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闹，总裁先生

　　晟皓宇本就外貌英俊，身材高挑。
　　随便穿个白衬衫牛仔裤都能吸引一大片春心荡漾的目光。
　　此时下身是休闲西裤，上身是修身的长大衣，领口露出藏青色暗花围巾的一角——光那个围巾的系法，就够写一篇“约会套装中的心机小tips”。
　　更别说那看似自然蓬松实则“出门前吹风机整顿五十分钟”的发型、不顾十二月的严寒强行露出的脚踝，和为了柔化在东方人中显得太过立体的五官而带上的无度数眼镜……
　　——简直每个角落都暗藏玄机，每个细节都是处心积虑。

　　一扫在办公室里“霸道总裁黑西服”造成的“严肃刻板、高高在上、不易亲近”的印象。
　　堪称从少女的美梦中走出来的完美男主角。

　　苏缪看得怔了。
　　一时像是被施了石化咒语一般定在原定动弹不得。
　　风过。
　　微微撩起晟皓宇的发梢和衣角。
　　明明只是个角落里很普通的画面，却把苏缪看得脸红心跳，总觉得背景里有粉红色的花瓣要随风飞舞起来……

　　“好帅啊……”片刻，她听到身后有女生嘁嘁喳喳。
　　“是不是艺人啊？”
　　“过去搭个话？”
　　“不太好吧……手里拿着花，应该是在等人吧……”

　　嘿嘿。
　　是在等人哦！
　　在等我呢！
　　——苏缪那死亡已久的虚荣心一秒复活。
　　但是……
　　等等！
　　她忽然惊醒起来。
　　一回头，在豪华商场擦得锃亮反光的大理石墙裙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腿上是洗得褪色的旧牛仔裤。
　　里面还塞了一条保暖秋裤。鼓囊囊的，像是立在地上的两根肥腊肠——还必须是手工的，才能有这样凹凸不平的粗糙表面。
　　至于上半身……
　　那更别提了。
　　整个就是一包裹在黑色垃圾袋里的旧棉被……

　　她抬头看晟皓宇。
　　低头看自己。
　　又抬头看晟皓宇。
　　再低头看自己。
　　脸“唰”地热了。
　　转身“嗖”地躲到最近的遮挡视线的角落里，且自惭形秽，且愤愤然：
　　总裁大人怎么回事？这算哪门子套路？告诉我无所谓随便穿点啥，结果自己孔雀开屏地出场了？
　　这下怎么办？怎么和他并排行走？完美男主角身边杵上两根顶着垃圾包裹的手工肥腊肠……怎么看都不合适啊！
　　她又急又恼。
　　掏出手机先找“老昊”：“死女人！你害死我了！”

　　晟皓宇被口袋里手机骤然的震动吓了一大跳。
　　此时，他正在苏缪身后不远处，为苏缪的异常动向忐忑不安——
　　为了能在这一次约会中尽量给苏缪留下好印象，他昨天晚上找了时尚相关的专业人士搭配了一晚上衣服，又请教姐姐“少女心”的重点细节。
　　今天早上六点不到就起来洗头洗澡做发型。
　　为了符合时下流行的审美，显得高挑纤细一点，连早饭都没有吃，喝了杯牛奶就出门买花。
　　在约定时间二十分钟之前到达约定地点，开始准备开场白。
　　他理所当然地想要让自己的开场白特别一点。
　　但又不能用力过度，显得中二和浮夸——第一次见面的失败经验就是前车之鉴，苏缪叶公好龙本叶公，嘴上说着喜欢霸道总裁、向往“盖世英雄踩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的浪漫主义剧情，实际思维脚踏实地，容不得一点与常识相悖的风吹草动。
　　那么……
　　要怎么样才能把话说得既柔情浪漫又切合实际呢？
　　晟皓宇陷入沉思。
　　只恨没能提前打好草稿——最少应该让老白收集一点“情话一百句”之类的资料来做参考的……
　　他开始摸兜。
　　打算拿出手机临时搜索。
　　可又怕“拿手机”这个动作破坏了自己煞费苦心构建的优雅外形。
　　正犹豫。
　　便看到远处苏缪圆滚滚的一小只，可可爱爱地朝他这里奔过来。

　　“砰！”地。
　　晟皓宇的心上炸开一朵玫瑰花。

　　后来，当两人已经是关系亲密而稳定的爱人，闲聊间偶然提起这第一次约会。
　　晟皓宇的叙述让苏缪瞪大了眼睛：“不是吧晟总，您别逗我？我就穿那么个土腊肠、黑棉包，你也能看出可爱？”
　　“是可爱啊，”晟皓宇点头强调，“我觉得超可爱。”
　　“你这什么审美！”
　　“我看你的时候，有自带滤镜。”
　　“也太缺乏客观性了吧……”
　　“情人眼里出西施啊，”晟皓宇理直气壮，“没毛病。”
　　苏缪闹个大红脸。
　　哽了一会儿才弱弱地反击：“可我一米六八的身高，怎么说也不能算‘一小只’吧……”
　　“高矮、大小，都是相对的，我一米八七啊，”晟皓宇抬起手来比划，“你在我视野里就这样，腿都不太看得到，就是一个球。”
　　苏缪瞬间褪去娇羞化身猛兽暴起捶他。

　　当然，回到现实的时间轴上，第一次约会的晟皓宇还远没有勇气这样和苏缪皮。
　　别说皮了……事实上，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刚刚构思的众多对白全都蒸发无踪。
　　他根本想不出该说什么，紧张得像是被剥夺了声带的小人鱼。
　　眼看苏缪越来越近。
　　晟皓宇手心冒汗，头皮发麻。
　　当下做出了理性判断为“安全”的唯一选择：他微微侧身，向苏缪展示了自以为最好看的角度。

　　片刻。
　　晟皓宇借着商场反光的大理石墙裙，用余光小心翼翼地观察苏缪的反应。
　　苏缪的脚步停下来。
　　看上去……是被他迷住了？
　　不。
　　等等……
　　为什么转身就走！？
　　别走啊苏女士！
　　有话我们好好说啊！
　　又有哪里搞错了？您提出来我整改啊？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嗡、嗡”，晟皓宇口袋里手机振动起来。
　　他正没好气。
　　暗骂“究竟是哪个没有眼力劲儿的非在这种时候……”
　　忽然发现不太对劲——
　　他给苏缪的游戏号，就是那个苏缪和老昊联络的“吾即正义”，设置的是特殊的提示音和特殊的震动效果。
　　现在这个震动的频率感觉上好像……

　　不是吧？
　　晟皓宇疑惑。
　　人都到跟前了，您还得停下来呼叫一个场外援助？——他抬起头，越过人群的头顶往苏缪的方向一望。
　　得。
　　这祖宗还真捧着手机缩在角落里了？晟皓宇简直震惊。
　　心说我这是追人呢，还是一个人控制两个账号左右互搏地玩恋爱养成游戏呢？
　　但他吐槽归吐槽。
　　还是立刻找了个他能看得到苏缪，苏缪看不到他的角落，利用身高差，居高临下，一面紧密观察苏缪的动向，一面拿出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刚一点开锁屏，就接二连三地蹦出苏缪声嘶力竭的控诉。
　　黑体最大字号。血红色。每个句子后面最少加五个感叹号。
　　晟皓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了？”
　　“是不是你这混蛋教我穿日常的衣服来约会！”
　　“是，但怎么就混蛋了……”
　　“人家霸总穿得和个男模一样来了！”
　　“……”
　　“就时尚杂志封面那种！”
　　“……”
　　“还是百万库存，三秒售空的大热封面！”
　　“……”
　　“而我呢！我像一个行走的垃圾袋！”
　　“……”
　　“你让我怎么和他走在一起？你想想那画面！一个男模，手边拎了个大号垃圾袋？！”
　　晟皓宇忍不住笑起来，抬头看她小小一团在不远处暴跳如雷，仿佛一只捕食失败的小虎鲸，扎心可爱，禁不住故意逗她说：“我们又没面基过，我怎么会知道，你平时穿得像个垃圾袋……”
　　“？！？！”
　　苏缪发出了水獭报警一般的愤怒声。
　　周围行人纷纷侧目。
　　晟皓宇连忙连发了两条安抚消息，不等苏缪回复，把手机彻底静音停止震动以防暴露，侧身让过人流，快步走到苏缪身边。

　　苏缪被老昊刚才那一句带嘲讽意味的推卸责任激起了战意。
　　老昊敷衍的安抚完全不足以平息她的怒火。
　　眼看她已经把单手九宫格键盘换成双手全键盘，打算大战八百回合，耳侧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苏女士，您已经到了啊。抱歉让您久等了。”
　　是晟皓宇。
　　他的声音原本就是共鸣强烈的磁性低音炮，稍微压低一点就自带“蛊惑”效果，这会儿非但故意压着声线，而且直接在耳边炸开……苏缪整半边身体都酥了，和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原地小跳，猛转回头，一个跌咧，“咚”地撞在身后的墙上。
　　并不疼。
　　苏缪奇怪。
　　一回头，发现晟皓宇把手垫在她的背和墙之间。
　　“啊！对、对不起！”苏缪手忙脚乱。
　　晟皓宇在她左脚踩右脚闹出更大的乱子之前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手：“没事。走吧。别站在这风口里。”
　　苏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着走了——晟皓宇人高腿长，她几乎只能一路小跑，盲目地跟着晟皓宇上了升降电梯。

　　正是圣诞节前夕。
　　一年中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电梯里沙丁鱼罐头一样的人挤人。
　　晟皓宇抬起手臂抵着电梯轿厢的金属墙，用身体隔开人群，给苏缪撑起一片小小的自由空间。
　　苏缪人生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
　　相当不好意思。
　　耳朵尖都热了。
　　而晟皓宇呢……面无表情，正直坦然，毫无破绽，看上去全然只是为了防止受到人群的挤压……
　　她便也不好意思提出换个姿势——否则仿佛显得她自我意识过剩。
　　于是只能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像一只受惊的猫头鹰那样努力缩小自己的占地面积，避免和晟皓宇出现不必要的意外身体接触。
　　就这么原地僵直，平息了一会儿因小跑而急促的心跳和呼吸，苏缪终于想起来问：
　　“晟总，我们这是要去哪？”
　　“给你买衣服。再做个造型。”晟皓宇小声回答。
　　“啊……”苏缪脸更热了，低下头，内心花式辱骂“老昊害我”，“不好意思，我总加班太久没出门……抱歉，让您丢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晟皓宇像安抚小孩子那样拍拍她的头，“没觉得丢人。”
　　“可是我……”
　　“我自己就是面子，”晟皓宇斩钉截铁，“不需要女伴给我添面子。”
　　这话倒是没错。
　　但苏缪更疑惑了：“那为什么……”
　　晟皓宇把她额角边散乱的碎发理好，郑重其事地说：“你脸蛋这么可爱，身材又好，不好好打扮一下，感觉暴殄天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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