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刀的风情

作者:孤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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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陷井


      ‘紫桐庵’在凤鸣山,凤鸣山离太平镇只有二十里路,要到凤鸣山,一定要经过太平镇。午时未到,宫恨已到了太平镇。太平镇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自从有了太平镇,一直到现在,都太太平平,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大到天灾人惹、土匪盗贼,小到街防吵嘴、夫妻呕气。
      宫恨一进太平镇,就看见几个满脸泥污的小孩在追逐玩耍。
      一个三十左右的樵夫将扁担横在两捆柴上,然后坐在扁担上抽旱烟。
      一个驼背的老人在街道的一角摆了一个臭豆腐摊,这种地方居然有两个锦衣华服的人正坐在那里吃臭豆腐。当然,这并不奇怪,也许是老人的臭豆腐的确味道独特,也或许是这些人吃腻了山珍海味,想寻找一下另类的感觉。
      一条黄狗躺在摆放猪肉的案板下,一只花猫倦缩在狗肚子上。
      卖猪肉的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正将一大块肉递给他对面的买家。
      卖面具的正向他的顾客介绍各种面具;卖甜糕正在大声吆喝……
      人们各做各的生意,各买各的物品,各走各的路。
      臭豆腐摊的对面,是一个卖‘阳春面’的小摊子,旁边竖着一块破旧的招牌——山西‘阳春面’。摊主三十左右,颔下无须,一身青蓝色的衣服已洗得发白,裤脚紧扎,一双厚底布鞋已打了好几个补丁。
      他人一身上下干干净净,唯一的一张桌子和两条长凳也洗得洁净如新。炉上锅中的水翻滚沸腾,但却没有一个人来光顾,也不知是他的手艺太差,还是他不会招揽客人。宫恨径直走过去坐下道:“老板,来一碗‘阳春面’,多加点面。”
      摊主道:“客官稍等。”一会儿功夫,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面便上来了。宫恨尝一口面、喝了一口汤,感觉汤鲜面劲,入口顺滑,甚是好吃。加上腹中空空,三下两下,便将一大碗‘阳春面’倒进了肚子。但还感觉差了一点,又道:“老板,再来一碗。”
      这摊主突然笑道:“我看不用了。”
      宫恨道:“为什么?”
      摊主道:“你刚来的时候也看到了,无论是什么样的摊子,都有人光顾,唯独我这儿没有。”
      宫恨道:“这又是为什么?”
      摊主道:“因为我这儿的面太贵。”
      宫恨笑道:“总不至于是十两银子一碗面吧?”
      摊主道:“我的面不要钱。”
      宫恨道:“难道要命?”
      摊主道:“不错。”
      宫恨道:“一碗面一条命?”
      摊主道:“一碗面一条命。”
      宫恨道:“可你并没有注明?”
      摊主道:“你也没有问我。”
      宫恨道:“那你准备怎样收这碗面的帐?”
      摊主道:“我不收。”
      宫恨道:“你不收?”
      摊主道:“因为你自己会给我。”说完,他的手已伸进白气蒸腾的锅中,抓出一把东西。有蝎子、蜈蚣、蟾蜍、不知名的白色小虫、一些石块、树根草叶。
      宫恨道:“你就用这些东西给我熬了一锅汤?”
      摊主道:“你想知道我给这锅汤取了个什么名字吗?”
      宫恨道:“一定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摊主道:“不错,我给这锅汤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情人’。
      宫恨道:“好名字,汤如其名。”
      摊主道:“你也知道什么是情人?”
      宫恨道:“我为什么不知道?”
      摊主道:“你也有情人?”
      宫恨道:“我为什么不能有?”
      摊主突然大笑,笑蹲在了地上,甚至已笑出了眼泪。许多路人和摊贩都不解地望着这位摊主,宫恨当然更不解。
      摊主笑完后,站起身来,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颗红色的药丸,递给宫恨。
      宫恨道:“这是什么?“
      摊主道:“解药。”
      宫恨道:“你不想要我的命了?”
      摊主道:“不想。”
      宫恨道:“为什么?”
      摊主道:“因为你有情,你已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只有完整的人的生命,对我才有意义。”
      宫恨道:“我有情?”
      摊主道:“难道你无情?”
      宫恨无语,谁能真的无情,谁也不能,所以宫恨接过药丸。
      摊主道:“这个摊子我也送你了。”
      宫恨道:“那你呢?”
      摊主神秘一笑道:“来自何方,去向何处。”
      宫恨道:“你现在就要走?”
      摊主道:“该来的既然已经来了,该走的为什么不走?”
      宫恨道:“你既然该走,为什么还不走?”
      摊主道:“好,我走。”他说走就走,一眨眼,他就走到了街口。
      宫恨站起来大声说道:“他已经走了,你们为什么不送送他?”
      没有人理他,就在这时,街口突然轰的一声巨响,蓦地腾起一团黄烟。
      案板下躺在狗身上的猫吓得一溜烟,窜进了一家茶楼。狗也夹着尾巴钻进一条深胡同。
      宫恨突然发现这条街上的人每一个都在看着他——卖臭豆腐的老人直起身子,望着宫恨道:“别人好心给你解药,可你却一点也不领情。”
      宫恨道:“如果我将‘魔手’凤小生研制的这种可以定时的‘樱桃雷’吞进肚子,你一定不会这样说?”
      老人道:“你既然知道是‘樱桃雷’,为什么还要还给他?为什么不吃下去?”
      宫恨道:“我为什么要吃下去?”
      老人道:“你吃下去,最多炸烂你的内脏,从表面上看,你绝对完好无损。但他身上最少有五十颗‘樱桃雷’,一颗爆炸,就会引爆全部,他现在必定已被炸得尸骨不全,你的心肠当真狠毒。你为什么要这么狠毒,像你这么狠毒的人为什么还不死,你简直就是一个魔鬼。”
      这是什么道理,这根本就不是道理,所以宫恨笑了。
      老人道:“你笑什么,你知不知道,只要你活着,就还有许多人会因你而死。你看看那些孩子,他们原本不必死,他们原本可以像你一样,睥睨天下,风云武林。他们原本可以娶妻生子,享受天伦。可是现在,他们都因你而死。”
      宫恨一扭头,就看见三个孩躺在地上,手里拿着半块尚未吃完的臭豆腐,脸色铁青,嘴唇乌黑,显然是中了剧毒。宫恨突然觉得胃部一阵收缩,刚吃下去的‘阳春面’像箭一样射了出来,就在这时,宫恨突然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东西向自己压来……
      卖臭豆腐的老人笑了,吃臭豆腐的那两位锦衣华服的中年人笑了,卖猪肉的笑了,卖面具的笑了,卖甜糕的笑了,卖柴的樵夫笑了,布庄里的老板笑了,茶楼里喝茶的人笑了……所有的人都笑了,但似乎又不是在笑,那神情看起来像空虚、像寂寞、像幽怨、像无奈、又更像是在期待。
      宫恨的人突然出现在臭豆腐摊边上,他竟然坐在那里开始吃臭豆腐,一边吃一边自语道:“想不到‘断情谷’的人不但杀人的手艺精湛,连这小吃的手艺也是炉火纯青。就是苏州‘百花园’的大厨做出的味道也不过如此。”
      那一片黑压压的东西种类之多,实在是惊人——有刀、枪、剑、镀、锏、戈、戟、棍、叉、锤、斧、棒、铲……飞镖、铁蒺藜、铁沙、飞针、飞轮……
      刀有长刀、短刀、雁翎刀、金背大砍刀、柳叶刀、戒刀、偃月刀、波斯弯刀、白斩刀、□□、杆刀、朴刀、钩刀、眉刀、三尖刀、腰刀、菜刀、杀猪刀……枪有长枪、叉枪、蛇枪、神枪、戟枪、看枪、标枪、线枪、勾镰枪、拒马枪、飞枪……剑有……实在太多太多。宫恨刚才站在的地方突然之间像变成了一个兵器库。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带着惊疑与不信。但一瞬之后,这些人的目光都变得空洞、黯淡。
      宫恨道:“你们都应该来尝尝,这味道实在不错。”
      没有人答应他,因为些人都倒了下去,一倒下去就是一片。茶楼中的、酒楼里的、街道上的……片刻之前还人声喧嚷、人来人往的街道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安静中带着种极度的悲哀与无奈、浓烈的诡异和可怖。
      宫恨终于明白为何江湖中的人对‘断情谷’连提都不敢提了。布置神速,一夜之间,已将太平镇布置成了一个完美的死亡陷井、组织严密,行动不成功,便成仁,绝不让自己活着留给对手。宫恨当然也清楚,在未来的日子里,他除非能将‘断情谷’里的人全部斩尽杀绝,否则,他将遭到无穷无尽的追杀。叹了一口气道:“你们纵然要不了我的命,也没有必要要了自己的命。活着纵然有许多无奈,也不该如此轻贱自己的生命。活着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们却如此轻易的放弃。”
      一个怨毒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宫恨,萧箱子说得不错,你真的是一个魔鬼,你无论走到什么地方会带来灾难。你这样的人实在不应该再活着,你实在应该去死。”
      声音是从那条被惊吓的狗钻进去的深胡同里传出来的,接着走出六个人。这六个人竟然就是昨晚就走了的‘中州七剑’中除了范龙外的另外‘六剑’。
      宫恨本来想不通为何‘断情谷’要派出如此之多的杀手来对付他,但看到这几个人,他已完全明白了。但他实在想不通,‘断情谷’中的杀手的价格本来就高,要请出如此之多的杀手,没有五六十万两黄金想都不要想。‘中州七剑’和自己往无冤、近日无仇,这‘六剑’何苦要下如此血本来对付自己。
      宫恨慢慢站起身来,看着这六个人,他的眼睛里带着种道不尽的无奈与怜悯:“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我,因为我的出现,使你们无法报那杀子这仇,也害你们大哥断了一条手臂。但你们可曾想过,你们的儿子光在沧州一处,就不知奸杀了多少无辜少女。她们也有父母、也有亲人。你们可曾想象过当那些父母看见自己女儿残缺的尸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们和你们现在的心情绝没有两样。如果那些父母武功高绝、声名显赫,很可能你们的儿子已不知死了几百回,根本用不着石青动手了。真是那样的话,你们也会这样不计后果吗?”
      老三‘风雷剑’易海寒着脸道:“宫恨,为了杀你,我们已经倾尽了所有的家财。所以,我们来,绝不是为了听你讲道理。”
      宫恨道:“我明白,但今天这里死的人实在太多,范庄主此刻也需要有人照顾。”
      没有反应,这六个人血红着双眼,带着像来自地狱的深重怨气,手持长剑,一步一步地逼近宫恨。宫恨明白,这六个人有两个目的——一是杀死自己,二是死在自己的刀下。
      宫恨当然不会眼争争地等着这些人来杀死自己,但他又怎能对这些被悲痛折磨得失去本性的人动手。所以他只有走,走得越远越好,走得越快越好。他要走,也绝没有人能拦得住他。他的身体已斜斜的飘上屋顶,‘六剑’也飞上屋顶。‘六剑’飞上屋顶时,宫恨的身影已只剩下一个小黑点。他要走,天下又有几人能追得上他。但‘六剑’似乎已抱定了决心,今生今世,事必要追到宫恨,不杀死他,就死在他的刀下。所以,‘六剑’一起朝着那黑点消失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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