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当丞相了

作者:桑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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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鸳盟


      任遥的脸色变了变,随即歪头冲冷香斥道:“别胡说,二哥不是这样的人。”

      冷香见她疾言厉色,低了头,诺诺退到一边,不敢再言语。

      陈稷笑道:“是呀,我与文相自少年时便已相识,依照我对那时的他的了解,确实不是这种人。”

      他着重点出了‘那时’二字,意在暗示任遥,如今的文旌已不能用从前的眼光来看待。

      说完,他便托词户部事忙,告辞了。

      而任遥的心却彻底得被搅乱了。

      她将自己关在闺房里,半天紧闭门未出,直到任瑾来敲门。

      任瑾满面悦色,道:“那株梅花树……花匠已救活了,现下正要重新栽种到静斋前的院子里,阿遥,你随我一同去看看吧。”

      任遥一听要去静斋,当即脸色沉郁,“我不去,大哥你自己去吧。”

      任瑾听出了古怪,忙问:“你这又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不想去!”说罢,她掀开茶晶珠帘子,快步走了进去,茶晶珠子被她甩得沥沥作响,如同突然被搅乱的银池碎波,闪动着粼粼光芒。

      任瑾正想追进去一问究竟,可走到帘子前才意识到里面便是任遥的休憩之所,他需得避嫌,不能进。

      在珠帘前徘徊了一会儿,他无奈叹道:“那行,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顺道去看看南弦的伤,你说他都是丞相了,也不知道好好照料自己……”

      任瑾仿佛有操不完的心,絮絮叨叨地走了。

      任遥才从茶晶珠帘后走出来。

      她倚靠着影壁,思绪如断了线的纸鸢,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

      那棵梅花树,是当年文旌亲手栽种下去的。

      记得那时也是隆冬腊月,大雪纷飞,呵气成雾,文旌将狐裘大氅脱下随手扔到一边,把身前的缎袍挽起,拿着铁锨往新植入梅花树的坑里填土。

      任遥坐在阆苑前的回廊栏杆上,把自己裹在大氅里,拖着腮,眨巴着一双乌莹清澈的眼睛,不解问:“南弦,这种事干什么还要你亲自做?你……不冷吗?”

      文旌的袖子高挽,露出一截冰雪般的凝脂手腕,宛如匠人精心雕琢过的,曼妙秀美。雪花迎面飘来,落到他的睫宇上,将他俊美无双的面容衬得愈加精致。

      他将铁锨支起,气息微乱,却笑了:“我现在把梅花树栽好,等明年春天你生辰时再埋一坛子梅花酒在树下,等十年后再挖出来我们一起喝,岂不妙哉。”

      任遥歪了头,道:“十年啊。十年后我肯定都嫁人了,还不知道会嫁到哪里去,谁又知道到时是个什么情形……”

      她渐渐息了声,因她看见文旌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秀润的面上郁郁发暗。

      他突然将铁锨扔开,跑到任遥身前,隔着一道木雕栏杆,清清莹莹直望到她的眼底:“阿遥,你想嫁出去吗?你想离开我吗?”

      任遥低了头,扭着帕子没说话。

      文旌接着道:“若是……若是将来我成亲了,娶另外一个女人回来,天天与她举案齐眉,再也不理你,你……会高兴吗?”

      “当然不高兴。”任遥抬了头,抓住文旌的手,半是认真半是撒娇道:“我想南弦永远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文旌笑了,眼中柔光深眷,凝睇着任遥,道:“那我娶你,好不好?”

      任遥睁大了眼睛,似是对他说的话不可置信。

      文旌反握住她的手,眸光真挚,缓慢而认真地又说了一遍:“我娶你,你嫁给我,我会一辈子爱你,护着你,我们永不分离。”

      他的声音柔缓和煦,说出誓言时如同带了魔力,让任遥听得脑子发懵,不由得点了点头:“好,我嫁南弦。”这句话说出,她仿佛触到了从未触及过的地方,心前所未有的充盈,不由得加重了语气,更加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嫁南弦,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说罢,她倾身印在文旌颊边一吻。

      茶晶珠子被任遥拨得哗啦啦作响,她凝着洒落在地上的熠熠珠影,不由得勾唇,潋滟的浅笑弧度里却带了一丝丝的苦涩。

      那时的他们根本不知道,文旌在长安已等不到来年春天了。

      其实这一切在最开始已有了预兆,大约是从延龄太子知道他的身世开始。

      那时文旌从国子监应试,考取了当年秋闱的第三名,以探花的身份入仕礼部。

      整理年末祭典,却因弄错了延龄太子的生辰而被冠上了不敬之名,被下了狱。

      其实这不过是件小事,但当时魏贵妃与哥舒皇后的争斗已十分激烈,魏贵妃所生的五皇子赵睿也得了一部分朝臣的拥护,野心勃勃,意指东宫。

      而礼部尚书正是魏贵妃麾下的忠实拥护者。

      东宫派的官员拿文旌开刀,不过是敲山震虎,给魏贵妃一个下马威罢了。

      这是权术者之间的较量,可却苦了任家。

      那段时间任广贤奔波于朝臣权贵之间,海量的银子花出去,却收效甚微,至多只能买通刑部的牢卒放他和任遥进去看看文旌。

      任遥扒着牢房里那生了霉、阴潮的栅栏,眼巴巴地听父亲在劝文旌:“我询问了你的同僚,这事本不怪你,是陈稷给你的底册出了差错,你把他供出来,没准儿你就没事了。”

      文旌道:“义父,这个时候就算供出他来我也难逃牢狱之灾,不过多牵连一人罢了。况且,我要保护陈稷,因为他……他是……”

      文旌没说出后面的话,因他一转头看见任遥扒着牢房的栅栏,不由得蹙眉:“那东西脏,把手放下。”

      任遥老老实实地把手放下来,规规矩矩搁在身侧。

      文旌又转过身安慰任广贤:“义父放心,这不是死罪,要不了命,大不了我将来不做官了,回去跟你学经商。”

      “胡说!”任广贤厉声斥道:“我就算拼了这把老命也得保住你的仕途。”

      他这十年在文旌身上费尽了心血,培养他考科举,走仕途,就是不想辜负当年哥舒耶奇阵前托孤的嘱托,他绝不能看着这一切就这么毁了。

      思来想去,任广贤决定走一招险棋。

      向延龄太子说出文旌的真实身份。

      延龄太子的生母哥舒皇后正是哥舒耶奇的亲姐姐,而文旌是哥舒耶奇的独子,若是延龄太子知道了文旌的身份,兴许会看在血缘的攀连上出面保他。

      但他们却轻易见不到延龄太子。

      费尽了周折才打听到,年尾时,延龄会到京郊巡视北衙四军。

      任广贤领着任遥去了,却发现固然延龄太子向来爱惜子民,平易近人,不会像其他皇族那般动辄封街封道,可他的周围仍有铁壁一般的禁卫将他紧紧护住,根本没有机会靠近。

      两人在那里守了一天,眼见夕阳西沉,赵延龄要起驾回宫,兀自心急如焚。

      可就在这个时候却出现了乱子。

      北衙军里有人大声喧哗,像是在喊有人克扣军饷,赵延龄命人停下辇轿,派人去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短暂的时候,赵延龄身边密不透风的防卫出现了缺口。

      任遥瞅准了时机,猛地冲了上去。

      边冲边喊:“太子殿下,民女有关于哥舒可汗的事要禀报。”

      空中银光乍闪,赵延龄身边的千牛卫中郎将拔出了佩剑,剑尖直指任遥,生死一瞬之间,任遥却毫无胆怯,在剑寸寸逼近她时,扬声又喊了一遍:“民女有关于哥舒可汗的事要禀报。”

      “同安,住手。”

      雪亮的剑尖停在了任遥咽喉前一寸。

      辇轿中的赵延龄温声道:“把这个姑娘送到孤的辇轿里。”

      后面的事顺利得几乎超出了任遥的想象,赵延龄在确认了文旌的身份后,当即下令将他放出来,甚至在年前寻了合适的名目将他调出了礼部,调入东宫任太子少师。

      这在当时令许多人大吃一惊,有羡慕者,有嫉妒者,都说文旌因祸得福,反而攀上了高枝。

      可他们都错了,这并非是福气,而是文旌命里一个大的劫数。

      轩窗倏然被寒风刮开了一道口子,冷风灌进来,打透了屋内穿的薄衫,任遥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从回忆中走出来。

      她抱着手炉在屋内慢踱了几步,突然停住,让冷香给她披上大氅,想出去走一走。

      走着走着,却走到了静斋。

      梅花树已重新栽种好了,文旌就站在当年任遥站过的位置,身前一道木雕栏杆。

      他神情恍惚,目光微渺,似是在看劫后重生的梅树,又似是透过它在追忆往昔。

      他视线微移,正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任遥。

      任遥也在看他,且仔细地观察了他的脸色,发觉比刚才不欢而散时柔和了许多,温煦了许多。

      她想:他要是过来跟她道个歉,哄一哄她,今天这事儿可以就这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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