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当丞相了

作者:桑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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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秘


      文旌向来是个寒面冷语的人,仿佛狂风怒雪、山崩于前也不能打破他裹在身体外的那层冰壳子。
      这样一个人天生好强,也足够强,极少会在人面前表露出如此柔软脆弱的一面,即便是任遥自认为这三年以前与文旌足够亲近,他在她面前必然与在旁人面前不同,可她见文旌这种样子的次数仍旧寥寥无几。

      这样一来,她倒有些心疼了。

      蓄足了力道的胳膊缓缓垂下,她犹豫了犹豫,轻抚住文旌的背,道:“二哥,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舒姑娘的事只是个意外,你不要多想了。”

      文旌默了一会儿,半弯了身侧头靠在任遥的肩膀上,侧颊紧贴着她滑凉的外衣丝缎上,道:“我只是脑子有些乱,觉得一切到这里有些太过凑巧了……偏偏让我撞上了舒檀,偏偏到最后又与铁勒旧部有关……若是有人在背后指使,那目的是什么……最近朝中很乱,朝臣各怀鬼胎,我要费尽心思打压管束,实在有些……”

      他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就算失态了,好像还是不习惯示弱。

      任遥却听出来了,他好像是有点乱,一席话说得颠三倒四,但偏偏还是一本正经的语气,若不是他像个柔弱的小可怜似的斜着身靠在任遥身上,把他捋直了给他摆好了姿势,从外表看还是那个清肃凛正的卿相。

      谁又能知他心底的波澜?

      任遥抿住唇角,眼底闪过一抹晦色。即便是铁勒旧事重被提及扰乱了文旌的思绪,但他的判断还是准确的,此事未免太过凑巧,定有蹊跷。

      两人一时无言,就以这种古怪的姿势站着。

      突然地上传来一阵微弱的窸窣声。

      任遥骇了一跳,忙去看,见被她破了脑壳的大汉挣扎着爬起来,脸上血痕狰狞,充满怨念地朝他们伸出了手,不满道:“你们别腻歪了,人命关天啊,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说完,眼一翻又倒头晕了过去。

      任遥:“……”

      她脑子在空白了一瞬之后迅速反应过来,这人还活着!那就说明她没杀人,且活着就能说话,能说话就可以当人证!

      任遥晃了晃正腻在她身上纹丝不动的文旌,“二哥,你起来,我们找郎中……”

      “不用。”文旌还是不动,笃定道:“你的力道不足以砸死他,只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还有得救。”

      任遥轻舒了口气,但很快反应过来,她微微后倾了身体,推开文旌,紧凝着他,极为诚恳道:“不是我砸的。”

      被推开的文旌唇角微瘪,脸上闪过极为不满的神色,但还是敛过袖氅,站稳了,道:“这厢房是分里外两间的,这凶徒是倒在外间,说明他闯进来的时候砸伤他的人就在外间,并且护住了舒姑娘手拿鼎炉将他砸倒。你方才说陛下来这里是为了见雨蝉,怎么见?难不成放着隐蔽的里间不去,守着你跟雨蝉倾诉衷肠?所以我推测,当时的情形应是他们两个在里间,你独自在外间,舒檀闯进来时你一慌就随手抄起鼎炉将他砸伤。”

      任遥:“……”

      去他的脑子混乱!去他的柔弱可怜!她要是再心疼他就是头猪!

      文旌掠了她一眼,自动忽略她嫌弃的神色,继续条理清晰道:“况且,陛下是有武艺在身的,对付这么一个空有蛮力的莽夫绰绰有余,不至于要去破他脑壳才能将他制服。”

      任遥:“……”

      正当她无语对苍天时,地上躺着的暴徒又醒了。

      这一次更加虚弱,连胳膊也抬不起来,只是幽怨地看向文旌:“别分析了,救人吧……”说罢,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任遥看看晕过去的暴徒,再看看气定神闲的文旌,突然,深深地感到了一股无力感。

      这股无力感直到她回家时还充盈于全身,只当下了马车,被迎面灌来的冷风一吹,拾回了几分清醒意识。

      她让冷香先回房,独自去见父亲。

      任广贤这几日身体见好,连郎中都说饮过最后几服药就可以停了。任遥进屋时他正颇有兴致地在打理瓶花,繁花如织,密密供于细瓶中,为了防冻,任广贤正往里面加硫黄。

      见任遥进来,他道:“瞧你一身雪,快过来,爹给你扫扫。”

      任遥依言过去,还未等任广贤的手沾上她的衣衫,便道:“父亲,舒姑娘进京是不是你一手安排的?”

      任广贤的手瞬时僵在衣衫前一寸。

      任遥见他的反应,陡然起了几分薄怒:“父亲,你曾经说过,这件事不会让二哥插手!为何要利用他?”

      任广贤将手缓慢地收回,敛去了所有神情,平声道:“我从未想过要利用他,这事也并非是我的主意。”

      “那是……”任遥眼珠转了转,脑中雪光一映:“是舅舅,这是舅舅的安排。”

      任广贤沉默片刻,道:“舒檀是我苦耗了多年才找出来的不假,她一心要为母报仇想让舒城身败名裂也不假,但南弦,却是在我的计划之外。我那夜在府中见到她也狠吃了一惊,后来细想,恐怕是你舅舅觉得此事若有南弦的参与会更顺利。”

      “毕竟,铁勒可汗的冤情已沉海十三年,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撼动的。”

      任遥秀眉微皱,染了忧愁:“可这样一来,当年的事就瞒不住二哥了。”

      “他迟早会知道。”任广贤说完这句,停顿片刻,又重复了一遍,仿佛在安慰任遥,但更像在安慰自己:“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的稚弱少年,有些担子应当能担起来了。”

      任遥低了头,轻声道:“再等等,晚些让他知道,好不好?他刚刚当上丞相,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让他再快活些日子吧。”

      “阿遥,你太天真了。”任广贤道:“这么多年了,你当真以为南弦毫无怀疑吗?旁的不论,当年他离开长安多半是因为此事,可他回来之后面对我们却绝口不提,什么都不问,除了他觉得我们有事瞒着他,还能有第二种解释吗?”

      任遥默然,她想起了在清泉寺时文旌那如昙花一现般的软弱和无助,突然有了更深的解释。

      文旌身前有一道屏障,屏障内是他,而被隔在屏障外的除了他的敌人,还有与他相伴十年的亲人。

      这些觉悟如沉重块垒压得任遥喘不过气来,恰在此时,曾曦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老爷,小姐,外面来人传信说二公子被人刺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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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人都反应我短小2333333,今天先这样,明天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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