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总想拉我一起死

　　“那……”岑晓晓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换了个问题，“灵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慕泠音沉默了片刻。

　　“等等，你没对她做什么吧？”见他沉默，岑晓晓登时有些着急，“你，你不会……”

　　“晓晓。”慕泠音黯然地闭了闭眼，“你以为我做了什么？”

　　“是把她关了起来，还是干脆杀了她？你不明白我的意图，所以便害怕我……对吗？”

　　慕泠音的语气虽是平淡，但不知怎的，岑晓晓竟从里面听出一股浓浓的难过出来，她的喉咙动了动，有些想要辩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慕泠音说的没错，她的确感到害怕。

　　慕泠音轻轻勾了勾唇角。

　　“且安心，我并没有做什么。”他淡淡开口解释道，“我只是洗掉了她的记忆，并给了她一大笔钱财，送她回家了。”

　　“原来回家了啊，那就好。”听着慕泠音的回答，岑晓晓总算是勉强放下心来，可随之心头便升上一阵莫名的愧疚，她不由干笑了几声，“抱歉啊，我……我刚刚有些着急，你不要放在心上。”

　　“晓晓，你不用对我说抱歉的。”慕泠音静静地看着她，“你没有做错什么。”

　　岑晓晓张了张嘴，莫名觉得更加愧疚了。

　　“我知道你应该很好奇这件事的原委，我能解释的。我会解释给你听。”慕泠音轻轻道，“我从不想伤害你，你……不要怕我。”

　　岑晓晓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倾听的神色。

　　可这一次，她暗自注意到，慕泠音用的是“不想伤害你”，而非之前的“不会伤害你”。

　　这番说辞，倒也勉强与他所做的相匹配。这个前世与她纠葛颇深的故人，费尽心思接近她，一边用种种手段杀害她，又一遍一遍地救她。

　　他是想要折磨她，想要玩弄她？还是……想要达成别的什么目的呢？岑晓晓有些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但或许是因为慕泠音话语中隐约透露出的难过，她竟稍稍放下了心中的防备，有些想要去相信他。

　　而一旁的慕泠音，此时也开了口，将这段故事娓娓道来。

　　“大约是在两年前，慕府的公子慕灵音因病垂死，临终之时，我与他定下交易。他将他的身躯借给我，而我则需要代替他，振兴慕府，洗脱慕灵音身上‘废物’的名声。”

　　“慕灵音作为慕家长子，身上背负着慕府很多人的期待，却因为心性天真，资质平庸，纵使算得上勤勉，却终是碌碌无为。不仅他的父母斥责他，连他心爱的姑娘也瞧不起他，多年不甘郁积于心，又因酗酒耗空了身体，他愈渐虚弱。于是不过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轻易夺走了他的性命。在临终之时，慕灵音怀着满心的不甘向我许愿，他希望我好好地扮演他，做到他生前那些未做到的事情。其中一条，便是让我好好对待灵姑娘，让她对他改观，然后让她过的好一些，再好一些……”话说到一半，慕泠音忽而顿了顿，他垂眸笑了笑，声音虽是温柔的，语气里却含了淡淡的嘲弄，“哪怕真正的慕灵音已不在她的身旁，哪怕她并不爱他，哪怕……她将我错认。”

　　末尾的几个字说的平缓，语调却显得沉，慕泠音垂落的睫羽微颤，眼中透出的光芒锐利而讥讽。

　　“那你告诉过灵姑娘，你不是真正的慕灵音吗？”察觉到那点反常的眸光，岑晓晓的心口一跳，急急开口打断道。

　　慕泠音愣了愣，却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委婉道，“我只是遵守了与他之间的约定，这两年来，一直作为慕灵音而活。”

　　“这么说的话，你是骗了她？”听着慕泠音辩解的话语，岑晓晓脑中却突然浮现出那天晚上的景象，情绪失控的灵姑娘在提到他时，脸上露出那么痴恋的神态，让人觉得可怜且悲哀。她心中一股莫名的怒气涌上，勉强忍了忍，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开口指责道，“你知不知道？她真的把你当成了那个还爱着她的慕灵音，她喜欢上你了！”

　　“而你……”脑海中浮现的场景一幕接着一幕，从灵姑娘失态地掐住她的脖子，到“灵姑娘”推她入井。险死还生的愤怒让岑晓晓提高了声音，问道，“你是不是有意借用了她的这份喜欢，利用……或者操控了她？”

　　岑晓晓的质问近乎可称得上尖锐，慕泠音似是有些意想不到，他愣了愣，望着少女面上的怒气，忽而便沉默了。

　　跳跃的烛光下，白衣男子睫羽纤长，在眼底投下暧昧不明的暗影，衬的那本该澄澈的眸光也透出了几分诡谲。他微微抿唇，方才略略缓和了的气氛再度凝滞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压迫的气息。

　　在这氛围下，岑晓晓只觉得自己心头像是被一块沉甸甸的砖压着，闷的她喘不过气来，她迅速便感到了后悔。不知是不是因为慕泠音一直以来温和的态度，她竟一时忘了，无论看起来再怎么纯良，他本质上，都只是个披着人皮，居心叵测的妖怪。

　　可她也不想服软。

　　岑晓晓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好人，也没那个必要为灵姑娘出头，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望着眼前的慕泠音，望见他眸底隐藏的暗影，忽而觉得痛惜。

　　像是这个名为慕泠音的故人，本不该是如今的这个样子。

　　可他原本该是什么样子？

　　莫名的遗憾与隐约的疑惑涌上心头，但在现在的情况下，岑晓晓根本来不及深思。她望着眼前透露出危险气息的白衣男子，仍是撑着那口气，问道，“慕泠音，真正的你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你用着他人的身份，到底想做些什么？”

　　“真正的我？”慕泠音静默半晌，忽而抬起眼，没有了睫羽投下的阴影，温暖的烛光下他的眸光依旧澄澈如水，纯净到好似刚刚的诡谲只是她的错觉。慕泠音朝她微微苦笑，轻声反问道，“晓晓，你觉得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我不知道。”被那干净的眸子注视着，岑晓晓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几乎下意识地错开与他直视的眼神。一股莫名的羞恼涌上心头，岑晓晓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补了一句，“利用姑娘的真心，总归不是什么好人。”

　　话一出口，岑晓晓心中便是“咯噔”一声，果不其然，眼前的慕泠音脸色黯了黯，眸底浮现一丝阴郁。

　　“是啊，我不是什么好人。”沉默片刻，他开口应和道，不待岑晓晓接话，他又道，“可是，晓晓，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怎么办呢，我变成了这个样子……”慕泠音垂着眼，轻轻勾了勾唇角，苦笑着开口，像是问她，又像是自问，“可是，明明你说过，是你欠我的。为什么到现在，却又是你来质问我……我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岑晓晓眨了眨眼，先是觉得一头雾水，可她很快便想起来湛清曾说过的话，心情不由紧张起来，她顿了顿，试探地开口，“你说我欠你，可是我之前根本不认……”

　　“唔……”不认识三字尚未出口，一只沁着冷意的手忽而覆在她的唇上，止住了她未竟的言语。

　　原本离她足有几步远的慕泠音欺身上来，伸手按着她的唇，表情悲哀而又阴郁。

　　“晓晓，别说这个。”慕泠音像是压抑着什么似的垂着眼，眼角却仍是透出暗暗的红，他的嘴唇微不可见地颤抖着，语气虚弱地重复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求你别说。”

　　岑晓晓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本来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可当她触及到他的眼神，心中却不由一窒，竟然也乖乖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只是慕泠音仍是看见了那一瞬她惊惶的眼神。

　　他呼吸一顿，眼角的红好像又重了些，室内无风，可他的袍袖却微微扬起，似有无形的力量在他体内穿梭，随时都准备着席卷而出。

　　察觉到力量的失控，慕泠音身形一晃，近乎是惨笑出声。他顿了顿，垂落在衣袖间的另一只手指尖渐渐亮起微弱的白光。

　　“晓晓……”他闭上眼，开口轻轻唤她，“抱歉，是我做错了事，忘了它好吗？”

　　听着他的话，岑晓晓心中一震，抬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梦中与湛清的交谈浮现在她的心头。纵使她无意识地借用了湛清的力量，可她仍是想不起来梦中的内容，再联想起那两次醒来的头痛……

　　慕泠音……是不是刻意夺走了她的记忆！

　　岑晓晓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伸手拉开慕泠音的手，刚想要开口质问他，脚下便蓦然不稳。

　　一只手环在她的腰间，将她拉入一个轻柔的怀抱里，慕泠音清越的嗓音从她的头顶滑落，尾音带着虚弱与痛苦。

　　“我曾想过，那么残忍的过程，要怎样做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呢？”

　　“或许，只要过程足够荒谬，痛楚足够模糊，再加上忘却的咒法，那么，加注在你身上的所有伤害……是不是就等同于不存在？”

　　他单手环着她，将另一只手指尖的亮光，缓缓逼向她的后脑。

　　岑晓晓的身体害怕地颤抖着，她伸手推他，似要挣出他的怀抱。

　　“慕泠……”

　　话还没说完，慕泠音的指尖狠狠地颤抖起来，他叹了口气，终是没再犹豫，那点亮光没入她的后脑，岑晓晓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像是失去了意识，她的身体差点便要软软滑落，却又被他及时揽在了怀里。

　　“晓晓，我很自私是不是？轮回已过，我还要来向你讨债。”

　　万籁俱寂，唯有桌上的烛光摇曳不休，慕泠音闭上双眼，他微微低头，与怀中的少女额心相贴，温热的吐息洒落在她颊边，却等不来相同的回应。

　　慕泠音便微讽地勾了勾唇角，他留恋地又抱了她一会儿，直到自己身上隐约透出鲜红的印记，以及她的胸膛传来有力的心跳，才不舍地将她放回床上，温柔地为她盖上薄被。

　　“晓晓，晚安。”

　　轻声道别后，烛光猝然熄灭，窗棱间传来细微的风声，以及下人们的鼾声，白衣男子的身影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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