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

　　想要诱慕栾城上钩，就必须要有足够分量的筹码。显然，这个筹码并不是人人都能给得起的，要不然也轮不到她。

　　根据时间的推算，应该也是前几天发生的，慕栾城的军粮库就被一伙身份不明的人士防火烧掉了，这场火来得很蹊跷，连在豫州城内手眼通天的慕栾城都没有追查到幕后之手，或者说，即使知道了，也无可奈何。不过这些都不是江绾该考虑的重点。

　　若是朝廷的军粮，烧了也就烧了，寻个由头掩盖过便是。坏就坏在，这是慕栾城的私库，现下四方皆不平静，战事虽是一触即发，在这样的形势下，各地纷纷自立为王，慕栾城私下养一支军队，也就不奇怪了。

　　既然是私兵，那就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讲，现在慕栾城还是朝廷亲封的豫州大都督，若是大张旗鼓的追查这件事，风声传了出去，草木皆兵，慕栾城也没必要惹这个麻烦。

　　所以慕栾城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银子，巨额的银子。

　　江家祖上就是经商的，到了江绾父亲的这一代，财富极为可观，江家也因为这雄厚的家底，这也是能在世家大族，富商名门云集的豫州城里，也能占得一席之地的主要原因。

　　树大招风，尤其是想江家这样在外人眼里没有长辈主心骨的大树，更是上层权贵们争抢的肥肉。

　　所以，江绾想要在豫州城内站稳脚跟，就需要人脉，需要势力，需要背景强大靠山。而这些，慕栾城都有，慕栾城是江绾的最优选择。

　　但筹码的代价也是巨大的。上辈子，后来慕栾城开始逐鹿天下的时候，手下凭空多出了一支玄武军，数额有五万人之多，所向披靡，无往不胜。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能够养这么庞大的军队，绝对不是一天两天的，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慕栾城上辈子开始起兵是在崇化十五年，也就是两年后……那么现在，江绾在木案上滑动的指尖猛的一颤，细思极恐。

　　江绾没见过猪跑也肯定吃过猪肉呀，上辈子虽是早早的就嫁了郑景毓，但耳熟目染，知道官场上的大人物们个个都是深不可测的主儿。

　　但没想到慕栾城竟这般不可测，能这般悄无声息的就培养起如此庞大的军队，那背后也肯定有着更深不可测的实力在养着军队……

　　而且，就在上辈子的这个时候，苏州巨富白家的继承人来到了豫州城。豫州城处于北境，各方势力均有盘踞在此，鱼目混杂，同样的，浑水才会有鱼。故而，这一带，赌场，拍卖会，珠宝行等等，皆是九州赫赫有名的存在。

　　如果没记错的话，白家的少爷此次来到豫州，就是因为在几日后的拍卖行，拍卖的一件珍宝，前朝皇室流落出来的硫紫夜明珠，有价无市的宝贝。

　　若是在平常来讲，这样的一个人物或许不会引起江绾的注意，但若是在这个节点联系到那位白家少爷的身家背景，以及后来慕栾城在起兵后，与苏州白家关系匪浅，也就是后来苏州白家在乱世中仍屹立不倒的原因。

　　这样推算的话，在联系之前的事情，这次拍卖会，江绾不管是处于对哪方面的考虑，是必定要去的，且是非去不可的。

　　想到这里，江绾的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神采。

　　傍晚，江绾吩咐锦春将管家乔叔请到书房来。

　　乔叔是江府的老人了，当年是跟着江绾爷爷一起打拼的，后来又辅佐了江绾父亲，等到后来年纪大了，便受江绾父亲所托，担起江府管家一职，打理江家上下，忠心是不用多说的。对于江绾而言，乔叔先是长辈，而后才是管家。

　　“姑娘。”一道沧桑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乔叔抱拳行礼。

　　眼前的中年男子，身着一身石青色的衣袍，背微微有点佝偻，但不难看出年轻时身材高大的影子，乔叔早年间跟着老太爷一起走南闯北，眉目间也染了狠厉的影子，只不过后来做了管家以后就敛藏起许多，神色一片温和。

　　江绾微微一笑，她知道乔叔是在整个江府中最值得信任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真诚，轻声道，“乔叔不必多礼，我今日唤乔叔来，是想了解一下江家的现下情况，江家现在家底大概有多少。”

　　乔叔闻言，话语有一刻的停顿，私心里不忍心看姑娘承担这样大的压力，但也知道，作为江家现在的当家人，姑娘迟早要知道的，倒也直接的将实话讲出来。

　　“姑娘这几年的付出的努力，乔叔都看在眼里，但当年在老爷逝世前，江家就开始出现下滑之势，在老爷逝世后，江家的发展更是一天不如一天，姑娘接手后，是有些起色，但仍不容乐观，各地的地皮铺子也就能保持不亏损的状态……”

　　说到这里，乔叔顿了顿，“所以昨日在主堂前，姑娘也看到了，这些掌事人心急，也是有原因的。至于现在江家的家产，能够自由支配的大概有五十万两，剩下的便是一些不动产，珠宝行铺子这些的，总价值大概在一百万两左右，不足当年全盛时期的三分之一。”

　　江绾听着乔叔的话，心里甚是自责，这些情况她前世确实是不清楚的，前世父母双亡，一个养在闺中的女孩，自然是方寸大乱，更别提后来的管理家族庶务，即使是管理，江绾也未曾特别上心，等后来郑景毓的出现，更是让江绾厌倦了家族庶务，只想与心爱之人双宿双飞，甚至到后来将家产双手捧上供郑景毓从一个芝麻小官走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现在想想，真是觉得前世的自己蠢。但同样的，为了弥补对家族的亏欠和自己的歉疚，江绾也更坚定了必定要将江家发展壮大的目标。

　　“乔叔，昨日在主堂上，下面的掌事人提出的提议不错，但都被我用太操之过急，时机没到给挡了回去。我想，现在我找到了那个契机。”

　　听到这里，乔叔不免有些好奇，虽然大姑娘是他看着长大的，对小辈的疼爱是不用多说的了，但在关于家族发展上，他也更慎重。

　　江绾也没卖关子，直接便说，“豫州素来势力复杂，想要在其中占下一席之地，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对于现在江家的情况来说……”

　　说到这里，江绾顿了顿，“所以我打算找个强而有力的靠山来合作，为江家的发展保驾护航。”

　　乔叔没想到姑娘竟然将豫州的局势分析的这般透彻，且条理分明，甚至对策也跟他心中所想的不谋而合，心下也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却发现，不能用以前的眼光来看姑娘了。准确的说，不能用以前的眼光来审视江家的当家人了。

　　可能在此之前，乔叔对于江绾虽然心里存着疼爱，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更多的是不信任的，可江绾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年纪轻轻便有这般通透的洞察力。现在，乔叔对江绾更多的是，信服。

　　所以当下，乔叔嘴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连眼角的细碎皱纹都是柔和的。

　　“姑娘既然这般打算，定是有一定的道理的，老奴定当全力支持。”

　　江绾听言，微微一笑，眼中尽是一片真诚之色，“那就多谢乔叔了。”

　　乔叔走后，江绾目前心中的大石便是落下来一半，得到了乔叔的支持，那便在家族上更有话语权，将来也更好行事。

　　心事的另一半，便是，过几日备受瞩目的拍卖会，江家也收到了邀请函。

　　如果没猜错的话，慕栾城也会去。

　　这将是一场硬仗。

　　要成功的引起他的注意，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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