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剑

作者:挂科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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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与义



      他突然说起这事,莫说沈墨白不明就里,连周普也未听何泗说过,不由疑惑看向何泗。

      何泗道:“我师父自三十多年前决心避世,便不再问江湖纷扰,整日只游山玩水,专往那人迹罕至处去。二十四年前,他走至一处山崖,看见崖下水流蜿蜒,由远方来又直往远处去,一路水浅处可见底,深处却激荡澎湃,极为危险。他正往远处看水,却见前方一处汹涌水面旁,有许多衣衫褴褛之人围在水旁,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几个正试图走入水中,可那处水流极快极险,那些人却是不懂武功的普通百姓,在水中走不两步便东倒西歪,可他们却似乎并不惧怕,旁边那些老弱指手画脚,入水那几人便挽着手,摇摇晃晃也要往水中心去。”

      何泗顿了一下,又道:“我师父瞧见这些人,心里很是纳闷,不知他们是在做什么,便看着他们往水中走,直至他们好不容易走到水中心几块大石旁,我师父才留意到,原来最中心那两块大石中夹了一个大木篮,木篮子里放了一个婴孩,想来是有人在上游放下,顺水漂流至此的。因水面之上那两块大石中间缝隙太小,篮子便卡在了那里,又因水流过急,我师父瞧见时,那木篮子已经渐渐歪斜起来,若是再卡在那里多些时候,定要被流水掀翻过去。”

      周普听到此处,不由轻声叫道:“啊!那婴孩便是——”

      何泗点头道:“不错,正是我。我本是二十多年前便要死在水中的,但幸而那些附近山民瞧见了我,便都跑来要将我抱上岸去,只是水流险急石块宽大又滑溜,我又恰恰卡在中间狭窄处,他们又都不会武功,据我师父说,那些山民第一次还未挤进两块大石中便跌倒了几个,好在旁人拉住,才未出事。他们回到岸上,又张罗着拿了树枝钩篮子,却仍钩不到,树枝也掉入水中。他们又回去找了绳索再来,冒险挤在石前,如此入水四次,方才把木篮捞了出来,将我送到岸上,我才得以侥幸活至如今。”

      沈墨白听得亦是微微动容,道:“也便是因此,令师才为你取名何泗?”

      何泗道:“不错。我师父为我取名何泗,便是要我牢记,我是被人从河中救起,恩人们为救我在河中不计回报涉险四次,尤为艰难。他们不过是些贫苦百姓,不懂什么大道理,也没什么过人本领,却能有如此侠义之举,若是身负本领之人,那自是更应以铲除恶徒护卫弱小为己任。自幼我师父便教导我,身为习武之人,更应不惧艰险,锄强扶弱相助旁人。堂堂男儿,便当顶天立地行侠义之事,生死又如何?”

      说至此处,何泗抬头,直视沈墨白道:“方才盟主问我是否知晓自己以后会如何,是否决心已定,这便是我的答案。若为匡扶正道锄强扶弱,何泗不惧生死。”

      何泗说罢,沈墨白久久不言,周普却着了急,心道:盟主忒也啰嗦,问了这许多话,何兄弟答的如此好,他又不说话了,咱们正道盟内各门各派如此多的弟子,难道还一个个都这样问不成?

      他心内一通抱怨,却也不想想似何泗如此高强武功又无门无派,自是与其他弟子不同。

      沈墨白沉吟半晌,方才抬眼看何泗,正欲开口突又止住,凝眉看向门外。

      何泗一怔,正不知何意,却听背后匆匆脚步声响,有人自门外高声道:“庄主!庄主!”

      沈墨白沉声道:“进来。”

      得了沈墨白的允许,门外那人才推门进来,却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

      何泗一见那老者,心内便是一惊,暗道:这老者连呼庄主,必然是山庄仆人,却怎的有如此深厚内力?群英山庄,果然群英荟萃。

      那老者一进来,便面色焦急叫道:“庄主!出事了!”

      沈墨白不悦道:“沈忠,你身为庄内总管,这山庄还有何事你不能自行处理?偏要来找我。”

      那老者沈忠顿足道:“少爷……少爷不见啦!”

      沈墨白一怔,道:“你胡说什么,方才我才见过焕儿,便是他一时不见,你又有何可惊慌的。”

      沈忠急道:“不是二少爷,是大少爷不见啦!也不是一时不见,下人们已有大半天寻不见他人影啦!我才在他房内找到这个——”

      沈忠取出一封书信交给沈墨白,何泗自旁只模糊看见“父亲”两个字,周普已低声自语道:“这可怪了,好端端的,阿瑜出门做什么?”

      沈墨白凝眉看那书信,眉头越皱越紧,看罢,手掌重重拍在桌上,他虽只是心中气闷随手一拍,却也不免带了些力道,那力道落下,三尺厚的桌子亦裂开了一道缝。

      周普唬了一跳,小心问道:“盟主,阿瑜信上说了什么?”

      沈墨白叹一口气,道:“他只说要出门转转,到处看看风景,还说至少要一两个月才回,叫我不必担心。这孩子,连谎话都不会说,他若真想出门看风景,又要去如此久,必要告知我后再收拾行李,怎会突然留书离去?沈忠,你瞧着他房内少了些什么?”

      沈忠道:“什么都不少,便是衣物银两也都好好的在那里,山庄内只少了一匹马,我方才已打探过了,有人说今日最后一次见到大少爷,他便是骑着那匹马向西走了。那人也说,大少爷身上并未带什么包袱。”

      听沈忠这般说,沈墨白又叹了一声,面色便有些焦急,道:“这孩子,从未出过门,竟连该带些什么也不晓得,只怕现下身上只有些碎银了。”

      周普在旁亦觉得不解,道:“阿瑜一向乖顺,这是在闹什么,突然便急匆匆跑了。他涉世不深,在外也不懂掩藏行踪,这些时日快活堂那些探子又如此猖獗,万一他遇上什么危险可怎么好?盟主莫急,我这就去找他回来。”

      周普说着便要起身,沈墨白却喝住他,道:“他这孩子不懂事,总归是家内琐事,你有多少重要事要忙,怎能教你去寻他?”

      周普一愣,正要说话,沈墨白已转向沈忠道:“沈忠,去叫焕儿来。”

      沈忠答应一声,匆匆离去,沈墨白也不理周普,只皱眉又去看那书信。

      何泗在下,见沈墨白神情忧虑,心道:便是如此绝顶高手,不免还是挂念自己孩子,一心惦记孩儿安危,竟连令我们先退下都忘记了。

      不过片刻,沈忠便又回来,身后跟着何泗先前所见的那清瘦少年。

      方才只是匆匆一眼,何泗并未看的分明,此时才得以仔细打量这少年。

      这少年看着只有十七八岁,相貌很是清俊秀气,身形却有些单薄,他右腕缠纱,纱中隐隐现出干涸血迹,但他却似乎并不觉痛,肩背挺直嘴唇微抿,面色虽有些苍白却眼神凌厉,露出些冷硬神色来。

      这清瘦少年一进来,沈墨白便将那封书信递给他,道:“焕儿,瑜儿不知怎的突然留书离家,你这便去,找他回来罢。”

      那少年接过信,点一点头道:“爹爹放心。”

      他说罢,便转身要走,周普却急急上前拦住他,向沈墨白道:“盟主,沈焕伤还未好,还是我去找阿瑜罢。”

      沈墨白却道:“你有多少盟内事物要忙,怎能让你去?”

      沈焕也不理周普,径直要往外走,哪知还未出门,面前却又有一人拦住去路,却是一直默不作声的何泗。

      何泗拦下沈焕,朗声向沈墨白道:“沈盟主,不如便让我去,寻回令公子。”

      沈焕沉默不言,只抬眼看了何泗一眼。

      沈墨白一愣,道:“你去?”

      何泗笑道:“小公子有伤在身不宜奔波,周大哥亦是刚刚归来还有的事忙,若沈盟主信得过晚辈,便让晚辈这个无事闲人去找回大公子罢。”

      沈墨白默然片刻,又道:“若是何少侠肯帮忙自然好,只是你并未见过犬子,如何找呢?”

      他如此说,便是答应了。

      何泗道:“我虽未见过,却也不难,听周大哥同我详细说下便是,今日我已见过盟主与小公子,已知二位容貌,想来见到大公子时亦不难认出。”

      何泗自觉此话说的很是在理,沈墨白却是一怔,愣了片刻,只道:“何少侠,你见到瑜儿,便叫他不要胡闹,快些回家来。周普,你便同何少侠说下瑜儿形貌罢。”

      周普点头应下,便拉着何泗到了院外,同他指手画脚一番,沈忠已备好马匹银两,千叮咛万嘱咐将何泗直送出山庄外。

      何泗出了群英山庄,按管家沈忠所指,向西而去到了豫州城内略一打听,果如沈墨白和周普所言,这沈盟主的长子沈佑瑜一点行走江湖的经验也无,出门毫不遮掩,豫州城内今日见过他的沿路百姓不少,都道他是出了城向西走了。

      何泗一面出城向西而行,一面心内纳罕:这沈墨白身为正道盟盟主,这许多年,刺杀暗害他的邪道中人不知有多少,怎么他这儿子却一点防范之心也无,就这么招摇过市?那沈盟主二子沈焕分明便武功高强处事精明强干,沈盟主瞧着也很是放心他,既是兄弟二人,又能相差多少,竟叫沈盟主和周普对这离家出走的大少爷如此担忧不已?

      何泗思来想去,极为不解,但既已在沈墨白面前揽了这差事,自然尽心尽力,一路仔细打听。

      也幸而这沈佑瑜并未隐藏行踪,一路只走大道宽路,何泗只略一打听,便能知晓他一路向西日夜兼程,似乎急着赶路,心下更是疑惑,不知这从未出过远门的大少爷是急着去做什么。

      如此,何泗一直向西直追了数日,直至一处山前小镇,镇外货郎告诉何泗,半个时辰前,才见到何泗所说容貌的少年自道前过,进了小镇。

      何泗心内一喜,只道这次可是追上他了,便又多拿了几串钱谢那货郎,那货郎自是欣喜,拿了钱又道:“小兄弟是同昨日那几人一起的么?他们所问之人,与小兄弟所形容的相差无几,只是那孩子今日才来,他们昨日来问,自然毫无消息。”

      突听此言,何泗心道,莫非沈盟主又派了旁人前来?转念一想不对,沈墨白当日不肯让周普前来,且已将此事交给何泗,又怎会再派人手?

      想到此处,何泗心内一紧,忙问那货郎道:“昨日来那几人,是如何说的?”

      那货郎正数钱,听何泗问,便道:“说是家中晚辈出门,家人放心不下,派他们来寻人,所说少年样貌与你所说一致,只是昨日那孩子还未到,我哪里见得!自然是一问三不知,他们虽未探得消息,倒也并不急恼,还给了我一串钱哩。”

      何泗越听越心惊,又问道:“那几人后来去了哪里?”

      货郎道:“似乎去了前头镇子里住下了。”

      何泗再问那几人形貌,货郎却说不全了,只说容貌颇为普通,高矮胖瘦都有,无甚特别之处。

      见已问不出什么,何泗别过货郎,急急向小镇内行去。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何泗追了沈佑瑜一路,已知这大少爷虽急着赶路,每日正午傍晚总要停下来歇一会儿,想是非但他要用饭,马匹也要歇息饮食。

      何泗心内只盼这次沈佑瑜也停在这镇上歇息片刻,好教何泗寻到他,否则,若真是让那些来历不明的人先寻到沈佑瑜,何泗可如何向沈墨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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