人守护弱小，全民唾弃道德，法律任人践踏，社会也不成为社会，只是一群有着高等智慧的禽兽聚居地而已。
人之所以有了文明，是因为有她这样纯粹的信仰，坚守的责任。
那是一个文明折不断的脊梁。
这时，连穆夕都忍不住抬头正视这个印象欠佳的大学同学，当初天真得像个小白兔的颜月杉追他的时候，他真是烦不胜烦。现在看见她，虽然还是有点儿烦，但心中升起了尊敬之意。
颜月杉留在这里吃过了午饭，黎晨也久违地品尝到了她到手艺。临走前，颜月杉还在冰箱里留了些小笼包，黎晨那副看到好吃到就走不动路的样子让她摇头失笑。
穆夕脸有点儿黑。对颜月杉刚有的一点儿敬意马上就被败光了。
难道他做的小笼包不好吃吗？！
颜月杉离开的时候，黎晨执意要送，说她发出那条新闻后，处境并不安全。虽然不知为何，黎晨的身手真的非常好，不放心的穆夕还是跟了出去。三人刚进停车场，意外就发生了。
自从进入这里，黎晨神经就紧张了起来，她感到杀意从一个角落投来，仿佛周身有刺痛感，就在接近自己的车的时候，这种感觉突然达到了顶峰。
“蹲下！”她喊道。穆夕立刻执行了，而黎晨顺手把愣了一秒的颜月杉按了下去。
尽管装了消/音/器，一片静谧中，枪声依旧明显，子弹打进车身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们三人蜷缩在两辆车中间的缝隙里，一时间被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对方手里拿着步/枪，而他们手无寸铁，尽管躲在掩体里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击毙，但时间一长情势就会立刻反转。谁知道他们还有多少同伙在路上？
颜月杉咬着牙，愤恨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畜牲，来得这么快。”
“不然怎么能称为这个国家第一大势力呢？”穆夕倒是淡定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和平年代长大的人，这种场面只在电影里看到过，全是靠强大的心理素质才能不崩的。
“这样下去不行。”黎晨从提包里摸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对穆夕说：“你保护一下她，现在只有一个人在开火，我去把那个杀手解决掉。”
“你在想什么？”穆夕慌了，死死拉住黎晨的衣角。“不准去！我们坚持到警察来……”
“没用，你知道的。”
”可是……“穆夕还想争辩。
“你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让感情控制理智的下场就是死。相信我。”
时间很紧。说完，黎晨也不再理会穆夕无声的呼喊和颜月杉惊恐的眼神，屏气凝神顺着两辆车中间的缝隙摸过去，悄无声息地融入车库的阴影中。
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在随时可能送命的危机中，她竟然闭上了眼睛，心境却是全所未有的空明。在失去视力的一片黑暗里，她脑海中却奇妙地慢慢浮现出了这个车库的布局，从模糊不清的线条，慢慢构筑成纤毫毕现的实体，她不仅能“看到”周围车辆和混凝土承重柱的样子，还能知道它们的材料，重量，结构，物理性质……
当然，还有那个躲在暗处，正向穆夕他们移动过去的杀手。这会儿，她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一米七五左右，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意在黎晨的精神力视野中就像黑夜中的灯塔一般耀眼。
除了这些，她还看见空气中浮动着一丝丝无处不在的暗蓝色能量，如飘絮般缠绕，变形，分离。不仅如此，以她为中心，这些能量向她涌来，形成一个缓慢旋转的漩涡，凡是卷进去的能量，都不再是飘絮般的无规则模样，而是按照一定结构聚拢起来，变成了一颗颗悬浮在空中的晶体。黎晨移动到哪里，它们就跟到哪里，仿佛本来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似的。
“宿主！卧槽你从哪里弄出来这么多精纯的暗能量！等等！宿主你……你在这种精神力被位面法则严格压制的位面为什么还能爆发出C级精神力场！作弊了！一定是作弊了吧！！”
系统突然开始咋咋唬唬，让黎晨的精神力扭曲了一瞬。没有记忆，仅凭本能的支持，她的精神力场本身就不太稳定，这一瞬的扭曲带来的后果是严重的。
暗蓝色的能量开始混乱，原本像一张精密的网的精神力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从虚空中撕扯出万千光点。那些光点疯狂地撞向黎晨，撕裂般的头痛袭来，记忆碎片像开闸的洪水决堤，数量巨大又杂乱无章。
……
庄严肃穆的椭圆形大厅里，议员们围坐了一圈又一圈。这是太阳系人类联盟的最高会议，只有此时，全体掌权者才会在现实中抵达会场，而不是利用三维立体投影网络会议。
台上作报告的人影在记忆里模糊不清，他正在叙述“幽灵计划”的前景。
“我反对！”
黎晨看见她自己站了起来，面容青涩，看起来二十岁都不到，在一群严肃的中年男女中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作为精神力的发现者，暗能量-精神力场三定律奠基人，星际基因计划总工程师，我反对将暗能量结合基因技术用于人类神经系统的改造。我们现在已经可以用精神力引导暗能量流动、转换、爆发，暗能量武器也正在研制中，很快就会取得成果。我们没必要进行这么激进的实验，我们对人类大脑的了解只是初具雏形，实验中很有可能出现意外——”
“你是个科学家，还怕意外？黎博士，你告诉我，你主导过多少危险的实验？”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嗤笑一声。
“这不一样。”她冷静的声音里隐隐带了些怒火。“从前的实验修改的都只是肌肉、骨骼、皮肤等等这些器官和结构，让人类更适应宇宙环境，最危险的也只不过是延长寿命的项目涉及到体细胞，但无论哪一项，从来没有动过大脑神经系统！那是一千多亿神经元组成的复杂结构，是精神力的来源，不可再生的永久性细胞，你以为像你的头发一样，想动就可以动吗？”
“你！”那个男人显然没想到这个年轻的科学家这么不给面子，气得静默了几秒，突然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那你以为我们的决定，想改就可以改的吗？你是个天才，总工程师，看着很辉煌的履历，但是你的职位都是联盟给的，你要清楚，你今天来议会不过是给我们参考意见罢了。”
黎晨身边，一个红发蓝眼的男人就要站起，被她一把按下去了。
“亚瑟，算了。他们不会听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们没有权力。”
……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她处在热闹的宴会会场，参加“幽灵计划”庆功会。
她很清楚这个项目是为了什么，人类进入星际时代之后，抛弃了原有的政治体系，组成了太阳系联盟。但国家和民族的界限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随着利益集团的抱团更加明显。亚细亚集团和北美集团的对抗尤为激烈，在开拓银河殖民地的时候争执不断，星际战争一触即发。
精神能量支撑精神力场，精神力场操纵暗能。二十年前，人类发现自己的大脑可以产生精神能量，精神力者的天赋就由产能的效率和神经元的发达程度决定。
亚细亚集团的精神力者出众，A+级的精神力者一抓一大把，北美集团为了和他们对抗，将希望寄托在了人为制造精神力强者上。
“我成功了。黎晨，我说过我会成功的。”
一个人来到黎晨面前，这人在她的记忆中依然是模糊的，她只能依稀辨别出这是一个年轻男人。
“黎晨，项目做到现在，也没发生什么意外，你就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小心！”
尖叫声像一把切开黄油的尖刀，毫不费力地划破了虚假的欢声笑语。鲜血、飞溅的脑浆、扭曲破碎的肢体铺满了整个会场。
……
黎晨面无表情地录入“幽灵计划”最终的记录音频，然后将档案封存。
“2519年8月14日，实验宣告彻底失败……先前接受改造的士兵都变成了怪物……他们不能产生精神能量，只能掠夺人类的来保持自身存活和精神力场消耗，通俗来说，以人脑为食，称为幽灵一族，也被人类称为异族……残存不同程度的智力，最高为幽灵王，他保留了所有智力……异族介于实体和精神体之间，寻常武器无法消灭，只有高能武器和暗能量武器可以灭杀……至2519年10月，大部分残存异族在幽灵王带领下逃往宇宙，A级以上异族可以转化人类，数量迅速扩大……”
……
2799年，连年战争使得权力越来越集中，人类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他们终于抛弃了联盟，组成了人类银河帝国。
帝国没有世袭制的皇帝，只有掌握至高权力的元首，星际人类的平均寿命是三百岁，元首三十年一个任期。黎晨经过当年基因改造后的寿命是八百五十年。
两轮明月照耀的帝都星的夜空之下，一个老人递给她一枚徽章，那是帝国新定的国徽，星舰与太阳。和国徽不一样的是，最下面刻着一条缎带，上面写着DUX。
黎晨知道那是一种已经灭亡的古语言，它的意思是领袖。
“这不是你的暗能武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功能，但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至高的权力，沉重的责任。”
黎晨接过它，别在正装的衣襟上。
“不止这些，小晨。你接过的，是全人类的命运。”
老人看着她站起来，苍老浑浊的黑眼睛里溢满了自豪。
“去吧，元首阁下，银河帝国听你指挥！”
她站上演讲台，看着台下黑压压的议员，语调平静，有种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
“我会带领你们打赢这场战争。这是一场物种之战——”
“——我们不胜利，便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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