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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猫与狗不一样，狗是养着就行，而猫是要聘的。
不管是如同聘请员工一样的聘请还是如同提亲一样的下聘，在木瑛印象里母猫生了小猫要领走的话都要给“聘礼”。就拿他们这一片沈姆妈家的那只大白猫来说，那只猫的地盘就是自家院子，负责捉老鼠什么的，神气得很，吃的东西院子里的人偶尔也会给她留。就比如说吃鱼，到最后鱼骨头和一点鱼肉肯定会留给沈姆妈家的大白猫，都成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但是木安平这么说的意思，是想要在家里养猫？
“怎么突然想要在家里养猫？”
赵观观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不是她不喜欢猫，而是沈姆妈家已经有一只，而且勤勤恳恳特别乖，她领地内就没老鼠出现过，没有必要再养一只了：“还是说你是要自己聘，养去行班仓库里？”
“嗯……”
“那不行，哪有你一个人想法子的。你是班长，但是也必须要让他们知道你的好才行。”
赵观观瞪了一眼木安平，想了想也不拦着：“回头你去和大队长说一声，虽然你是班长，但是也不能就这么说了算。而且这也是仓库里守着的人不看好公家财产，不是你的错。”
“这个我当然晓得。”
“侬要真的晓得，就不会还来问我了。”
听着父母两个人又开始说话，三姐弟乖巧地捧着碗先去洗干净，等出门看他们聊完了在收拾桌子立刻上前，然后被赵观观有个算一个全赶到了一边去。
“笨手笨脚的，还是我自己来吧，你们也就能拿抹布擦桌子。”
木欣和木青对视一眼，看着木瑛手上的抹布灰溜溜地去了一边坐着一起背课文，而木安平则是在木瑛擦完桌子把抹布拿去厨房的时候边洗碗边和她学俄语单词。
木瑛不知道别的人家是怎么样的，但是他们家的确一直保持这样的“学风”——不管是大人和小孩学还是小孩和大人学都一样。就是木安平学俄语太慢，到现在也就会两句俄语的你好和再见。
“瑛瑛啊，这次我跑了一趟沪市，看到他们都在说英语。”
“嗯。”
“所以侬阿要去学学英语啊？要的话爸爸帮你弄点英语的东西过来看？”
“不用啦，俄语就可以了。”
“嗯，不过你有什么要学的，就和爸爸说。”
“和爸爸学烧菜行么？”
“这个啊。”
木安平难得噎了一下，看着在偷笑的闺女也无奈：“你妈妈烧饭不怎么行，要你学了肯定你来，你明年就初四了，忙啊忙死，还是算了吧。”
“没关系的呀，总比吃妈妈烧的饭好吧？”
“也是。”
下意识点头的木安平立刻咳嗽一声装什么都没说过，洗好碗就从第一步开始：“喏你看好，这个是盐，这个是糖。”
“我好歹这个分得清的哦！”
“不好多倒油，就别多炒菜，拌个小葱豆腐就蛮好了。跟你说，以后要嫌麻烦就把东西全放蒸锅里面和饭一道蒸，蒸出来比煮啊炒啊都会鲜一点的。前两天阿青摸虾子多，虾子随便过个水就好吃了，切块姜放进去也好，虾汤还好用来做汤或者和饭一起煮都行。自留地里面不是有小白菜么，摘两朵一道放进去就行了。”
“嗯。”
“小白菜好一茬一茬种的，过两天要有香青菜，到时候也好吃。”
木安平想了想就笑了起来，满脸的得意：“只有我们这边有的，等到香青菜出来了爸爸又要去运货。估计到时候还会跑一趟沪市，到了那边再给你们姐弟弄本本子，好写笔记。”
“嗯。”
“哦，我还看到沪市伊那边有换书的，上回还看到有一套《上下五千年》，到时候问问看阿好换。”
“阿爸。”
“嗯？”
“侬吃力么？一直跑来跑去的，一出去就要七八天，累伐？”
木瑛一直很想问这个问题，可每一次问都只能听到木安平说“不累，一点也不吃力”这种说法。可是又怎么可能不累，行班班长样样都要给人当榜样，河里要会读水知方向，水位低了要拉纤，然后再靠人力背东西进城，每次回家她都觉得自家爸爸的衣服能搓盐下来。
“听到这个我就晓得，侬是真的大了。”
听到这个问题，木安平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和以前不同，拍了拍木瑛的肩膀：“而且我晓得，你也累。”
“……”
“哪有不累的呢，但是爸爸累得开心。给国家做了贡献，把东西能说给不知道的人听，告诉伊们我们望湖这边一块厉害得不得了，看他们恍然大悟‘就是你们那边啊’，就特别开心。”
这是父亲从未和她说过的东西，也是她从心里明白的东西。看着父亲了然的表情，木瑛也不装了，笑得有点恍惚：“阿爸，侬全晓得的啊。”
“晓得，怎么不晓得。侬是我的女儿，就算七八天回家一次也是明白的。侬姆妈聪明估计也晓得了，不过又没什么，念书别念太拼，当心眼睛坏就不好了。”
木安平最后拍了拍大女儿的头，把碗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碗橱，看木瑛好像在哭的样子有点无奈却没说话，回到厨房灶台前面撑着身体，看着窗外的月亮与运河发呆。
“以后别憋着了，啊。”
“嗯！”
等到擦干净眼泪，木瑛难得用水洗了把脸再出去，结果一出去就看到赵观观拿着木尺对着木青在琢磨着怎么下尺子合适。看着赵观观这副表情，原本还在背沁园春的木青吓得愈加磕巴，硬是把“待到山花烂漫时”背成了“待到山花破烂时”，然后就“嗷”地一声被赵观观毫不犹豫地揍了。
“侬背的都是什么东西！”
“烂，烂漫时，伊在丛中笑，对吧！”
“伊伊伊，伊你个头伊，是‘她’，她在丛中笑！”
木青嚎叫一样地重新背完了整首词才翻过这一页，木欣格外同情地看着自家弟弟，她早就背完，手里已经都绣出了半朵太阳花。木瑛等到木青背完，就看到赵观观扭头看着她，原本充满怒气的表情一点一点收敛起来，又有点复杂又有点心疼，张了张嘴又不晓得说什么，只好别扭地用木尺敲了敲桌子：“侬俄语单词背了么。”
“背了，背了很多。”
“不忘记就好，功课写完了复习好了？”
“嗯，复习好了。”
“要么带着阿青打陀螺，要么带着欣欣跳皮筋去，要么自己复习，别和我说话。”
听到这个三选一，木瑛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在木青木欣眼巴巴的目光下索性学着后来的样子，对着赵观观抱了一下，直接往她脸上亲了一口。
“伐要，今朝我陪姆妈绣花，包上最好修个五角星。”
“侬这十根硬木头还绣花呢，自己把自己戳个血五角星出来涂了好了。”
赵观观也没拦着，哼哼两句之后抚上了木瑛的后脑勺，笑容一下子温柔了下来：“那侬今朝考试考得怎么样？”
“……”
“嗯？考差了？我碰到你们老刘了，试卷要签字，卷子呢？”
木瑛苦着脸奉上自己考了90分的卷子，得到一个满意的回复和签字之后转头对着在旁边看热闹的双胞胎，对他们做了个鬼脸。
见死不救，等到你们考试家长会，你们姐姐绝对不会去帮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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