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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我爸看在家长会下一秒即将到来的份上没当着老师的面发飙。
但是那个眼神充满了‘你死了’的愤怒。
我认真的换位思考一下，我觉得要是我自己姑娘出了这样的事儿，我说不定会想打死她。
于是很是乖巧的闭口不言。
我们老师估计是教书教的久了，什么奇葩都见过，除了一开始的僵硬，之后已经很冷静了。
她只是含恨瞪了我一眼，意思是‘你就作吧’，然后等我俩把成绩单发完，就让我们出去了。
我们这的家长会学生不需要参加，只是需要一开始当个门童，门童的作用完事儿了，就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我回家也没妈可找，于是找了学校秋千架旁边石桌上写完作业然后打秋千。
秋千荡的越来越高，失重感让我有被甩出去的恐惧，但同时有更多的是畅快。
——这等什么也不想的心情没能持续多久。
家长会散了。
我爸明显是被我和那同学一块从女厕里冲出来那一幕给气得不行，我成绩又进步了也没能让他把这事给忘掉。
他把我拉到角落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怒道：“那小子谁呀？你不是谈恋爱了吧？我跟你说过什么？你要是敢谈恋爱，我打断——”
他话没说完我自己就在心里过了一遍，把他会说的话猜了个七七八八，这么一对，果然一个字也不差。
我没兴趣在听，冷淡的看了他一眼，说：“对，谈恋爱了，用把腿给你吗。”
我不是那种会顶嘴的人，再多的委屈没人听只能憋屈自己，所以他骂我一般不吭声，但是听不听的进去就不一定了。
我以为这突然的顶嘴会让他火冒三丈，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我表情太可怕，我爸看着我竟然冷静了许多。
他可能是发觉了自己刚才态度不怎么样，有心找补，说话时声音放轻了一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知道，都这个时候了，眼看就要中考了，这是你人生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你知不知道以后你能做什么样的工作，过什么样的人生，就在这一哆嗦了？”
他这套说辞说的次数多了，反而显得没什么诚意。
——因为他什么也不需要了解，什么也不管开导，你只要照他说的做就是了。
我承认读书很重要，但我始终觉得，人生不可能只有读书。
他后边说的什么我没听，厌烦的想：我为什么要留在这等他？
他越是催我读书，我就越恶心。
然后他可能发现了我这点敷衍，把我拽过去，“你听见没有？”
我没吭声。
他没耐性了，又开始打亲情牌：“你知不知道，要是我当时有你这么好的学习条件，肯定要努力考个大学，不然也不至于在社会上这么挣扎，我是没那个机会了，所以想看你能考上，也算全了我一个愿望……”
我厌烦的看他，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还想说，可我真的不想再听了。
我学习是因为别人也在学，是因为所有人都说只有学习以后才能找到好的工作。
我不想背负着什么人的期待——那期待是你擅自给的，我凭什么要因为你的想法按部就班的过一辈子？
我盯着他想让我屈服的眼睛，把书包里的书本拿出来。
然后当着他的面撕了个精光。
*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课上睡觉了，虽然课间常年一睡不醒，但是大家都这样，也显不出来有什么不对的。
可是今天我堂而皇之的在课上睡着了。
今天第一节课是语文——我语文成绩实在一枝独秀，最近学习也凶猛，我老师以为我昨天晚上用功读书，也没叫醒我。
但是我今天没交作业——全撕了，能交的上才怪。
一科也就算了，所有的我都没交。
而且接下来所有的科目我都是睡过去的。
也不知道谁嘴那么碎，我班任找我谈话了。
我总觉得这个时候她总该骂我一顿，可我已经这个态度了，也不怕她骂不骂。
可她没骂我，只是唠家常一样和我唠了会儿磕就放我回去了。
我满脑子问号找不到方向，想了想回去接着睡了。
然后我在放学的时候见到了我爸。
他不接我的——跟踪狂时间之后紧张了一阵，但之后就在也没来过。
这会儿突然来了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老师到底带了好几届的学生，旁敲侧击得本领不是说说而已，只是那么几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她就基本上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了。
这次的谈话依然没带我，只是我爸的表情明显十分茫然。
这个表情仿佛诉说了：我做错了什么？
我就知道这是一次失败的鸡同鸭讲。
不过与我无关。
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平时全靠着一股信念撑着，这股气一泄铺天盖地的疲惫就都涌上来。
我在课上睡的昏天黑地，任别人说我什么也没心情搭理。
左右和我无关。
于是第二次考试的时候，我的成绩十分直白的展示了什么叫一落千丈。
我爸可能终于慌了——理想崩塌不过这么一瞬间。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我反应这么大，但是总算知道可能要顺毛捋——然而没用。
失望是种奇妙的情绪，绝望也是。
我不想和他为了这种说不来的问题继续犟下去，而且也说不通，白白浪费口舌。
我心灰意懒到连曾经的梦想都提不起兴趣了。更别提是和他说这些没有结果的话。
我实在不知道干什么好又连一点学习的尽头都提不起来的那些日子里，都是靠着睡眠惶惑度日的。
但是逃避终究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制造出新的问题。
身为家中唯一在读书的晚辈，我的成绩单是有好几双眼睛盯着瞧的。
就算单是为了那点剪不断理还乱的亲情关系，我也注定是要被炮轰的对象。
于是曾管怎么说，接着串门的由头我给拉到姑姑家里，正面迎上七大姑八大姨的喋喋不休。
我一向不怎么喜欢别人把好意一股脑全糊我脸上的，而且那么多人一起跟你说同样的话，只会造成视听疲劳。
而且……
我也下意识的把这当成我爸的挑衅：你奈何得了我，但总不至于给别人没脸吧？
我一这样想，就更加反感，那点反作用全造了反。
这回我姐没劝我，她只是神色复杂的看我几眼，在看我爸几眼，好像已经笃定了什么。
*
五六月份蒸笼一样的天气到来了，随之而来的是拼死一搏的中考厮杀。
我也不是真心大到什么都没管放手撂挑子了。
身为人类攀比的本能还在，而且我也看得出来，学习这两字在千篇一律，也总是有用的。
所以就算平时再怎么睡的一觉不醒，在人后看不见的地方还是有偷偷学习的。
只是学校里，我睡觉因为真的困，在家里又要防着我爸看出我在偷偷学习，学习的效率实在不怎么样。
可我还是考上了一个不怎么地的高中的。
没错，不怎么地。
我姐对我信心十足，觉得我能考上省重点，我自己也认真努力过，想要上一个市重点。
但到底世事无常，上的这个学校让我班任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不甘心。
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有个能落脚的地方就让人十分满足了。
我爸到现在仍然没能理解我的情绪到底因为什么，他虽然下意识的觉得这件事可能和他有关，但是也只是那么一寻思，并没有往深里想。
他没想明白的事，会想一个自己觉得靠谱的理由来说服自己，比方说——我姑娘她是不是青春期叛逆期到了？
这一句话他虽然没直白的说出口，但是偶尔对视的时候那个眼神已经很明显的表达出来他的意思了。
我连辩解都懒得，随便他怎么瞎寻思。
只是觉得这个人又好笑又可怜。
他自大到凭借着多活了几年的优势，觉得自己做的什么都是对的，这一点特别好笑。
可他这样傲慢的想法，一点也不知道女儿可能心里暗暗想着从此以后要不然别和这么个人往来了吧。
太可怜。
可是仔细想一想，我自己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不由得苦笑一声。
总而言之，除了家之外还能有个栖身之地就让我觉得十分有安全感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也觉得其实这一次考上的学校并不是很满意，又或者能见到自己另一个庇护之所有些兴奋，总之这一宿我失眠了。
初中最后一次聚会我并没有去——说来奇怪，我这个人可能真的比较冷血，也没觉得不去聚会是一件很不合群的事情。
自打刘鑫半路报考填了职高，我就没什么特别玩的好的朋友了。
可是大家一起相处了四年，我竟然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好不舍的。
我忽然摸了摸眼睛，想想那天一张张哭花的脸，发现自己眼眶干燥，一点眼泪也没有。
我又想起来我真能不识好歹冷下心来和我爸认认真真撕到现在，忽然觉得……
有些人心天生就是冷的，永远捂不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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