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月生海

作者:安磨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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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今年霜城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霜城最大的戏台子“弈吟居”刚刚修葺完成,贺景之是顶着大雪进弈吟居的,俨然成了一个雪人。
      沈睦在安排人挂一些画,看见贺景之来了,急忙迎上去接过他的大氅,边拍打掉上面的雪,询问道 “公子自己来的?”
      他知道贺景之为什么这么急着就来了,只是没想到这样大的雪,他急到不坐马车骑着马来,
      “我没事。”
      贺景之敷衍回答一句,就往里走,他环顾四周,看到中间的大戏台时,满意的笑了,沈睦见他笑了,道
      “戏台做得很大,全按您的要求做的。”
      贺景之点点头,“对,做的不错。”
      然后就回头对沈睦道 “你去忙吧,我自己看看。”
      沈睦点点头退下,贺景之站在原地,双手背在身后,静静的看着这个戏台,他的眼神越来越深,越来越远,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不知道这样过去了多久,忽然从戏台后面传出来吵闹声,
      “你是干什么的,躲在这干嘛,小屁孩。”
      一个小厮拎起藏在戏台后面的小女孩,凶神恶煞道,小女孩一下被吓到了,哇哇哭起来,贺景之皱眉,他讨厌这种被打扰的感觉,沈睦见贺景之面色不好,急忙出口
      “吵嚷什么!”
      那小厮拎了那哇哇哭的小女孩出来,
      “一个小屁孩,不知道从哪来的。”
      一听这话,小女孩立即不哭了,一脸恶狠狠的朝那个小厮说了一句
      “你才是小屁孩呢,我要告诉我哥哥,你欺负我呜呜呜……”
      说完又接着哭了起来,贺景之看着那个小女孩,她的话彷佛点开了一个机关,一些记忆在脑子里“砰”的炸开:
      一个少女气冲冲的走在桥上,身后紧紧跟了一个少年,少年急忙上去抓住少女的胳膊,
      “蓁蓁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你,我只想逗逗你而已。” 少年一脸焦急。
      少女一脸怒意,一边摇头拒绝一边用劲去甩开少年的手,
      “你放开我!我不听你的!我不听我不听,大骗子!”
      说着,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也许是少年没想到她会一下突然用力,没有防备,手一下就被甩开,她也没想到,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朝桥下栽去,少年眼疾手快去拦住她的腰身,朝她挑眉一笑,少女见他一副得意更生气了,大喊一声,
      “你放开我!”
      用力推开他的胸膛,少年意料未及,往后趔趄了一下,少女整个人栽到河里,少年反应过来,忙跳下去,待两人都上岸时,都已十分狼狈,他去捧她的脸,担心的询问,她拼命打他的肩膀,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嘴里哭喊着 “你欺负我,我要告诉我哥哥,呜呜呜………”
      少年笑着把她搂进怀里,哄道
      “好好好,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大坏蛋大坏蛋,你们都是坏人”
      小女孩的叫喊声把贺景之的思绪拉回来,他征了征,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沈睦让小厮把那小女孩带出去,小女孩挣扎着,
      “放开她” 贺景之发话,
      小厮和沈睦都愣了一下,但很快,沈睦就对着那个小厮吩咐
      “放她下来”
      小厮放小女孩下来,小女孩调皮的朝他做了个鬼脸,小厮哑口无言,贺景之却被她逗笑了,走到小女孩面前,弯下腰,询问道,
      “你在这干什么,外面下着大雪,你的家人呢”
      他的声音轻下来,也温柔了几分。
      小女孩抬头看着他,圆圆的眼睛亮亮的,贺景之一愣,这样亮的眼睛,他多久没再见到了……
      “我们出来的时候还没下雪呢,我和哥哥捉迷藏,我看这里好新好好看,就进来躲着了” 小女孩一脸天真
      贺景之蹲下去,一脸微笑得看着她,一眼温柔,好像在看着小女孩,又好像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你几岁了?你长得好像哥哥认识的一个人。”
      此言一出,沈睦更为一惊,“公子……”
      贺景之看着小女孩,朝沈睦摆摆手,“无妨。”
      “我六岁了,那,那个人呢,她在哪,我想看看,”
      小女孩开始四处打量,贺景之牵过她的手,
      “她不在这,我也很久没见过她了” 小女孩一脸可惜的表情,随着,她又抬起头看着贺景之,脸上咧着大大的笑容 “你也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我哥哥,你长得像我哥哥一样好看,”
      贺景之一听,扑哧一声笑出来了,沈睦也笑了,寻思这小女孩可真是个人精,贺景之笑着站起来侧头吩咐沈睦
      “你负责送她回去吧,”
      沈睦点头,沈睦牵着小女孩到门口的时候,小女孩突然回头,朝着贺景之问道 “以后我还可以来吗,我也喜欢看戏” 然后指了指那个大戏台,
      贺景之微微一笑答应道
      “当然”
      送走了小女孩,贺景之伫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屋子里有些暗,他高大的身影在黑暗里显得有些孤独。
      “呼”的一声,外面的大风将门一下子吹开,风雪一下子涌了进来,呼啸着,她曾说过,这样的天,她其实很害怕,在屋子里,也感受着外面的不平静,这样的不平静让她心慌,她还说,但如果有他在身边,她就会感到感到很安心,在一起的日子里,越是这样的天,她越是感到幸福,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捧一杯热茶,听一出好戏,若是如此安度此生,真真算是此生无憾了。
      只可惜,那些美好,全都被他亲手摧毁掉了,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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