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掌心小娇娇

　　江离的讥讽刚落地，屋子里的下人们已经偷偷交换了几个眼神，神色之中多有鄙夷。李氏当了二十多年主母，第一次感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她盯着跪坐地面狼狈不堪的李眉儿，神色变了几变，勉强镇定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李眉儿口中塞着一块妃色手帕，“呜呜咽咽”不停摇头。
　　“还不快把眉儿放开！”李氏一掌拍在桌面，先声夺人地指着徐妈妈怒骂：“你们绑人的时候怎么不看清楚，这是表姑娘，怎么就成了贼人？”

　　江离意有所指的讽刺尤言在耳，李氏痛恨李眉儿行事莽撞丢人现眼的同时，却还得全力维护她，谁让她们都姓李。现下侯府里唯一跟自己脱不开关系，能够对她的名声造成举足轻重影响的，偏偏就是这个成事不足的李眉儿！
　　李眉儿丢人，打的是她李氏的脸！

　　石妈妈回过神来，连忙奔过去，解开李眉儿的手脚，又取出她口中手帕，扶着在椅子上坐了。
　　鲁氏见她头发散乱，双目呆滞，显然是吃了大亏，便取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李眉儿木然接过来，眼圈一红，嘤嘤哭出声来，“姑母，您可要为眉儿做主啊。”

　　李氏一口气堵在胸口，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就接了这么一个又蠢又笨的丫头回来？她压下心中不满，耐着性子问：“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李眉儿垂着脑袋，抽抽搭搭的哭诉，“眉儿本来头疼在房内休息，表哥院里的一个丫头来找我。说在表哥院内发现了不该有的东西，来讨我的主意。”
　　她说到此处，用帕子捂住嘴巴，委委屈屈瞄了江离两眼，“只是，我想着今日中秋佳节，怕打扰了大家兴致，就答应随她去看看。结果刚进表哥的院子，就被一棍打晕了。也不知怎么被捆住手脚塞进布袋的。”

　　这与李氏所知大有出入。
　　她安插到江离院中的眼线，一个时辰前曾通过石妈妈传来消息，怎么又会去寻李眉儿？
　　这其中一定有古怪。李氏不好直问，暗暗估量李眉儿话中的意思。

　　她更关心的是——
　　她的眼线又去哪里了？
　　是否已经暴露了？

　　李氏久久不言。
　　雪如便问：“不知去寻表妹的，是我们院里的哪个丫头？”

　　李氏神色一变，在李眉儿面上扫过。
　　李眉儿有所察觉，支支吾吾道，“我……我不……认识。”

　　“不认识？”她们院子里总共六个丫鬟，能去找李眉儿的也就秋桂和夏莲两个。他们原本就是正院拨来的，李眉儿常来常往，竟然好意思说出“不认识”三个字？

　　李氏瞪了雪如一眼，面带谴责之意，“这有什么奇怪？她一个姑娘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来咱们家里时日也短，不认识也是理所应当！”
　　雪如抿了抿唇，不再言语。

　　趁着功夫，李氏正好问李眉儿，“你说那丫头带着你进了院子，那丫头人呢？”
　　李眉儿表情一空。对呀，怎么被带到这里的只有她一个人？她四下看了看，心中升起一股诡异之感，嗫嚅道：“我……我被打晕过去，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李氏又看向徐妈妈。

　　“回老夫人的话，老奴并未看见什么丫头。而且，老奴发现表姑娘的地点也不是院门口，而是在后院。当时表姑娘正在桂花树下挖什么东西，黑灯瞎火老奴看不清楚，便以为是贼人，就一棒子打晕捆了过来。”
　　李氏不由坐直了身体。

　　李眉儿听了这话，心头寒意更甚，不由觑了徐妈妈一眼。当时在桂花树下，包括李氏派来的小厮，一共四人。为何徐妈妈坚持说只有一人？
　　如果那丫头也被一并捉住，没道理只推了她一个人出来。如果那丫头跑了，徐妈妈又为何隐瞒？可是看姑母的意思，显然更愿意相信徐妈妈的话。李眉儿咬了咬下唇，把满腹的疑惑压在心里。现下，尽快把那件事情捅出来，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果然，李氏听到在桂花树下挖东西的话，突然眼神一亮。一个时辰之前，眼线传来的消息正是：虎符埋在后院。
　　她勉强镇定下来，问李眉儿，“你前头说你表哥院子里不该有的东西，指的是什么？”

　　李眉儿精神一震，机会终于来了。
　　她收敛心神小心翼翼地回答，“眉儿不能说。”

　　李氏心中猛地一跳，没想到这丫头突然聪明起来。虎符关系重大，连皇上都因为顾忌太多，没挑明过，这丫头竟还知道避嫌。李氏暗暗捏住袖口，擦掉手心渗出的汗水，用波澜不惊的语气问，“你可知道东西在哪里？”
　　“知道。”

　　李氏表情微顿，飞快与江展绪交换了一个眼神。

　　江展绪蹭地站起身，声如洪钟地吩咐管家：“多派人手，围住二房的院子。所有人员不得进出，待我到了，再仔细搜查。”
　　他精神振奋，满面红光，似乎已经预见到一场扬眉吐气，一雪前耻的胜利正向他招手。

　　“慢着！”江离慢腾腾站起身，笑嘻嘻道：“儿子没听错吧，招了贼的是我，这会儿却来搜查我的院子？”
　　江展绪最见不得次子嬉皮笑脸的模样，张口就骂，“你个逆子，不忠不孝！等我找出那东西，看你还如何争辩？”

　　“东西？”江离上前一步，笑问：“父亲说的是什么东西？”
　　“明知故问！哼！”江展绪一甩袖子，率先出了正堂。

　　江家人跟着鱼贯而出。
　　江铮被人搀扶着，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从江离身边走过。
　　江钰满是担忧的看了他二哥一眼，又不知该劝些什么，只得摇着脑袋一边叹气，一边跟在大哥后头。

　　到最后，堂内只剩了雪如。
　　两人相视一笑。江离耸了耸肩，凤眼中盛满光亮，道：“走吧，咱们也凑凑热闹。”

　　两人并肩而行。
　　绿葛识趣，远远地坠在后头。

　　中秋的月亮大如圆盘，挂在天边，空气中散落着桂花的甜香。
　　江离突然停下脚步，把大手摊在雪如面前，“先前给你的匕首呢？”
　　雪如眨了眨眼，莫名其妙从怀里掏出匕首，放在他的掌心。

　　江离拔出匕首，对着月亮瞧了瞧锋利的刀尖。然后拇指按住木柄上的红宝石，耳边响起铮的一声蜂鸣，雪如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见那匕首一寸左右的刀锋突然暴长成三寸。
　　她觉得惊奇，不禁“呀”了一声。

　　江离拉起她一只软糯无骨的小手，端端正正托在手心里。两只手掌一大一小，叠放在一处。浓墨淡粉的两只袖管儿挨在一块儿，在月色下相依，不由叫人生出些旖旎的心思。

　　雪如疑惑地看向江离，长睫忽闪，像是月夜下迷路的两只蝴蝶。
　　男人轻轻勾起嘴角，用另外一只手调转过匕首，小心翼翼把木柄放在她的掌中，然后托在下方的手，五指缓缓合拢，引导她握住匕首。

　　雪如心里难免紧张，今天之前，她连水果刀都没握过。她手臂僵硬，木然握着那把匕首，表情忍耐又无辜，似乎随时准备撒手逃跑。
　　江离嘴角弧度不觉又弯了弯，拨动她的拇指，推至鸽血红宝石上，口中道，“扳这里，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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